一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地去瞅段续和他怀里的美娇娘,然后暗暗发笑。当然,这笑声只能留在心里,是不能让旁人听见的。
乐着乐着我发现,偷偷去瞅他俩的不止我一个。赵化也在瞅。他嘴上说的决绝,与这个弟弟两不相干,但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吧~
我斟酌了一下,轻声对他说,“你曾经的那个弟弟,确实无法饶恕。但是这个小伙子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只是揪着从前不放,太过执着而已。”
便签递到我面前,上面的字迹俊秀挺拔,“我已经死过一次,前尘往事已如云烟。他曾经是谁,现在是谁,都与我无关。”
无关?无关还会这么失态?还真是口心不一啊~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安慰道,“这样最好!我还担心,你仍介怀呢。”
又一张便签递了过来,“我介怀的,是他举止的轻浮。”
他在意的原来是这个!我恍然大悟,“这倒是!他直接扑上去抱住你,确实是不够稳重。”
赵化摇了摇头,在便签上写下,“我是指他随意要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呃~,仅仅因为背包客找我要电话,就认为他轻浮?赵化到底是个古人,观念还是相对保守的。这是他那个时代留给他的烙印吧~
“……还好吧,”我挠了挠头,“他就是话多了点,说话随性了点~”
赵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我忽然灵光一闪,了然道,“你是不是嫌他话多,所以才摘下口罩想吓走他?”
赵化眼睛闪了闪,旋即低下头唰唰地写了起来,“这是一个方面,可没想到他竟烙下了魂印魄纹。更主要的是,你也想让我摘下口罩。”
是啊,我差点忘了!除了这年轻人,我也撺掇着赵化摘口罩来着~
要是早知道他的脸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也不会干这种混账事。这就是赤果果的揭人伤疤呀!
我又愧又窘,红着个脸说了声对不起。
赵化弯了弯眼睛,很自然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这~张~脸~我~早~经~已~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在~意~”
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我相信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能看开,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你很了不起!”
他递过来的便签上写道,“最初的时候,我也想不顾一切地去报仇。多亏了殊华,我最终才放下了仇恨,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你们俩都很了不起!”
我一边由衷地赞道,一边在心里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板殊华竖起了大拇指~能让赵化放下这样的深仇大恨,她真不简单!如果能有机会见一面,那就好了~
除开这个,我想为赵化做点事。虽然赵化没把我揭他伤疤的事放心上,但我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不当行为。
可是,为他做点什么呢?我仔细地琢磨起来。
他的人生,已经不能用命途多舛来形容了。被至亲杀害、惨遭毁容、不入轮回、不死不活地存在着,这其中随便哪一条,也足够让人怀疑人生了。到底,为他做点什么好呢?
我灵机一动,“赵化,你的生日是哪天?”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思忖了片刻,然后递过来一张便签,“不记得了。”
也是,两千多年了,记得才怪。我有点沮丧地“哦”了一声。
就在我打消了帮他过生日的想法,想另觅它径的时候,他又递过来一张便签,“我的再生日,是5月12号。”
“再生日是什么?”我奇怪地问。
“遇~见~殊~华~的~日~子~”
原来如此!不过,5月12日不就是明天么!真是太好了!
回到诊所,背包客还没醒。我几乎可以认定,他已经被板砖拍成植物人了!
但是赵化他们对此仍然持乐观态度,认为他十分康健,只是由于未知的原因沉睡不醒。我建议送他去医院,由我们轮流照看,等他醒来就抽身离开。
赵化点点头同意了。
可是赵化刚卸去他的伪装,一直昏迷不醒的此人忽然坐起身来抱住了赵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别送我走,哥!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你~装~的~”
赵化一字一顿地说着。从话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利刃般的光芒。那是一种肃杀而危险的光芒,似乎这光芒便能将人撕成碎片。
年轻人在这样的目光中,缩了缩。
赵化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装~模~做~样~,居~心~叵~测~。”
年轻人委屈地嚷嚷,“哥,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哪,才装晕的。虽然有点居心,但是一点不叵测啊!”
“两~千~年~了~,你~一~点~没~变~!”
“哥!”年轻人委屈地叫着。
赵化抓着他领口的手一紧,“别~叫~我~哥~!我~赵~化~跟~你~没~有~瓜~葛~”
“哥,既然你不要从前的名字了,我也不要了!”年轻人嚷嚷着,“你改名叫赵化,我就叫赵孽,我永远是你弟弟!”
赵化手中再次一紧,年轻人的领口一收,似乎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
这可不得了,别闹出人命!我正想上前解围,却被蝶薇拦住了。她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上前。
段续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赞赏地说,“不错,装得很像,也算有一技之长!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愿意和我做笔买卖。”
年轻人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
段续并不着急,他微微压低了声音,用充满诱惑力的声线,不紧不慢地说,“这笔买卖很简单,只要你让我取出一部分心魄,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如果愿意,眨一眨眼睛。”
“不~行~”没等年轻人做出反应,赵化已经把他重重地丢到地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
段续没有理会赵化的反对。他蹲下身子,看着年轻人,就像看着一只即将咬饵的鱼,“有兴趣么?”
“咳咳,我会有什么样的,咳,损伤?”年轻人顺了顺气,问道。
“生生世世都会有心脏病而已。”段续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我可以担保,无论你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的转世,把你接来。怎么样?”
“真的?”年轻人双眼发亮,激动地握住段续的手正要回答,忽然“啊”的一声惨叫,被赵化踹翻在地。
“滚~,给~我~滚~”赵化居高临下看着他,伸直了手臂指向大门的方向。
段续站起身,拍了拍赵化的肩膀惋惜地叹了口气,“想放他走?既然做不成买卖,他又见到了不该见的,那么,只能~”
“算~我~欠~你~一~回~”赵化打断了段续没说完的话。
段续满意地笑了笑。他掌心一转,地上的那名年轻人顿时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只余下惨叫的余声在屋里回荡……
这可是活人呐!
“你把弄他哪去了?”我努力控制着恐惧,颤着声音问段续。
“他么~”段续轻扬嘴角,目光清冽,“被我挫骨扬灰了!”
我全身的血似乎瞬间凝住!
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是对这个丢了性命的年轻人而言,我是帮凶无疑!如果我能及时阻止,或者我若能送他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异类就是异类!视人命如草芥!
鲜活的生命,瞬间在他的掌下化为乌有!可这么些日子,我居然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心口开始痉挛样的疼痛,汗珠一滴一滴落下。
“你怎么了?”他们几人同时出声。
我强撑着腰杆站直,“段续草菅人命,人的律法管不了他,我也没法惩恶扬善。但是,我至少不能再助纣为虐了!”
“放我走吧,我把父母的牌位放在这里做抵押,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如果你们铁了心要我把留在这里,倒不如把我也挫骨扬灰了!反正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任何事!”
愤怒、自责、难过在心中交织,我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眼前是他们几人放大的脸孔。
段续皱着眉头,一贯风轻云淡的眼睛里透着痛心,“对我这么没信心?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他被我送到结界外了,现在好端端地哭着呢。”
这只是个玩笑?怎么可能!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那个年轻人最后的那声哀嚎,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赵化递过来一片药,“他~说~的~是~真~的~”
我挣扎着坐起来,“眼见为实。”
“我陪你出去看看。”他们几个异口同声地说。
“我自己出去,”我冷着脸说,“你们要是怕我跑了,也可以让正源和我一起去。”
于是,我牵着正源的小手,见证了那名面容绝艳的年轻人的哭相。结界外的湖边,他扑到在地上,抹着他的桃花眼嚎啕着,哭的捶胸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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