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五点,我顶着瞌睡虫爬起来,守着锅子熬了两个多小时,熬成了一锅银耳莲子羹。
这锅羹,是用来向段续赔罪的。昨天冤枉了他,我很内疚。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风轻云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可昨天,他眼睛里闪过的失落告诉我,他还是很介意被我误会的。
其实,那个玩笑的水准并不高。
他若真想杀了那个年轻人,多的是机会,根本不需要回到诊所再下手,也大可不必当着我的面。
更何况,那年轻人曾经是赵化的弟弟,而且很显然,赵化没打算伤害他。如果段续真的要杀了他,赵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这个明显不符合逻辑的玩笑,我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这只能说明,在我的内心深处,对段续的善恶属性并不是很有信心……
我本打算向他好好道歉的,却被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让我再也没法开口。
他说的是,“我最不喜欢听人说‘对不起’,那是轻视我胸襟。”
可他越是不要我道歉,我越是内疚。而我,又是个受不得内疚的人。所以,我挖空了心思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却对莲子羹情有独钟。有一次我碰巧煮了一锅,从来不在咫尺吃早饭的段续吃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口空锅子。但因为煮莲子羹太耗时间,我后来没再做过。
所以,今天这锅香气浓郁、晶银剔透的银耳莲子羹,其实是专为段续一个人准备的。
段续斯文地品着碗里的羹,满意地点点头,“舒华,你的悟性很高。”
“怎么说?”
“昨天,我话只说了一半,想不到,你参透了另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我一头雾水。
“实际行动,才是正确的道歉方式。”
看着那他一脸的惬意,我心里渐渐通透起来。
嗬!原来我这厢内疚着,他却在那算计着。明明用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事,段续却硬生生引着我耗费两个小时去熬羹!弄不好,昨天他眼睛里闪过的那点失落都是故意的!
我恨恨地说,“对于人秉性的判断,我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确的。有些人,的确不是善茬,被怀疑也是应该的。”
段续用纸巾拭了拭嘴角,语气愉悦而飘逸,“对于‘人’的秉性,舒华自然最清楚。只可惜,我不是人。”
“你真是……”我手指颤颤地指着他,彻底无语了。
我竟然对这么个家伙,产生过内疚的情绪,真是太可笑了!就该多虐虐他才对!
在我的磨牙声中,段续笑容满面地吃完了早饭。他搁下碗,施施然起身,走到赵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了吗?”
赵化点点头,“全~部~妥~当~了~”
我这才发现,赵化今天居然没有打坐,而是从一大早起就坐在沙发上看书,像是在等着什么。
段续朝着正用平板电脑整理资料的蝶薇点点头,“结界我已经加固了,这两天都靠你了。”
蝶薇淡淡一笑,“放心吧。”
唔,今天蝶薇也没去健身,一直待在大厅。
段续走过去摸了摸正源的脑袋,“好好复习功课,帮蝶薇一起照顾舒华,不要乱跑。”
正源郑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看住舒华阿姨,不让她乱跑的!”
呃,正源今天怎么没有放下饭碗就溜出去玩儿?
段续欣慰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睡衣变成了飘逸的禅服。
衣装对人物的衬托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段续瞬间从闲散淡定的都市青年,变成了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宽松的禅服穿的这么好看吧……
不过,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等等!”我叫住即将消失在楼梯拐弯处的段续,“这两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什么,你安静呆着就行,不要离开诊所。”他唇边挑起一抹笑,“不过,你也出不去了,我改了结界!”
这是要软禁我?我心里一涩。他们显然在筹划着某件重要的事,连小正源都参与其中,而我却是他们设防的对象。
也是,我本就是个局外人。
我涩着嗓子说,“这是非法拘禁。”
“禁足两天,就当你向我赔罪!”他飘然而去。
从蝶薇口中得知,段续并没有离开咫尺,他只是进了那间秘密的诊室处理一件重要的事而已。
可这件“重要的事”是什么,他们几个都讳莫如深,连小正源也嘟着小嘴不肯透露半点。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件重要的不得了的事。
段续离开后不久,蝶薇脚尖轻点从水榭上轻身飞起。她凌空飘浮在湖面上方,轻盈的身姿笼着盈盈白光,漆黑的发丝无风自舞,美过仙侠剧中的所有女主角。
她将双手手掌交叠合拢,再缓缓打开。相对的掌心间出现一个苹果大小的银白色泡泡,泡泡的壁上光波流转。
她掌心微转,泡泡飞临小楼上方,随着她的手势越变越大,渐渐将整栋小楼笼罩在内,又将段续银灰色的结界也笼罩在内。
“蝶薇姐姐是为了在段续叔叔的结界外再设了一层结界。这样,一有风吹草动,她可以率先察觉,不必惊扰段续叔叔了。”小正源如此向我解释。
这孩子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绕着我转。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在段续不在的时候,他负责看管我、保护我!
没想到,他们对我提防到了这个地步,不让我知晓内情就算了,还让正源寸步不离地看守我!
我心里很难过,可是看着正源全身心投入的样子又不忍打击他,就由着他跟着了。
今天的天气预报也错的离奇。图上明明画着一个小太阳,可不到早上九点,便乌云压顶、不见天日,东风西风南北风交替肆虐。可尽管乌云厚得遮天蔽日,也不见雨点落下来,闷得厉害。
我看着这天气,觉得十分困惑。n城我待了五个年头了,这个季节要么春光柔媚、要么小雨霏霏,这种不阴不阳的天气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天是5月12号,赵化的再生日。
虽然天气恶劣,人员不齐,但是赵化的生日party还是要举行的。中午吃完饭,我便认真地筹划起来。
地点就设在一楼大厅!
生日party当然少不了鲜花。可是到了下午,天气越来越差,不仅大风“呼呼”地吹个不歇,还不时有东西砸在屋顶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结界内的花全部凋零,无一幸免。
好在昨天正源玩耍时,采回来一把淡紫红色的玉兰花,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我喜欢这香气,昨晚睡前便把它插在一只青花瓷的瓶子里,用水培着,放在了自己房间。玉兰花离枝一天,香气稍有折损,但是外形依然娇艳。
本来,我还打算配上些好听的音乐。可是咫尺不通电,用不了电脑,想要有音乐只能搞现场版的。诊所里唯一的乐器,是原本放在老板殊华屋子里的那架古筝,我来之后被段续挪走了。
如果用那架古筝奏乐,倒是很应景。只可惜,我不会弹。我想请蝶薇弹,可自下午起她便一直站在水榭上,仰头凝视着头顶的乌云,一脸的凝重。我不想打扰她,只好作罢。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我从陈列架上搜出一些五彩石做的小铃铛,把它们一只只地拴在竹叶上。这么一来,一阵风过,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赵化从不吃东西,蛋糕之类的点心也就失去了意义,但是,蜡烛还是可以点的。
傍晚,我和正源找出一只元朝的青釉镂空花瓶,插上玉兰花,放在桌子上。
我从陈列架上取下一对清碧玉海晏河清烛台,端正地放在桌子中央。正源找出几只莲花状的蜡烛,小心地插在烛台上。
赵化问我们在干什么。我只推说蜡烛好看,想点起来试试,搪塞了过去。
为了营造惊喜的效果,我就开幕方式进行了反复推敲。
惊喜惊喜,必须得先惊后喜。且反差越大,效果越好。但是对赵化这样历经千年、看尽千帆的人来说,喜还容易些,惊却很难。
不过,惊和吓是同义词,如果用吓的,只要能造成反差,应该也可以取得不错的效果吧。
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招,但是需要用到“特效”。蝶薇忙正事,我不能去打扰她,所以只能拜托小正源。
正源这孩子太讲究原则,戏弄人的事情他未必答应,我决定智取。
我看着正源的眼睛,目光尽可能诚恳,“正源,你早晨说过,赵化叔叔的生日party,你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正源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那舒华阿姨就不客气了!”我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出了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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