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给季临招当人体模特后,姜织等了几天,终于等到独自去靖城的机会。
姜纺听说她要进城去看看,为卖画笔做准备,顺便给周氏带两块布回来,很想跟她一起去。
可是她提前答应了好伙伴二妞,今天去帮她家收梨子。
这几天里,村上还有一桩喜事,那就是赵大娘家的大强哥结婚。
姜木匠和周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上个份子,毕竟是一个村上的,后来被姜织和姜纺劝阻,最后没去。
季临招留的地址不是季家,而是一处别馆。
姜织到别馆后按门铃,出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婶。
“二少爷在吗?是二少爷让我来的。”
大婶打量了她两眼,说了声“你等等”然后进去了。
没一会儿,走出来的是秋分。
“又是你?怎么都找到这里来了?”
他的态度让姜织皱眉,果然季临招假模假样的,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心里又给季临招狠狠记上一笔。
“二少爷给我的地址让我来的。”
秋分冷哼:“谁信!”
姜织开始挖坑:“打个赌?”
“好啊。如果真是二少爷叫你来的,我把这铁门吃了!”秋分信心十足。
姜织看到走出来的人,挑了挑眉说:“那你吃吧。”
季临招从小洋楼里走出来。黑色的衬衫衬得他皮肤很白,淡漠高贵的样子使得他五官的线条都简约得显着禁/欲,正像是夜幕中高挂的月亮,高不可攀,无法触碰。
他身上一点都没有那天在梨园外时的影子。那天好像是姜织的幻觉,一场梦。
“二少爷,她——”
“让她进来吧。”他的声音也是一样淡漠。
秋分的表情很精彩。
姜织抬着下巴走进来,勾唇一笑,对秋分说:“一会儿我等你生吞大铁门。”
别馆的铁门是巴洛克式的铁艺大门,很漂亮。
“跟我来。”
姜织跟着季临招进入别馆,一瞬间误以为自己身在法兰西。别馆里似乎出了他们几个没有别人,很安静。
“王婶,不用你招待,你忙你的去吧。”
王婶收回打量姜织的目光,点了点头离开了。
姜织跟着季临招上二楼,在二楼楼梯口回头俯瞰了一下一楼,发现一直黑着脸跟在她身后、好像怕她对他家二少爷做什么的秋分没有跟上来。
二楼比一楼还要安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姜织却莫名觉得神秘。
“你想好了吗?”走了一路没有说话的季临招突然开口。
安静的氛围下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姜织心里突突跳了一下。
“想好了。”她露出违心的笑,“就看我提的条件二少爷能不能接受了。”
“你说。”
两人就站在二楼的走廊里谈话,没人打扰。
“我不要二少爷的钱,只要二少爷给我找一个市口好的铺子,顺带替我把租金付了就行。”姜织越笑越谄媚,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季二现在不认识她,不知道她就是江俏,不要紧,不丢人。
这其实比要钱还要过分。市口好的铺子租金都不便宜。
“好。”季临招却答应得很干脆。
“二少爷真爽快。”
对于她的奉承,季临招丝毫反应都没有。“我先带你去参观一下画室。”
跟着他往里面走,姜织才发现二楼走廊有些黑,越往里面越黑。
季临招忽然问:“我送你的那幅画呢?”
“在家收着呢。”姜织说假话都不带眨眼睛的。
“下次带来,我上次没画完。”
那幅画早就成灶台底下的灰了,怎么给他带来?
姜织找了一会儿借口,觉得都不太高明,于是放弃了。她抬头看着他,用诚恳的语气解释说:“我妹妹不懂欣赏二少爷的画作,不小心给拿去烧锅了。”
“是吗?”季临招反问的语气明显透着不信。
姜织心里“咯噔”一下,却又从侧边看到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他像是笑了一下?
好在他没有追究烧画的事。
画室在二楼楼廊最尽头的房间,不知道是因为白天没有开灯,这里又照不到天光才会这么黑,还是因为别的。
季临招站在画室门口,没有着急开门,而是问:“准备好了吗?”
姜织觉得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
参观画室要准备什么?
难道画室里有什么东西吗?
她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胡思乱想之后,她有些紧张了,盯着紧闭的门,吞了下口水,说:“好了。”
深木色的欧式木门外,身材欣长、气质优雅的男人一只手搭在金属门把手上,眼中幽暗,表情莫测。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不合身的旧式斜襟布衫、有些瘦弱,眼睛却很亮、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女,少女无意识地咬着唇。
一个代表无人知晓的黑暗,一个是坦然的光明。
随着男人转动门把手,伴随着轻微的声音,门被打开,里面是比走廊更深的黑暗,黑得像是无尽深渊。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男人的嘴角微扬,仿佛是在对少女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姜织跟在季临招身后走进画室。
画室的窗帘全都拉得严严实实的,黑得不透光。她只能隐约看出来,这个画室很大,里面摆了很多画架和画板,四周放着形态各异的石膏像。墙壁上、画框里、画板上好像都是画。
在姜织打量着画室的时候,季临招反手把门关上,屋子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黑得让人心慌。
他走到窗前,伸手一拉。
伴随着哗啦的声音,天光骤然照进画室,割裂了黑暗。
姜织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等她适应光线后,终于看清整个画室,心中震了一下。
不为别的,而是为了那些画。
各种风格、各种色调的画,这些画的主体毫无例外,都是一只花蝴蝶。
她可以肯定这些跟她烧掉的那幅画上的蝴蝶都是同一只。
蝴蝶的用色艳丽大胆,形态有非常写实的,也有很抽象的。
这些画似乎是在表达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多到混杂。
那么多蝴蝶在一起,极致的绚烂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姜织甚至还从这些画里解读出了欲/望,极致的欲。如果单从这些画来看,她会以为这是个极度疯狂的人画的。
但是季临招绝对跟疯狂搭不上边,他是内敛的人,是她解读过度了。
换成是姜纺看见,恐怕又要说,这是什么玩意儿了。
“怎么了?”季临招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不知道这持续了多久的沉默。
或许只有几十秒,又或许有几分钟。
姜织在刚刚甚至没有了时间概念。
她心里一跳,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二少爷居然喜欢画蝴蝶。”她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
季临招站在窗前的一地阳光里,仿佛西方沐浴在圣光里的神。
姜织心中的怪异被驱散,又问:“二少爷什么时候需要我来?”
“就要中秋节了。中秋之后吧,八月十七。”
“好。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替我娘去买东西。”
季临招目光落在离他最近的一幅画上,没有送姜织出来的意思,她是自己离开画室的。
他还是这么目中无人。
从画室出来,走过走廊,来到楼梯口,看着从二楼吊下来的水晶灯,她才后知后觉身上有一阵凉意。
大夏天的,居然会感觉到凉。
恐怕是季临招的画室的位置风水不太好,在走廊的尽头。
她从楼梯上走下,遇见王婶。
“姑娘,要走了呀?”王婶很客气。
“我叫姜织,叫我姜织就好。”
看见秋分黑着脸站在那里,姜织恶劣地笑了笑,问他:“是你家二少爷请我来的,你是不是该生吞大铁门了?不会假装没听见吧?”
秋分憋了半天,说了句:“吞不了。”
姜织嗤笑:“我还以为你有绝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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