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际,他便已俯身将那老乞丐从地上扶起,转头对叶二少使个眼色,又吩咐一名向来十分得力的心腹下人道,
“你们,还不赶快去给这位老先生准备吃的?务求要精美可口,脍炙朵颐的好味!
除此以外,务必还得再捎带几个香喷喷的上等大白馒头,让这位老先生爷孙俩带在身边,充当储粮。
等下次饥饿的时候,便还可以拿来汲取营养,及时充饥,谨备不时之需嘛!”
那名下人得了吩咐,当即领了老乞丐祖孙二人告退。
事后那家人果然如言遵行,好生准备了一大包吃食,并十好几个白白胖胖的上等好馒头,一起打好包装,妥当地送与老乞丐。
诸般停妥,那名得力家丁随即又热情洋溢地将他爷孙俩送出了叶宅院门。
老乞丐拎着这些化缘得来的食物,沿着大道慢慢向前走着。
孙女小菊见那些包子啊馒头啥的香味很好闻,当即抓过一只,张嘴就要往嘴里送去。
那老乞丐忙抓住她的手臂,暗暗地捏了她一把,低声说道,
“吃不得的!小菊,你可再不能如此有丝毫大意了,要不然往后一个人落单江湖,孤身独行,却怎么能让爷爷放心得下呀?”
“吃不得?为什么?我看就做得挺好的啊,肯定很好吃!”
小菊费解地看着她爷爷,不懂这就只吃个包子而已,又有什么可叫他放不下心的了?
“那叶拜宸老奸巨猾。他施舍的东西,岂有好意,咱们焉得不防?”
老乞丐沉声说道,
“我们长驱闯入,差不多已算直插进他的宅院最里层。对于此举,老谋深算如他者,又哪能没有丝毫怀疑?
退一步讲,即令他丝毫不怀疑咱们的身份与目的,可是咱们终须确凿地看到了他们都在里面忙乎些什么。
以他的为人和心性,怎会有肯放任我们轻松离开的道理?
小菊,你仔细考虑下,审视适才被轻易忽略思虑所不到之处,你不觉得这里头已被深埋伏笔,暗作文章,潜藏机密,大有问题吗?”
小菊听后,如被恍然提醒。她眨了眨眼睛,又去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想得半晌,尚不确定地沉吟着说道,
“难道这馒头有毒?被他们暗中种了毒药?”
她前一句音量稍高,后一句却又把嗓门尽量压低。颇显出几分秘而不宣且神经兮兮的味道。
老乞丐似是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小菊当下便只好吞了口馋涎,强忍着丰沛的食欲,将那个香喷喷馒头重新又塞了回去。
他祖孙两个沿着大路,约摸走了里半余许,小菊回过头去张望了一眼,忍不住又问道,
“可是爷爷,是什么原因令那叶拜宸为不干脆下令,把我们就地打死呢?为什么却弄出这个花招来药人?至于吗他?这不是完全多此一举了吗?”
“当然至于了。”
老乞丐狡黠地闪了闪眼睛,嘿嘿地笑着说道,
“你也不想想,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大善人哪!广受吹嘘追捧,地位尊崇得很。
在这么样一个高贵的人家府上,又怎么可以出现恶意行凶,打死乞丐这种很不名誉也极不道德的残暴行为呢?”
小菊“啊”地一声,小手遮唇,心存余悸,意颇恨恨地说道,
“这么说来,那这个叶拜宸他可当真是老奸巨猾,坏得很了!”
祖孙俩就这样边走边聊,又散漫地走了一段路程。那老乞丐便在路边挖了一个深坑,将那一包化缘得来的吃食全部深深埋了进去。
小菊看着老丐填土,偶尔也帮忙用脚扫上几把,却来问道,
“爷爷,那我们现在又该去做些什么事哪?”
“画图。”
老乞丐忙于填土,头也不抬,只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小菊眨了眨眼睛,点头说道,
“哦,是画图啊。可是,我们既没有纸也没有笔墨诶,这图,可又该怎么给画出来呀?”
“我们没有,可是别人有呀!”
老乞丐笑笑说道,
“我们且到处去留心瞅瞅,看着附近谁备得有这些个东西,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就将他的笔墨纸砚拿过来用一下。
借后即还,神鬼不觉,这不就可以了吗?”
小菊拍手而笑,秀目弯弯,咯咯笑道,
“不告而取,其名曰偷。原来是要用到偷的呀!
哈哈,偷?这个我小菊可是向来最喜欢,也是最在行的了!
爷爷,那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保管替你圆满完成!”
“哎,我说小菊呀,你好好儿一个女孩子家,别一桩好事却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般不堪嘛!”
老乞丐站直了身子,在土堆上又踩踏了几脚,摇摇晃晃,慢慢说道,
“我们在这方面,应当去努力学习叶大善人,尽量把些个不登大雅之事说得比好听更好听一些。如此,哪怕虽极不中耳,却也有几分动听。
并且,我们这样原也只不过是拿人家的东西暂时使用一下而已。等用过之后,可就又给人家返还到原处去了。
短暂挪移应用,却并不据为己有,这本来就不算是偷的好不?”
爷祖孙俩一番计议已罢,当即便迅速展开行动。
其中那小菊尤其机灵活跃,心细手巧,很快地,就从附近的人家“借”来了笔墨纸砚。
老乞丐将之接在手里,俯腰闪没在一丛杂木丛林中,当即挥笔勾勒涂点,并不用多久,也没花上多少笔墨,就已绘成了一幅相当精确的叶氏宅院分布图。
这图深入浅出,详略得当,将其宅院里面的各种屋宇房舍分布状态,以及门内路径墙垣之大致情况,俱都一一地做了堪称准确扼要而又简繁适宜的标注。
但见他一手蝇头小楷,清隽端正,颇有功力。
观其挥毫,法度谨严,深有风骨,文采蔚然,风流蕴藉。显然年轻时候,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斯文人士。
却不知为何晚景竟如此凄凉,居然沦为乞丐。而相貌着装,一至邋遢丑陋至此。
且看那老乞丐将图画好,又仔细细审了一遍。随又添加了几处方才漏掉的地标,纠正了某处小舛谬,然后方满意地一笑。
审定确稿而后,这老丐吩咐小菊又将那些顺手将来的文房物什赶紧送还回去,他自己却细心地将纸上墨迹匀匀地吹干。
还正在吹着呢,却见小菊已经轻盈而来。老乞丐见墨痕干得差不多了,就将之卷成筒状,好生揣在怀里。
爷孙两个随即又钻出了杂木丛中,慢慢地走到那大路上。要去寻找苍鹰、血龙等人落脚的所在,暗中献图,助他们一臂之力。
两人前走,不出百十余步,却见前方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大汉。
其人头发蓬乱,浓眉如同漆刷。迈开大步向前,昂首挺胸,赳赳扬扬。
俨然一派十分慷慨激烈,桓武勇猛的古之壮士好汉,健者豪杰模样。
这大汉左手提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银光锃亮,右手却按在腰畔刀鞘之上。
其面目虽则粗豪,身上却又透露出一股极浓郁极孤独的悲怆意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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