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恋曲

    
    季辰风摸摸小雪球的脑袋，起身往家走，一抬眼，看见云蜜儿立在窗前看他，两人的视线隔着玻璃无意间碰在一起。
    不由自主地，云蜜儿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他也看向别处。
    回到房间，季辰风上楼洗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下楼，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一口气喝完。
    在这陌生的环境与他共处一室，云蜜儿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你过来。”季辰风叫云蜜儿。
    云蜜儿来到客厅。
    季家的客厅很大，北面是落地窗，客厅中间是个大的木茶几，二二三的沙发放在茶几周围。
    大叶绿植摆放在墙角，为室内带来无限生机。
    季辰风坐在沙发上，云蜜儿站在他面前。
    他示意云蜜儿坐下。
    云蜜儿便挨着沙发坐下，肩膀端正，脊背挺直，两腿并拢，两手交握摆在膝上，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季辰风。
    像个小学生，准备好听老师讲课了。
    相比云蜜儿那端正的小学生认真听课的坐姿，季辰风就显得随意得多，他靠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靠背，一手握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放在体育频道上，正在转播NBA的比赛。
    季辰风看一眼云蜜儿，开门见山，“你到S城来干什么？”
    “我……”云蜜儿一时语塞，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我今年中专毕业，因为我……是个孤儿，我读书的费用都是季叔叔资助的，所以我来谢谢季叔叔。”
    季辰风：“什么中专？”
    “艺术中专，”云蜜儿又多答了一句，“主修民族音乐舞蹈。”
    季辰风看一眼云蜜儿，目光瞟回到电视上，“我警告你，不要欺骗我家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听着这话，云蜜儿的心随之一紧，她本能地抬高身子，睁圆双眼，急急反驳道，“我没有骗季叔叔。”
    季辰风的视线停留在电视屏幕上，轻描淡写的口吻，“我没说你骗他，提醒一下你，趁早不要打这个主意。”
    云蜜儿咬了咬牙，坐回到沙发上，微垂着头，一股委屈涌上来，鼻子发酸，眼圈泛红，手指不由得绞在一起。
    她想说些什么，但气怔心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咬牙坐着。
    季辰风把电视声音放小，看了眼云蜜儿。
    “你要谢他，打电话就可以，”季辰风的语气很是清冷，“用得着这么远跑过来吗？”
    说完，季辰风关掉电视，把遥控器扔在茶几上，看着云蜜儿。
    云蜜儿感到季辰风审视着她的目光很是犀利，她如坐针毡，觉得自己像被抓现行的犯人。
    对他的质问，她无言以对，她不好将自己在扎达镇遇到的难心事都说给他听，也不愿意跟他解释什么，说到底，他与她，前后两清，毫无瓜葛。
    一时，客厅里难耐的沉默。
    “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到我家来，随身带把刀，是什么意思？”季辰风说。
    闻言的瞬间，她抬眼，直勾勾地盯住他。
    季辰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蜜儿，“你不要误会我翻你的包了，你中暑后，我提你的包进屋时，刀掉出来了。”
    云蜜儿音量略高，声线发紧，心尖发颤， “我的刀，你放哪儿了？”
    季辰风坐正身子，俯身直视着她，淡淡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带刀来我家？”
    为什么带刀来你家？
    因为刀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
    云蜜儿的视线渐渐模糊，就在泪水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低下头。
    随着动作，几滴晶莹的泪珠落下。
    他看见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隐入地毯中，喉结一动。
    他抽几张纸巾递过去。
    她没有接，心却酸透了。
    她低着头，背上脊椎骨露出一节，圆润、鲜明。
    他沉沉气，默默地看着她。
    稍许，她抬起眼，直视着季辰风，“你不用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她的眼神变得凛冽，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
    季辰风愣了一下。
    “你放心，我虽然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又很穷，但我不是没良心的人，”云蜜儿看着季辰风，眼眶微红，眸子黑晶晶的，“季叔叔让我在你家等他，我就待几天，我不会欺骗季叔叔，也不会赖在你家不走的。”
    这下换季辰风无言以对了，她的眼睛似乎可以读懂人心。
    “我的刀在哪儿？”她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凄凉的意味，缓缓漫过他，“那把刀是我爸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说话时，她紧盯着他，模样楚楚动人。
    听了她最后一句话，季辰风的心瞬间沉了。
    原来如此。
    他错了。
    他心头隐隐发酸，半晌方道，“刀我放回你的行李袋了，对不起。”
    说话时，他看着她的眼睛，很真诚地致歉。
    看他一秒，云蜜儿又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一丝苦涩直涌心间，眼眶热了。
    季辰风后悔了，觉得不该问她刀的事情，甚至不该问她为什么到S城来，这是她的自由。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坐在她对面，沉默地看着她。
    门铃响起。
    他起身过去一看，是外卖员。
    季辰风把饭菜提到餐厅，打开包装，两人份，一样的炒菜米饭，菜有青炒西兰花、红烧牛肉、西芹百合，还有一碗紫菜汤，甚是精致。
    云蜜儿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了，饭菜的香味更是令她难以抗拒，却又觉得季辰风把她当骗子令她委屈，就站在地上不动。
    见云蜜儿不动，季辰风也没有动筷子。
    “不吃？”他问。
    “不吃！”她说。
    嘴里说着不吃，但肚子很诚实，咕咕咕叫了一声。
    季辰风看着她倔强的小模样， “先吃饭，你肚子在叫。”
    “不要你管！”云蜜儿腾地一下红透了脸，但仍然竭力保持气节。
    季辰风被她一句话噎住，两人僵持。
    云蜜儿收拾她的编织袋。
    见状，季辰风快步过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袋子，“你要干什么？”
    “我现在就离开这里，让你放心。”云蜜儿伸手去夺他手里的编织袋，却无奈他整个人高高大大地拦在她的面前，她根本就够不着自己的袋子。
    “要离开也得先吃饭，”他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走。”
    “我现在就走，”云蜜儿用手去够袋子，“省得你审问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季辰风把袋子放在自己身后，逗趣地说，“你还挺任性。”
    云蜜儿急得直跺脚，停下手不再夺行李，眼圈红着，眼睛里蒙上一层亮晶晶的水光，她咬咬嘴唇，“那你到底要我怎样？留下你怀疑我，离开你又不允许。”
    “你不能走。”季辰风索性将她的行李提进一楼客房。
    云蜜儿抢不过他，只能任由他去放行李。
    他从客房出来，她站在门口。
    “我爸让我照顾你，等我爸回来，想走想留随你便，现在不准走。”他看着她。
    他说的对，云蜜儿想，身上又没钱，现在赌气出去，住哪里？吃什么？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误会，云蜜儿直视着季辰风，“我不是骗子！”
    看着她黑亮的眼眸，他想起爸爸的话，要认识一个人，就看她的眼睛。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核眼，眼尾微翘，眼底是淡淡的湖白色，眼眸黝黑明亮，清澈而不染纤尘，掬着一池星辰。
    她的眼神纯粹而质朴，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忧伤，是他从未见过的美。
    季辰风在她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停顿一秒，他的声音略加轻柔，“我知道了，吃饭。”
    “你相信我了？”她追问。
    他点点头。
    “我要你说出来。”云蜜儿执着地说道。
    季辰风顿了片刻，清了清嗓子，看着云蜜儿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相信你不是骗子！”
    云蜜儿心里的委屈跑开了，她移到餐桌前，看一眼季辰风，“小雪球吃什么？”
    季辰风边打开餐盒边道，“狗粮。”
    云蜜儿拿过一份餐盒，“我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一点，行吗？”
    季辰风瞅她一眼，把自己的饭盒推到云蜜儿面前。
    云蜜儿把盒子里约三分之一的米饭给了季辰风，又给他夹了好几块牛肉。
    他把牛肉全夹回去，开始埋头吃饭，“全部吃完，不准浪费。”
    两个人吃完饭，季辰风拿起车钥匙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在家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不要给别人开门。”
    “你去哪儿？”云蜜儿跟在他身后问。
    “买狗粮。”他说。
    云蜜儿追了出去，“不用给小雪球买狗粮的，我们原来都喂它——”
    “我才是它的主人。”季辰风回头看一眼云蜜儿，“你叫它什么？”
    “小雪球。”云蜜儿说。
    “这个名字还可以，”季辰风边走边挥挥手，“准了。”
    季辰东的背影被金光描绘出一个剪影，高大而挺拔。
    云蜜儿看着他走出季家别墅的院落，听见车库门的响声，看着他那辆白色的车消失在视线里。
    她坐在门厅前的石台阶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灿烂，恍如置身梦里。
    天边堆满了瑰丽的云彩，描着金边燃烧着。
    金黄色的光芒透过云层洒射下来，披在那漫无边际的玫瑰花海中。
    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与他的相遇，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