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分开前，李鑫还不忘友善地说了句：“放学你给我等着。”
    那模样，在顾昭眼里，活把一个智障演得活灵活现。
    从后门下车，先把徐清乐送到班上，路上遇到小孩的好朋友，也是一个萌萌的萝莉，隔着远远的距离就朝她们招手：“徐清乐！”
    “哇！郭甜甜！”
    徐清乐跑过去：“好巧啊。”
    “是呀。”郭甜甜的家就住在学校教师苑，每天都是自己来上学，她经常见徐清乐的姐姐来接送她，所以认识徐清欢，此刻乖乖地喊了一声姐姐。
    “这个是顾姐姐。”徐清乐开心地给人介绍。
    “顾姐姐好，顾姐姐你真漂亮！”郭甜甜看到顾昭的两条麻花辫，眼睛一亮。
    “哈哈哈嘴真甜。”顾昭对可爱的孩子没有抵抗力，她伸出手，揉了一把毛绒绒的头发。
    “姐姐再见，顾姐姐再见！”
    “嗯，再见。”
    一路安静地走回高级部，上了三楼，两人便分开去各自的教室。
    大约走了十几米，顾昭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
    徐清欢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顾昭以为对方有什么事情，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远处的徐清欢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走得很慢，慢到每一步都仿佛算好了距离和时间，脚步落下后，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顾昭想，她大概很介意自己右腿的缺陷吧。
    ＊
    拐过拐角，穿过一段走廊，到了教学楼的阴面。
    今天来得早，班上没有几个人，一进门，浓郁的肉包子味便扑面而来，加上没有开窗户，所以教室内气味特别浑浊。
    吴然没有来，李鑫也没在教室，徐清欢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便如同老僧坐定，拿出书开始学习。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九个月的时间，换算成天数就是251天，已经没有多少空闲可以让她浪费了。
    仔细把课本的折角压平，翻开后，里面有些页数被黑笔划得看不清字，只能跳过去，找还算完整的单词页背诵。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跳跃，分针马上就要归位，七班的学生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没有人背书，学习好点的聚在一起互相抄作业，剩下不学习的就一头栽到桌子上，继续他们的二次回笼觉。
    徐清欢就算是背书也是不出声的，她坐姿端正，腰背笔直，像是拿着标尺比出来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进了眼里，少女翻书的速度快得让人害怕。
    她今天穿得还是那件校服，里面是黄蓝条纹的长t，在所有学生都不喜欢穿校服裤的时候，徐清欢不仅老老实实穿着，而且每天都会穿。
    只不过这件是让徐奶奶给改过的，收了边线，裤腿折了点儿，从宽大毫无美感的长筒，变成了现在的修身款。
    过了会儿，同桌吴然来了，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动静大得整个桌子都在震动。
    徐清欢没说话。
    吴然显然早就习惯了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回过头跟其他同学聊天。
    “哎，昨天你去那谁家了？”
    “去了。”吴然有些羞涩，“他爸妈都在家。”
    “哇，呵呵呵……厉害了。”听到这话，后排的两个女生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感觉怎么样？”有女生凑近，小声地问，“想想门外就是家长，是不是更刺激！”
    “就那样吧。”吴然跟人分享，“他们家的床还不如幸福宾馆的床软呢。”
    “不会吧。”
    “她就是炫耀呢！你看嘴都翘到眼角了。”
    “个人魅力，没办法。”吴然不屑地用眼角觑了觑旁边，“不像有些人，竟勾搭别人的男朋友。”
    几个女生的闷笑渐渐掩盖在了其他人更加高昂的声贝里，徐清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弧度。
    上学，聊天，睡觉，打架，已经是七班学生固定不变的校园生活。
    他们在最美好的年纪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青春，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挥霍着生命。
    七点二十，早读课开始，老师没有来，对于三中的班主任来说，只挂牌不上任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徐清欢用四十分钟的时间，复习完了整本英语课本的知识点。
    她轻轻扭了扭脖子，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响声。
    下课铃打响，学生开始四处走动。
    之前觉得时间紧迫的徐清欢却把书放下，托脸看着窗户外发呆。
    前排的班长四处收作业。
    有人交，也有人压根不理他。
    所以，他像往常一样收了几个“熟人”后，就往倒数第二排走去。
    徐清欢成绩中游偏上，但是每次都会按时交作业。
    王一洋把女生递给他的作业本收起来，这次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不开口，徐清欢也不开口，甚至连头都不抬。
    最后，还是男生败下阵来：“那个，你昨天没事吧？”
    高中正是处于感情躁动的时期，爱情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没有吃过的棒棒糖，会不由自主去想要尝一尝，猜测它是什么味道。
    “早恋”，不是一个带有褒义的词。
    所以当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太过于“亲近”时，总会有各种八卦的眼光时刻关注着，企图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更深层次的关系。
    王一洋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甚至有人还起哄：“班长咋了，怎么还脸红了呢！”
    “哈哈哈哈……”
    “胡说什么！”王一洋眼镜遮盖下的脸热得不行，但他皮肤黑，根本看不出来，那些人纯属在瞎扯。
    徐清欢忍不住皱眉，没有回答男生的问题，而是问：“有什么事？”
    “我就问问……”王一洋尽量让自己说的话别磕巴，他偷偷看眼前的女生，徐清欢虽然从不和别人交流，而且穿衣打扮普通——甚至算得上寒酸，但不可否认，她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王一洋觉得，她安静的样子比起其他女生更加吸引人。
    听完他的话，徐清欢冷漠地点头。
    王一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班主任昨天说让你今天来了后去找他，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办公室……”
    “不用了，我现在就去。”周围人的笑声让徐清欢觉得恶心，她从座位上站起来。
    靠近走廊的吴然不情不愿地起身让座。
    女生离开教室，班上看热闹的人更加疯狂，有人朝王一洋嚷嚷道：“班长我前天没来，你怎么没问问我啊！”
    王一洋尴尬地笑了笑，对方是男生里面的头儿，他不敢跟人呛声。
    ……
    ……
    三中老师单独有一栋楼，就建在教学楼旁边。
    徐清欢从七班出来，本来是要直接下楼，但不知怎么，她的脚步拐了个大弯，走了远路，从侧边绕到了三楼阳面。
    六班，五班，四班……
    到了四班门口，徐清欢放慢步子。
    眼下正是下课的时间，四班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两个染着黄发、穿着皮衣的男生倚在窗户边，其中一个怀里还搂抱着人。
    走廊里飘着低价烟草的味道，呛得人鼻腔发涩。
    那个被搂着的女生笑嘻嘻在和男生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拔.出男生嘴里的烟，放进自己嘴里，表情享受地抽了一口。
    徐清欢迅速移开眼睛，把视线放到了其他地方。
    从四班敞开的前门往里看，能看到好几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生。
    她往之前坐过的位置看去。
    片刻后，收回视线。
    座位上没有人……
    徐清欢有些失落，不过脚步并没有停，而是绕过窗户边的三人继续往前走。
    她从一班旁边的楼梯慢慢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