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毛绒绒的毯子勾勒出少女瘦小的身材，腿弯处稍微凹下去一点，像浅浅的水坑。
    徐清欢将胳膊慢慢穿过少女的膝盖和腰背下，连带着毛毯，轻轻将人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些吃力，不过个子高还是有点好处，至少能毫发无损地把人抱起来。
    如果换成其他和顾昭一样高的女生，怕是连拖都拖不动。
    毛毯蹭掉一大块，耷拉在一旁，露出少女布满“破洞”的长腿，大概是有些冷，顾昭下意识往热源处拱了拱。
    像一只钻洞的土拨鼠。
    徐清欢没有想到她会动，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
    楼梯不好爬，她抱着人，还是在一楼比较合适。
    侧身推开房门，徐清乐正趴在桌子前看什么东西，徐清欢刚进去，小孩就像受惊的兔子，急急忙忙把东西塞进了书包。
    徐清欢瞥到了一角，是一张彩色的a4纸。
    她警告地看了一眼徐清乐，对方笑嘻嘻地眯起眼睛，用气音说：“顾姐姐睡着啦？”
    徐清欢不理她，走到床前，被忽视的徐清乐也不恼，赶紧跑过来，非常有眼力劲地把乱糟糟的被子掀开。
    中午离开的时候被子还是叠着，眼下成了这副模样，只能是躲在房间的某人干的。
    徐清欢没有时间教训小孩，她先把左腿挪到床上，单膝跪下，只不过这样一来，重量就全部压在了双臂。
    到底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力气没有那么大，弯腰把人放到床上时，被怀里重量赘得猛然往前一跌。
    匆忙下，为了不压到顾昭，徐清欢用双臂撑住了半个身体。
    她的嘴唇贴到了软软的皮肤，嗅到了奶油味。
    时间停顿了几秒。
    徐清乐在身后发出“哇噢”的惊呼。
    床铺压下去了浅浅的面，顾昭翻了个身，嘴里无意识发出一声呻.吟。
    这一声像一把火苗，在徐清欢的心里燃起可以燎原的红海。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脑海中断了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短发女生连忙慌乱地爬起来。
    亲眼目睹的徐清乐在旁边幸灾乐祸：“哈哈哈姐姐，你偷亲顾姐姐！”
    徐清欢愣愣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自己妹妹的嘲笑，像木桩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徐清乐撅嘴巴，心里不满，继续用气音喊人：“姐姐？”
    “姐姐！”
    徐清欢！”
    被直呼名字的主人公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有些手足无措：“我是不小心……”
    “哼。”徐清乐才不相信，“我还看见你在客厅亲顾姐姐呢！”
    “我没有亲。”
    “你亲了。”
    “我没有。”
    “你就亲了！”
    徐清欢：……
    她懒得解释，眼神暗了暗，警告道：“你别告诉她。”
    捂着小嘴巴笑得得意，“可以啊，谁让你是我的姐姐呢，我不会告诉顾姐姐你喜欢她哒！”
    乍听到这个词，徐清欢整个人都有些懵：“喜欢？”
    “对啊，喜欢，就和苏明昊喜欢我一样。”
    说完话，小孩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悄悄去看自家姐姐，幸好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说的内容，而是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喜欢。
    自己喜欢顾昭？
    徐清欢摇摇头，她虽然没喜欢过别人，但也知道只有异性才可以互相喜欢，她只是觉得她很……可爱。
    “总之，你别说出去就好。”
    “好勒，”徐清乐拍拍胸脯保证，“不过你要给我买巴拉拉小魔仙的棒棒糖。”
    徐清欢：……
    搁往常，别说买小魔仙，她非得把这个小屁孩给揍成小魔仙，可现在屈于邪恶势力，只能认命低头。
    两姐妹达成协议，临走前，徐清欢又到床边，把被子四角掖得密不透风，这才和徐清乐离开房间。
    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呼吸，窗外月光微凉，室内却是热气充足，连灯光都透着温暖。
    过了很久，躺在床上的女生慢慢睁开眼睛。
    她静静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瞳孔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
    ……
    半小时后，徐奶奶回来了。
    徐清欢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打开门出去迎她，灯光照出一条通道：“奶奶。”
    “啊，小欢啊。”黑暗中，徐奶奶拿袖口往脸上抹了抹，“饿了吧，我这就给你们做饭。”
    徐清欢抿了抿唇，她本来想问老人去哪了，现在，那些话却像鱼刺一样卡在嗓子眼，她声音有些哽咽，“没事，不饿的。”
    徐奶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呵呵笑了几声：“你不饿昭昭饿啊，咱们本来就欠她的，不能仗着人家脾气好就偷懒，我这就去做，这就去做…”
    老人进了门，放下手里的布包，马不停蹄地去了厨房。
    徐清欢站在客厅中间，垂着头看那鼓鼓的布包。
    她知道徐奶奶是去姑姑家了，也能猜到她是去干什么。
    老人大概觉得亲人还是比外人要近一些，顾昭能帮她们一年，却不能帮她们两年，三年……更何况她们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个小姑娘的好意，徐奶奶之前是答应了，但却没有办法安心。
    胸口一抽一抽地疼，她想起少女总是假装严肃的模样，想起对方容易变红的脸颊，心里又酸又甜。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会回答。
    徐清欢自嘲地笑笑，去厨房帮忙。
    七点钟，晚饭做好，奚倩把顾昭从床上扒起来：“哎，怎么样，还难受吗？”
    跟着进来的徐清欢把体温计递过去，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她从药店买来的。
    顾昭避开少女的视线，接过去含在嘴里。
    徐清欢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收回去。
    “三十七度五……唔，好烧啊。”含了一会儿，奚倩就把体温计抽.出来，拿在眼前嘟囔。
    “已经降了。”顾昭爬起来，“之前有三十八度。”
    “吃完饭再喝点药，哎，本来还想和你打游戏呢，看样是打不成了。”
    “哦，你可以找小乐打。”顾昭不忘没有打过游戏的徐清乐，不过随后想起家长都不喜欢让孩子打游戏，有些尴尬地问徐清欢，“可以吗？”
    “可以。”徐清欢点了点头。
    顾昭见对方盯着自己，赶紧移开眼睛，开始跟身边的奚倩胡聊：“哦对了，今天老牛没找我麻烦吧？”
    “没有啊，任静请的，他还能给自己的好学生脸色看嘛。”
    顾昭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就是没话找话：“上次任静帮我写检讨，我还没感谢她呢。”
    “什么检讨？”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徐清欢突然问道。
    顾昭一顿，奚倩已经接话：“和技校打架那次？操，也不知道老牛是不是傻了，明明就是那些人先找茬！”
    徐清欢没想到看起来乖乖的顾昭会和别人打架，薛婷和郭晁的那两次，她都是从别人那儿听说，唯一见到的一次，还是对方在班里给了李鑫一巴掌。
    而且事后李鑫居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在她眼里，顾昭就是一个力气有点大的“乖宝宝”，也不知道技校的人怎么欺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