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校园里静悄悄的, 徐清欢避开正常的路线，去了后门。
    幸运的是, 没有碰到老师。
    这一路，她的脸色都是沉重的。
    有惊讶, 有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怀疑与不安。
    只不过这一切, 在她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全都消失了。
    那人穿着长裙, 外面套着一件浅棕色大衣，散着一头长发，除了比记忆中高了点，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看着背影, 徐清欢就认出了这人，她的指甲掐进了血肉, 却感受不到疼痛，半晌, 她声音沙哑地开口：“牛……牛颖。”
    不是疑问句, 而是陈述句。
    听到她的声音, 那人终于回过头来。
    徐清欢在看到脸的时候，瞳孔猛地缩小。
    “果然是你……”
    那人, 也就是牛颖，听到她的话, 突然就笑了：“怎么, 很意外？”
    徐清欢垂着的手开始往下滴血, 鼻尖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她问：“你……这些年去哪了？”
    “当然是去了一些想去的地方。”牛颖哈哈大笑，笑完了，开始往她这边走。走起来的时候，右腿很不协调，像是踩着隐形的高跷，徐清欢看见了，感觉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牛颖见她这副样子，嗤笑道：“怎么，不习惯？你的好朋友变成瘸子，你不是最清楚吗？”
    徐清欢死死睁着眼睛，不说话。
    “哑巴了？”一瘸一拐走到面前，牛颖抬起徐清欢流血的手，“哟，这是干什么？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
    牙齿咬的发响，女生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如果顾昭在场，绝对会被她给气出病来，大骂徐清欢你个包子，闷葫芦，三脚踹不出一个响。
    得不到回应，牛颖脸上的笑容没了，她甩开徐清欢的手，厌恶道：“别这副模样，除了你那个小女朋友，没人会心疼！”
    “……”
    “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现在看来，啧啧，过得也不怎么样吗？”
    牛颖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幸灾乐祸，徐清欢默默听着，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你？”
    长发女生的笑声戛然而止：“什么？”
    徐清欢看着她，面露悲痛：“当初是不是你，把我叫去学校的？”
    牛颖停顿了刹那，表情扭曲：“是我又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始终是你欠我的！”
    “对，我欠你的。”徐清欢自嘲地笑了笑，她看着牛颖，一字一句道，“我已经还给你了。”
    她说的“还”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听到这儿，牛颖下颚收紧，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气得胸口不停起伏，突然，她眼神一动，笑了起来。
    这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初中，两人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徐清欢直觉不对，可一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她露出警惕的神情，全身都紧绷起来。
    牛颖往前走了走。
    两人本来就靠得很近，差不多有半米的距离，对方又往前走，这下直接贴在了她的身上。
    并且抓住了徐清欢的胳膊，杜绝了女生后退的想法。
    不明白她的举动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徐清欢不动声色，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儿。
    牛颖停在她的面前，踮起脚，像是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嘴里一边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薛婷可不是我什么表姐……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
    “你这几年……忍得苦不苦？”
    这句话像平地响雷，炸得五脏六腑都流出了血液。
    徐清欢猛地睁大眼睛去看她。
    “哈哈哈哈哈………”这反应大概是逗乐了牛颖，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徐清欢，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贴着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牛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斜眼去看自己身后，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徐清欢看见了，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迅速回头，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一股强大的力道抓住徐清欢的胳膊，一下子就把她扯了过去。
    “嘶……”
    蛮劲太大，以至于胳膊都有些疼。
    可是下一秒，在看见来人后，徐清欢直接愣在了原地。
    “昭昭……？”她不可置信地开口。
    “怎么，不认识我了？”顾昭没好气地回答，天知道她只是随便走一走，就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女生，对方好像是特意等她，然后没等自己追上去，又消失不见。
    现在居然让她在这偏僻的地方给遇上了，而且一同在场的，还有徐清欢！
    两人居然靠的那么近！
    顾昭越想越气，这人明明前一秒还说喜欢自己，结果下一秒就去找别的女生。
    她一把抓住徐清欢的衣领，想着两人刚才的模样，女生抬着头，仿佛是在接吻。
    心里难过，顾昭抓着衣领把徐清欢硬是拉得低下头，垫着脚尖，像小动物一样去亲吻对方。
    只不过动作生涩，牙齿磕到一起，耳边轰鸣。
    顾昭疼得眼睛瞬间湿润，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她狠狠地啃了徐清欢一嘴巴，肆意发泄自己的伤心与委屈。
    唇瓣相触的那一刻，徐清欢的呼吸都停滞了。
    下一秒，她变得欣喜若狂，不管不顾地伸手抱住顾昭，像要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主动地与女孩拥吻。
    贴近的心脏，跳动着相同的频率。
    由一开始的不得章法到后面渐入佳境，彼此都沉溺于此。
    也不知道是谁先张开了嘴，两人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更多的东西，呼吸急促，鼻尖热气喷洒在彼此脸上，带着滚烫的触感，心灵在震颤。
    顾昭被吻得喘不上气来，全身的力气因为一个吻而流失，她双腿发软，只能伸手抓住徐清欢的衣袖，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徐清欢搂住女生的胳膊紧了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久到顾昭快要窒息，她伸手去推徐清欢。
    女生顺从地放开了她，舔了舔嘴唇，唇瓣上亮晶晶的。
    顾昭老脸一红，后知后觉到那是自己的口水。
    她咳了咳，假装看不见对方灼灼的目光，讨伐道：“谁让你亲那么长时间的！”
    之前冲上头脑的肾上腺激素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眼下回想起自己做的事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徐清欢笑了笑，她很少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比电视上的明星都漂亮，让顾昭一时间看傻了眼。
    这人笑起来太犯规了！
    过了会儿，徐清欢回答她：“忍不住了。”
    顾昭：……
    心跳漏了一拍，只剩下秋日的雨，雨后的风，风中吹来的不知名花香，以及徐清欢灼人的笑容。
    真好。
    顾昭红着脸想。
    她想问徐清欢那个长发女生的事情，刚转头，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徐清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下意识皱眉，她想起女生在她耳边的话，眼神黝黑一片。
    放学铃终于响了，不一会儿，安静的学校陷入喧哗。
    远远的，看见有人往附近的停车场走来，顾昭做贼心虚，拉着徐清欢的手催促：“快走！”
    徐清欢：……
    眉眼带笑，任女生拉着她，往小学部的方向跑。
    二年级一班，徐清乐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拿着铅笔写作业。
    今天是她的值日，和她一同扫地的周芊请假了，所以她要一个人做。
    不过做值日要等所有学生走了之后才做，要不然，又会有人扔垃圾，那她就白做啦！
    徐清乐写完一个大字，抬头去看前面的小男孩。
    写一个大字看一眼，写一个大字看一眼，到最后写完了所有大字，前面的小男孩还是没有动。
    就在那啃着笔头，直直盯着一道数学题。
    徐清乐偷偷看了一眼，啊，这个题她会，书上有类似的！
    她撇撇嘴，心想可真笨。
    对方不走，她也就不能做值日，于是小姑娘开口问：“苏明昊，你怎么还不走啊！”
    苏明昊被小姑娘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瞌睡全飞了：“啊？我，我……”他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试卷，眼睛一亮，“我在做试卷呢！”
    “你这么还没做完，我都做完了！”
    “我不会做呀。”小男孩吧唧吧唧嘴，“要不，徐清乐，你借我抄抄吧！”
    “不可以！”徐清乐原则性很强地控诉苏明昊，“我姐姐说了，不能抄作业。”
    刚走到门口的顾昭听见这句话，立刻被逗乐了。
    她转头调侃身后的高个子女生：“可是大学霸，我学习不好，想抄抄你的作业，你让不让抄啊？”
    徐清欢宠溺地看她：“抄不行，但我可以教你。”
    顾昭无语。教室里的两个小孩已经发现她们，徐清乐高兴地喊：“姐姐，顾姐姐！”
    “小清乐哦，还有小明昊，是不是？”顾昭走进教室，摸了摸俩小孩的头，她看见苏明昊桌子上的试卷，最后一题的空白处，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顾昭只一眼，就知道是小孩睡着了。
    她乐了，提起试卷瞅了一眼：“把六十个鸡蛋放到小盆里，每个小盆放八个，剩下来的放到最后一个小盆里，问剩下来的有几个？”
    “你算出来的答案是什么？”顾昭问苏明昊。
    小男孩还给她一张苦瓜脸：“我不知道，好难哇。”
    “我知道我知道，”徐清乐急于表现自己，等顾昭拿下巴指她，脱口而出：“四个！”
    “可以啊。”顾昭点点头，“那你给小明昊讲讲吧，我帮你做值日。”
    “啊？”徐清乐傻了眼。
    “快去。”顾昭弹了她一个小脑袋蹦，朝旁边徐清欢使了个眼神。
    对方点头，跟着她去阳台上拿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