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咬紧牙关,沉思了一会,突地出声道:“你们若是卖了我,能得多少钱?不若绑了我,去问我家人要钱,尽可开口,保你们一辈子花不完。”
两个贼人闻言一愣,旋即王老七道:“小娘们好大的口气。”
明珠软声道:“大哥,你们绑我,不外乎是赚钱。卖给穷乡僻壤的男人,能有几个钱?”
那王老七哈哈大笑道:“谁说是娶不起老婆的穷男人给我钱了?”
“老七!”另一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明珠又道:“我家中豪富,万两黄金不在话下。”看来是真的有人要报复她了。
王老七倒吸一口气,道:“谢大,万两黄金呢!”说着走过去,将明珠头套摘下,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明珠见他意动,信誓旦旦道:“绝无虚言,我乃家中独女,只须回到京郊,我写封信给家人,让他们送钱出城便是。届时,两位大哥大可拿了钱就走。”
王老七道:“谢大,做不做?”说着又忍不住看了明珠一眼,昨夜忙着掳人,不曾细看,如今借着些微雪光,方发现这女子甚是美艳,且身上衣服饰物皆异常精美。
那谢大却不为所动,斥道:“若真是豪富之家,这会肯定早报了官了,我们回京岂不是自投罗网?按原计划!”
王老七讪讪笑道:“嘿嘿,到底你想得比我周全。”
谢大不再言语,往火堆加了几根柴火,倒在一旁睡了过去。
明珠此刻才发现自己身处破庙之中,神像早已倾颓,东倒西歪的。门外下着鹅毛大雪,簌簌雪声在夜里甚是清晰。她无计可施,心中万分害怕,又冷又饿,只心里盼着英国公府的人早点找到她。
她自己安慰自己,伯父傅行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哥哥发现自己不见了,定会封城查找,又会询问城门守卫可有异常之人,但盼着这贼人留下些线索。
然而,明珠不知,傅渊从灯市出来,就花了大半个时辰,此时贼人早已将她带出了城。
且元宵节当夜,月老祠前发生了踩踏事故,一个时辰后五城兵马司接到了十数起女儿走失的报案。傅行一面着人在城中搜查,一面让人去细细盘问各个城门可有异常。但是,元宵节城门彻夜不关,人来人往,不可胜数,守卫皆是一脸茫然,想不出所以然来。
英国公府诸人商议一番,最后确定下来,每条大道都派人去追查一番,着重查往江南去的通州道,往北方边境去的宣府大同一线,以及往西北去的榆关一线。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历来人贩子掳了人,多卖往这几处。
不提英国公府如何天翻地覆,安荣大长公主并方氏如何五内俱焚,天还未亮,明珠就被抛上马背,往北而去。这一程,明珠无比清醒,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了,寒风如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脸上。
王老七抱怨道:“何必赶这么急?”
谢大道:“免得夜长梦多,速战速决方好。”
这般往北而行几个时辰,约莫到了酉时,鹅毛大雪变成了暴风雪,一两丈外已无法视物。谢大骂了一声,道:“我记得前面路旁有个破败的茶寮,且进去避一避。”
如此在寒风中又走了半个时辰,方寻到谢大所说的茶寮。是三间茅草房,屋顶上对着厚厚的积雪,静无人声,应是夏季方有摆茶供往来客人。
谢大进屋去检视,王老七扛着傅明珠自马上下来,几步走入了茶寮,将她放在了地面上,一面道:“这里头可舒服多了。老子的耳朵都快冻的掉下来了。”
明珠此时已是两天一夜未得喝水进食,好容易从颠簸的马背下来,跟王老七道:“大哥,我口干舌燥,可否解了我这绳索,我喝点雪水也好。”此刻,她的嗓音已经全哑了。
不待王老七说话,谢大已经答道:“王老七,去,拿两把雪给她。”
明珠喝了点雪水润喉,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又道:“大哥,可否给点吃的?不然不到你们卖我的时候,我就咽气了。”
谢大也不答话,扔给她一个硬梆梆的馒头。明珠咬了一口,只觉得腮帮子都疼。但是实在饿得没法,只得慢慢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突的,谢大神色一凝,外头远远传来马蹄声。王老七一惊,道:“有人来了,怎么办?”
谢大当即起身,将明珠扛进里屋,极快地用布条绑了她的口唇,又将她绑在茶寮的木柱之上,末了用屋内的稻草将她掩盖了起来。
谢大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脸胡渣子挂了冰雪,黑色披风,手上拿着剑,看着像个练家子。
那男人见茶寮还有人,客气地拱了拱手,道:“风雪大,打扰了。”
王老七嘿嘿笑道:“避风避风。”说着忍不住看了内室一眼。
傅明珠在内室,听到那男人的几句话,心砰砰地急剧跳起来。这不是别人,正是霍衍!可是,要如何他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此刻自己口不能言,又动弹不得,想踢倒点东西制造声响不能。这是很可能是她脱险最好的机会了!霍衍武功了得,这两个贼人根本不足为惧。
傅明珠拼命地想说话,可那布条勒得很紧。过了好半晌,她精疲力尽,默默落下泪来。如今,只能听天由命,只盼着霍衍看到她落在地上的耳坠子。
原来,明珠一进这茶寮,吃馒头的时候,趁着贼人不注意,便将一只耳坠摘下来,放在了桌子腿下。那是上等的翡翠,水滴一般,霍衍若是见到了,或许能猜到茶寮里还有人。
霍衍默默走到墙角边坐下,闭目养神。可不过一刻钟,他便发现对面的两人颇为紧张,尤其是其中较为高大的一人,有些坐立不安。
霍衍常年在外行走,避风避雨,与人同一屋檐下乃是常事,为何这两人会紧张?难道这茶寮里还另有玄机?
这般想着,霍衍闭上眼睛,再次回想他进来时所看到的情景。那时,矮个子刚刚从内室出来,口中说着“解个手都冻僵了”。此后,这两人就一直坐在那一侧的门口,高个子神情戒备,矮个子虽看上去平静,可却是肌肉紧张,仿佛随时要与他大干一场。问题无疑就在那内室之中。
霍衍想明白,缓缓睁开眼,将这茶寮细细打量了一圈。忽地,他眼光一定,却很快又转开了。只装做百无聊赖的样子,道:“这风雪真是太大了,且睡一觉再说。您二位不睡?”说着,顺势躺下,一个翻身,靠近茶桌,极快地将翡翠耳坠收入袖中。
谢大哈哈笑道:“兄台随意,我们还不困。”
霍衍躺下,也不知这两人藏了什么东西,是劫来的富家女,还是□□,或是半道抢来的财宝?这耳坠子是那被劫之人留下的,还是财宝搬运时不甚落下呢?
霍衍躺了约莫一个时辰,舒展了四肢,几日来的奔波方觉得好了一点,一会便是大打一场应也不在话下。他一骨碌坐起来,道:“不行,我可得走了,家中还有急事。二位还要等雪停么?”
谢大与王老七两个累了一日,想睡又不敢,看霍衍显是有功夫在身的,就怕出岔子,此刻听他说要走,王老七喜出望外,道:“那你走好走好。”
王老七的反应更证实了霍衍的猜测。他拿起长剑,系了披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最终混在风雪声里,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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