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掌上明珠

    
    不说场外如何议论, 田唯凤站在看台上，手执马鞭, 看到傅明珠由霍衍扶着从马车里走下来时，不由得一哂。傅明珠这般娇滴滴的模样, 怎么可能赢得了她！
    明珠看见田唯凤，朝她一笑, 道：“让田小姐见笑了。今日日头有些晒，皮肤保养不易, 所以坐了马车前来。”
    贵阳此地，长年多云，天气阴沉。今日的日头，也不过是若隐若现的一丝光影罢了。田唯凤更加不把明珠放在眼里, 道：“霍夫人冰肌雪肤，是该好好保养。一会儿更要小心了, 弓箭粗砺，可不要磨破了手指才好。”傅明珠一身红衣, 衬得肌肤更是白皙晶莹, 田唯凤看着很是不喜。
    “多谢田小姐提醒。”明珠笑道。
    此时, 看台一侧的大鼓“砰砰砰”地响了起来。众人都停止了交谈，看向曹金招。虽是冬日, 然而曹金招此刻额头上已满是薄汗。尽管霍衍与傅明珠再三保证，此战必胜, 但是问他们用什么法子, 他们却是不肯再说了。这般情况, 曹金招又如何放心得下？只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他面上笑容和煦，朗声道：
    “我朝自立朝以来，多有奇女子。当日□□皇后，巾帼不让须眉，领兵守卫山海关，拒鞑靼于关外，方有我大胤朝今日之繁盛太平。今日，霍夫人与田大小姐在此，进行一场比试。霍夫人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骑射功夫得自英国公的教诲。田大小姐乃是贵阳城里一众贵女的翘楚，骑马射箭也是自小修习。她们两人都乃是我大胤朝世家闺秀的典范。今日这一场比试，重在切磋交流，互相学习。无论输赢如何，都不可伤了和气。”
    田唯凤听得翻起了白眼。曹金招说这么多话，不过就是给傅明珠落败后，好有台阶下。
    傅明珠看着田唯凤不耐烦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曹金招继续道：“今日这一场比试，规则很简单。猎场中已投入五十只兔子，谁打得多谁就赢，可以使用任何武器。猎场四至已经围了起来，两位可以骑马进入。打猎之时，两位须得小心，勿要伤及彼此。可都知道了吗？”
    傅明珠与田唯凤都应好。
    曹金招不由得看了一眼霍衍，就见这位钦差大人安然坐在太师椅上，正喝茶。
    曹金招面色复杂地道：“那请两位上马。锣鼓响了三声后，请两位骑马进入猎场，比试开始。”
    明珠与田唯凤一起走下看台。台下两人的马匹已经备好。两人翻身上马，蓄势待发。
    为了简化这次比试，也为了避免比试时两人不小心受伤，这次的猎场其实是把打马球的草场给围了起来，长三十丈宽十丈，围栏高五尺。他们骑马入场，第一步就是要跨越围栏。
    说实话，田唯凤看到围栏时，是小小吃了一惊的。这个高度，对她来说，当然不算太难。然而，傅明珠竟然也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么说来，傅明珠大约还是有点能耐的，否则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下战书了。但是，为何她却骑着马车来猎场？
    田唯凤觉得有些困惑，一时不知道傅明珠是否故弄玄虚。不过，此刻已在比试场上，只能见招拆招了。
    田唯凤摸了摸自己的□□，看到明珠的马匹上也挂着弓箭，心里又安定下来。论骑马射箭，她田唯凤是家常便饭，无论是小时的练习，还是长大后的实战，从未缺席。傅明珠就算得到英国公的教诲，最多也就是在家中练习一二，绝不可能如自己一般熟悉。
    “准备！”
    看台上，曹金招一声大喝。田唯凤与傅明珠都面色一肃，拉起缰绳。
    “哐！哐！哐！”
    看台一侧的铜锣三声响过，傅明珠与田唯凤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
    看台上的人都不由得站起了身。霍衍手上仍旧握着茶盏，只是有些用力。
    眼看二人离围栏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曹金招的后背几乎湿透了。
    几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明珠一跃而入，竟是比田唯凤先越过了围栏，进入猎场。曹金招嘘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喊了一声我的姑奶奶啊！
    田唯凤不曾想到傅明珠骑马竟比自己还快，心中恼怒，又抽了一下□□的马匹。骏马吃痛，加快速度，也顺顺当当地跃入了猎场。
    然而，还未等田唯凤缓过劲来，就见傅明珠从腿上抽出武器来，却是一把火木仓，比小手臂略长，甚是小巧。
    傅明珠将火木仓架在左手臂之上，一边骑马一边射击，只听见“砰砰砰”的几声枪响，远处就有兔子应声而倒。
    田唯凤冷笑，难不成以为用□□就能赢？真是愚不可及！也不打听打听她田唯凤的□□是出名的快。田唯凤也有一把火木仓，是田增年前年送给她的。那玩意儿虽然射程远，杀伤力也大，可是每发子弹只有五颗，每次打完后，枪膛过热，须得等待三分钟后才能重新装弹打枪。这装弹的时间，足够田唯凤把剩下的兔子都打完了。
    当下，田唯凤架起□□，射杀兔子。她箭法颇准，很快也打中兔子。
    然而，过了一会，田唯凤意识到了不对。为何猎场上的枪声始终不曾停止？傅明珠难道不需要装子弹么？她射出的子弹绝对超过了五颗了。
    田唯凤不由得抬头看去。傅明珠正疾驰在猎场的另一端，红衣如火，她根本没有停下装子弹的打算。
    田唯凤脸色骤变。傅明珠拿的火木仓，不是一般的火木仓，可以连发子弹。如果这样，傅明珠就比自己有更大优势，她可以极快地射杀远距离的兔子，根本不需要走到近前。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和傅明珠同时看到一个兔子，自己可能还要骑马过去才能猎杀，傅明珠却可以站在原地将兔子杀死。
    田唯凤心头一紧，急忙集中精神，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必须比傅明珠更快更准才行。
    然而，田唯凤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当场上所剩的兔子越来越少时，傅明珠的木仓支射程几乎可以覆盖整个猎场，她根本不需要怎么移动，就能将兔子打死。而田唯凤明明看到了，但是□□的射程不够，等她想跑过去时，傅明珠已经将兔子杀死了。
    看着明珠好整以暇地猎杀兔子，田唯凤缓缓放下了□□。有一瞬间，她想将□□射向傅明珠，好在她还有理智在。
    她田唯凤二十年来，从来未曾遇到如此难堪的情况，只能看着对手得意，自己竟是丝毫无能为力。
    傅明珠这是在报复。报复自己跟霍衍说了话，在霍衍面前跳了舞。
    终于，最后一只兔子也被傅明珠猎杀。
    两个士兵跑过去，打开了猎场的围栏，前去查看比试的结果。
    曹金招站在看台上，目瞪口呆。他回头看向霍衍，见霍衍仍旧在喝茶，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得笑道：“霍将军，尊夫人真是骑术了得，枪法了得啊！火木仓可是兵部最新研制出来的？太神了！太神了！”
    霍衍笑道：“曹大人，我就说，我们会赢的。这下你安心了吧？”
    曹金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道：“如果大人早告诉我有如此火木仓，我也不必苦恼了几宿了。我的眼圈可是真的黑了！”
    傅明珠与田唯凤也回到了看台。霍衍几个大步下去迎接明珠，笑着扶她下马，道：“你这枪法，还不赖。”
    “总不能给你丢人。”她说得十分甜，也不知是否有意，想让田唯凤听见。
    “你呀！从前京城才子们评论说你恣意张扬，如今看来，还真是。”霍衍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到看台上。
    田唯凤阴沉着脸，也走到了看台上，等待结果。
    杨锐摩挲着下巴，道：“田小姐，不必气馁，结果还没出来。”
    田唯凤的脸色，实在是惨不忍睹。杨锐与她算得上是老熟人，长年在贵阳城里混在一处，这是他头次看到田唯凤如此憋屈。
    看台上，奢翠萍等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这场比试，本来意义就不单纯。这摆明了是钦差大人对贵州一众宣慰使不满，想要借着这次比试，叫贵阳城里的土司们好好看看朝廷的实力。单单一把□□，就能厉害到如此地步，不知其他还有什么武器。若是朝廷当真腾出手来，要处理贵州宣慰使的事情，难不成还处置不得？
    众人看向傅明珠的神情，也就多了几分深思。
    很快，在围场里点数的两名官兵跑了过来，报告傅明珠与田唯凤各自的战果。傅明珠猎杀三十一只兔子，田唯凤十九只。傅明珠胜。
    “田小姐，承让了。”傅明珠微微笑着，一派谦和模样。
    田唯凤胸中气血翻滚，可是又揪不出傅明珠的错处来。比试是自己答应的，规则是自己答应的，还白纸黑字地签了名字。规则约定武器可以随意使用，使用最新的火木仓也就顺理成章。想到父亲昨夜的嘱咐，田唯凤的一颗心更是往下坠。她在父亲面前夸下了海口，却不成想输得这么惨。
    田唯凤冷哼一声，道：“霍夫人拿着最新的火木仓来比试，射程远，还连发子弹，我这□□确实比不上。没办法，我贵阳地远偏僻，实在没有这等称手的火木仓。”这便是暗讽明珠之所以能赢，主要是火木仓太厉害了。
    然而，不待傅明珠开口，奢翠萍在一旁笑道：“新制的火木仓是厉害，霍夫人的枪法也厉害，看得这般准，枪枪不落空。”
    傅明珠笑道：“奢小姐谬赞了。”
    田唯凤忍住与奢翠萍破口大骂的冲动，拱一拱手，大踏步下了看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曹金招笑眯眯地走过来，道：“将门虎女，霍夫人可真是算得上神*木仓*手了！老公爷的真传啊！”
    曾化平负手而立，看着远去的田唯凤，琢磨着究竟各宣慰使对今日的比试将会是什么看法，又会在调停之日如何行事。
    众人纷纷向霍衍和明珠道贺。
    明珠福了福身，道：“今日能赢，实在仰仗的是朝廷与今上的恩德。正是因为火木仓威猛，我才可能赢得了田小姐。若用□□，我速度未必能比得过田小姐了。也多谢曾大人、曹大人对今日比试的支持，叫二位大人担心了。”
    霍衍看明珠额头上沁出汗珠来，知道她是累了，当下道：“曾大人、曹大人，比试耗力，我们就先回去了。调停事宜，明日再协商。”
    曾化平与曹金招都无异议，霍衍拉着明珠的手下了看台。钟亮早已备好了马车，两人一起坐了进去。
    “怎的你不骑马？”明珠一进马车，便靠在引枕上。骑马颠簸，双腿发软，打*木仓*用力，手臂也酸痛。她虽然在京城一直有练习骑射，但是，终究不是练家子，前两日在总兵衙门的校场里练习了几回，今日下场，着实累了。
    “看你累了，给你按按手臂。”霍衍说着，抓起她的手臂开始柔按。“你的*木仓*法总算是没白学。”
    明珠被按得舒服，闭着眼睛道：“当时纯粹是好奇，想看看这火木仓究竟有什么用处，没想到有一天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