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遥

63.争胜

    
    烈日灼晒,灵遥冒出的却是冷汗,仍然凝神定睛:五人朝高台奔跑中便开始激烈争抢,曹恂被前面两人各种阻挡,超不过去落在最后。默铎与另一名突厥人相互推搡,突厥内部派系众多,不乏挑战可汗一系的部族,自然不会让着默铎。
    周围鼓喝不断,“默铎哥哥加油!”伊兰的喊声最尖。曹恂你别受伤就好……灵遥只有一个期望。燕哥的眼珠在丈夫和曹恂之间转动。
    回鹘武士先人一步跑到高台脚下,高高跳起想抓住凸起的岩石,却遭身后突厥人使坏撞了一下,掉落下来。默铎趁乱越过他们,纵身向上攀去。曹恂也到达高台,选择绕开他们从另一侧攀登。
    这几人沿四周奋力攀爬,可供手握脚撑的地方太少,每个人几乎手脚大张,谁都难以提速取得领先。先前落下的回鹘武士急于赶上他们,拉扯头顶契丹人的脚,契丹人没能蹬开回鹘人,撕打不过绕向旁边,抢占默铎的位置,又与默铎发生冲突。默铎身体一摆使劲撞他,把他撞得滑落下去,成为第一个出局者。
    灵遥全心盯着曹恂,以自己的了解他轻功最好,只见他不慌不忙、轻捷如猱,逐渐从落后到赶超。剩余三人留意到他的实力,毫不懈怠。偏偏越往高爬,撑握之处越少,势必加剧争夺。灵遥手心捏了把汗,这意味着危险越大,万一从十余丈高跌下就是重伤。
    这时,方才跟默铎动手的突厥人拐到曹恂一侧,故意踹中曹恂后腰。遭偷袭的曹恂一脚踏空,灵遥脱口轻呼,惹来几位夫人奇怪地看她。她无法掩饰,眼望曹恂一眨不眨,燕哥好像明白她的心情与自己类似。
    突厥人不做不休,出掌想击落曹恂。曹恂并未慌乱回掌顶住突厥人,转而借力打力,将其力道转移。突厥人用力过猛反害自己,失去平衡坠向地面,摔断了骨头,疼得嗷嗷大叫,盖过人们的惊叫。
    然而,曹恂也只剩一只手抓着岩石,身子已然悬空,荡来荡去分外惊险。忽然人群中跳出一人,以极快的腾跃冲向高台,头戴的帷帽吹到空中,现出灵遥焦灼的面孔。这极不明智,可她不能眼瞅曹恂摔成重伤!
    三王子的大夫人想做什么?场外哗然一片。又一个人冲出人群,是伊兰,她追着灵遥同到高台下,让默铎看到自己最在乎他。灵遥仰头站定,没有朝曹恂叫喊,亏弱的身体在为飞身救他而蓄力。“把她拽回来!”右可贺敦命令仆从。
    默铎正窃喜突厥人和曹恂双双掉队、自己胜利在望时,听到人声沸腾,向下一瞥竟见灵遥立在下面,她敢为了曹恂跑来!霎时的分心令他踏错一步,亦陷入进退不得。“默铎哥哥”伊兰急得跳脚。
    曹恂在艰难支撑中,不可能转头去看灵遥。但他清楚她一定在望着自己,不能让她担惊受怕!斜上方有块岩石,在他的手臂长度之外,几次没能够到。此刻他心如止水,只因想着她深情的双眸,深呼气之后,他运足力量摆动全身,这回终于抓住岩石,脱离了险况。灵遥也推开仆从的拉扯,踉跄几步站稳,曹恂你可以的!
    默铎和回鹘人看曹恂恢复攀登,拼命地爬,距离顶点很近了。回鹘人体力不支,贴着岩壁掉下来,灵遥立即上前接扶一把,使他不致受伤。她的善良出于本性,如果掉下的人是默铎呢?也许就不会出手了。
    日光刺得睁不开眼,她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曹恂,任光线灼出眼泪。曹恂与默铎同时有一只手攀到顶点,高台顶部容纳不下两人。默铎对曹恂积了一腔怒火,不仅抢自己的女人,还要抢比武的胜利,劈头盖脸连发几掌。
    曹恂不愿主动进攻,只是被动化解,受到不小冲击,紧扒着高台边缘,为了灵遥不能输!
    “好样的!”伊兰十分振奋,鼓动默铎把曹恂打落。灵遥为曹恂揪心,忍不了她的气焰,忽地抓起她的手腕:“闭上你的嘴!”“你、你……”伊兰又惊又气,却比不过灵遥的力气,被她攥得生疼喊不出来。
    曹恂耐心与默铎周旋,上下左右来回调整,避开他的掌风。他揣出默铎非要击倒自己,不如以快制胜。于是,他故作不支向下回撤,引得默铎向下移动朝自己攻击时,他凭借出众的轻功,猛地以一连串目不暇给的动作攀跃,双手撑上高台顶端,形成对默铎居高临下之势。
    默铎哑口,自己被他压制在下方没胜算了。转折太突然,嘈杂的场下瞬间收声,人们原以为默铎赢定了。灵遥亦想不到,生恐默铎另有花招,双腿在打颤。曹恂放弃耀武扬威地登顶,接受所谓的膜拜,没有任何意义——中原并没战胜突厥,灵遥现在也没得救。
    “承让了。”他谦虚地对默铎说。默铎没吭声,输就输了,用不着同情。
    两人一前一后从高台撤下,至此灵遥才稍踏实,她看了眼曹恂,抢在伊兰之前扑向默铎。懊丧的他愕然抱住她,没来得及泄愤地搡开她。她的目光从曹恂脸上滑下,虚损过度瘫在他怀里,失去意识。
    伊兰心里骂个不停,本应是自己当众展现与默铎的感情。默铎一皱眉,勉强抱起灵遥,她想掩盖与曹恂的私情么?暂不自曝家丑了。
    曹恂强迫自己视若无物,冷血地从旁走过,她保护的苦心他懂,可自己不能关怀她,又怎配爱她?
    “沙州的勇士,我认得你是使团中人,从第一场比武就关注你了,很棒!”可汗对曹恂获胜相当大度,带动臣民祝贺曹恂。燕哥暗暗地笑,自己没欣赏错他。
    “是您赐予的机会。”他强作微笑:“让我向各路英雄学习武艺。”“默铎只差点运气,您也要赏他。”右可贺敦替儿子邀赏,心怪他不会向父亲表现,怎么溜去安置那汉女?
    “这小子有点长进。”可汗难得夸默铎:“那就分他一些人马吧。”人与马是突厥人最看重的财富。“输了还有脸讨赏?”大王子母子格外眼红。右可贺敦绝不吃亏:“总比有的草包不敢上场强得多。”
    “赢得重赏的应该是获胜者。”可汗打断他们,看向曹恂:“让我好好想一想赏你何物……”曹恂最期许可汗说到赏赐的话题,不论奖赏什么,他都要提出用赏赐换回灵遥!
    “父汗,赏他一具金马鞍吧。”大王子利用他挫败默铎,却未帮他讨要灵遥,他哪知道用她交换史书的内情?可汗甚为赞同:“好马配好鞍,我再赐你一匹我的坐骑。”可汗私用的物品对于突厥人是莫大的恩赐。“还不快给父汗磕头?”大王子拍了把曹恂。
    “我有一个请求……”曹恂坚持要说出来。“多大的胃口,敢跟父汗讨价还价!”默铎把灵遥放进帐篷便跑来,阻止他打她的主意。
    两人相较比武时,火药味更浓。默铎用汉话警告他:“不属于你的,少来插手。”曹恂反驳他:“她也不属于你,她有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女人难道不是男人的附属?默铎认为曹恂的想法简直荒谬:“你管太多!”
    “你们比武还没打够吗?”大王子扯开他们,摁着他们向可汗鞠躬:“父汗的重赏让他们很激动。”接着拽过曹恂小声道:“晚点再说不迟。”曹恂心知默铎在场断无可能答应,只得忍住。
    “听说这位沙州勇士还没娶老婆!”大王子又把曹恂推向观众们。果然有大胆女子拥成一堆,用爱慕的眼神包围住他,他抽身不得,看着默铎讥笑般走开。
    灵遥昏睡的梦境错杂无章:自己和曹恂从高台坠落,半空中化作一双飞鸟展翅高飞,飞向远无人迹的地方……突然,一支箭从自己的翅膀穿过,她使劲扇动翅膀,却不停地下坠,追不上他了……
    肩伤刺激她苏醒,默铎站在自己眼前,咧嘴似乎是笑。不会有好事!她合眼不看他,昨夜今日的一幕幕涌现,使她全身重重地痛、心里深深地苦。“你不是一直想走吗?我送你走。”他低头贴近她。她倏地睁眼,走是什么意思?
    “是你千方百计想要的离开。”他拉她起来,把一条黑布蒙在她眼上。“我自己走!”她根本不信他,而且要走和曹恂一起走。
    他不再多说,强拽她出帐篷。“你在骗我!”她想他是不是要杀自己,死倒不怕,可不要拉上曹恂。他不断摆开她乱挣的手:“真的,有人来接你。”“谁?”她想不出何人能使他放走自己。
    大营外,几匹骏马已准备妥当,马背驮着行李。可汗和大王子在远处监视,东西南北都埋伏着士兵。默铎拉着她停下,她虽蒙眼仍东张西望,他笑了下,趁她脸转向自己,手抚过她的脸颊。她向后倾躲,有人在旁边看么?只能听见马儿嘶气。
    他有三种选择:放走她、留下她,抑或毁掉她。可汗说,一旦确定拿到史书,就包抄兵力杀死那个人,假如她跟着那个人跑,刀箭不会长眼……“你若不想走,待会儿就不要动。”他凝视着美丽的她,显出犹豫。到底他想如何折磨?她鼻尖一皱:“骗子。”
    曹恂被簇拥着来到庆功宴,拼酒行乐,却迟迟不见可汗、大王子等人。灵遥的事尚未决断,必须找到他们再做恳请。“曹兄干一杯!”他屡屡起身想走,一再被人拖住。
    夕阳渐沉,灵遥感受得到,因为晚风吹打着她的脸,还是没有头绪。默铎保持环视,等着那个人出现,这两天搜遍大营可疑的人,也没查出个所以,更觉此人该死。
    夜幕愈压愈低,一团灰影蓦地从夜幕里冲下来,在他们头顶盘旋。灵遥听到了,梦中的飞鸟么?默铎高高举起一只手,尽管很想掐死这只攻击过自己的灰鸢,但他更渴望获得史书。
    灰鸢叼着一封信落到他手中,他迅速拆开,借着晦暗的光线读出来:“速速上马,向南骑行十里停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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