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姐姐!”来人声音清脆如黄莺初啼,一身大红狐狸凤毛对襟长袄,头上戴着赤金镶珠凤钗,发髻高拢,露出瓜子似的小脸,灵动十足,威严少余,走动间步履迅速,要不是顾忌着身份,恐怕要飞奔过来。
宋初快了两步,“太子妃,您当心些。”宋初轻声提醒,太子也把人护得太好了,都是太子妃了,竟然还如孩子般没心眼,脸上表情诚挚。
两手相碰,顿珠被宋初一提醒,没有惊叫出声,吸口气,还颇有太子妃的架势,“姐姐手怎的如此冰凉,快进殿来,”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快去弄个手炉来。”
宋初笑笑,“我身子素来如此,太子妃不用担心。”一边说话,一边相携着进了??殿。
太子东宫自然是除了蟠龙殿最好的,更不要说宇文浩南对宇文瑞疼到了骨子里,恐怕什么都是东宫先得一份。果不其然,毓罄殿中古玩珍宝无一不精,燃着的相思碳也是极难得的,袅袅的安神香日日点着,想来供奉不觉。也是,如今后宫无甚得宠的妃嫔,底下进贡的东西除了东宫之用,便是赏赐宗室,只是如今宇文只有一个太子,宗室也不多,好的都到东宫来了。
宋初对一应俗物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再瞧瞧宇文乾,同是儿子,千差万别,心中还是为他感到委屈和不平。
“姐姐,怎么了?”顿珠接过手炉递到宋初手中,见她不言语,担忧道。
宋初慌过神来,心中一惊,苦笑,看了许久的佛经,参了那么久的禅道,居然又魔障了。“没事儿,看太子妃殿中果然精致豪华,竟失了神了。”
顿珠瘪瘪嘴,权当她说笑话了,拉着宋初到了软榻上坐下,屏退众人,像个孩子般,眼珠子乱动,好奇问道,“宋姐姐,你和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好不好玩?”贼亮贼亮的眼睛一眨一眨。
若是其他人,宋初定是一声冷笑,有这么直白的套话的吗?
宋初看看顿珠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宋初有些恍惚,一身富贵装扮也挡不住骨子里的灵动,本以为物是人非,原来还是有人不改初心吗?她觉得自己视力再次不好了。
“好玩的事儿倒是有,”宋初捡了几件趣事说了,看到顿珠藏都藏不住的向往表情,一下子笑开了,“怎么,有你瑞哥哥陪着你还想出去玩儿?”真是个贪玩的姑娘。
顿珠瘪瘪嘴,孩子气十足,耷拉着脸,既高兴又烦忧,“能天天陪着瑞哥哥当然好,只是这宫中比北蒙寂寞冷清多了!”
宋初一把捂住顿珠的嘴,压低声音道,“我的好太子妃,这些话可不能说。”
顿珠愁着一张脸,“我知道,瑞哥哥也嘱咐过我。”每次说起这些,他总是一副复杂的表情,顿珠把这话藏在了心里。
宋初了然。顿珠本是北蒙王最喜欢的公主,北蒙民风淳朴开放,自然不习惯宇文深宫中的种种规矩,像是要压死人一般,几年不见,倒是精神头差了许多。
“太子是为你好。”宋初安慰道。
顿珠何尝不明白,“我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在适应宇文深宫的寂寞,努力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合适的一宫之主,甚至将来的国母。
不欲看顿珠脸上的愁绪,转移了话题,“刚才的事儿还没说完呢,那个人啊……”
这一聊,又是一个时辰,直到宇文瑞都回了东宫,俩人还兴致勃勃的说着。
宇文瑞制止了前去通报的宫人,烛光下,美人笑靥如花,宇文瑞情不自禁舒展了脸庞,春风化雨。
“太子!”还是宋初扫到了屏风旁的人。顿珠惊诧看去,笑容扩大,陡然起身,飞扑过去。宇文瑞一把把人抱住,“小心些。”
顿珠眨眨眼,宇文瑞无奈的笑了。“来,这是四哥安亲王,你见过的。”宇文瑞捏捏顿珠的手,让她站好,介绍一旁的男人。
顿珠瑟缩了下,扬起得体的笑。
“恭喜太子妃。”宇文乾语气淡淡,从广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大婚的礼物,晚了还请不要介意。”宋初走了过来,嗔了他一眼,似在让他温和些。
“多谢安亲王。”顿珠歪头看了看宇文瑞,见他点头方手下了。
夜幕沉沉,马车的轱辘声清晰得很。天空中下着细雨,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步伐匆忙。很快,不知隐入了何处。
承乾殿位于蟠龙殿之西,富丽堂皇,宽阔大气,里面一应东西都是新摆上的,擦得一尘不染,宫女太监垂手在殿门前站好,随着一声“安亲王到”纷纷下跪行礼。
太监宫女总共不过二十来人,有几张熟悉面孔,宇文浩南倒是贴心,把曾经伺候过宇文乾又未被处置的老人都送来了,还有几个是曾经伺候德妃的下人,见得宇文乾,众人眼中有些许泪光。
夜里暗了,灯笼的暗光照在人脸上,如梦似幻。宇文乾星目一扫,心里了然一半,沉声道,“本王新归,宫中规矩却是没忘的,你们都是伺候本王和娘娘的老人,本王的规矩想来也是清楚,不懂的,自去问总管。”
为首的宫女大概二十来岁,柔柔福身,“王爷放心,奴婢们都省得。”
“如此最后,不然又说本王残暴,本王可不认。”看到几个哆嗦一下,也不在意,带着宋初进了??殿。
??殿中安神香在鎏金雕花镂空云纹香炉中袅袅生烟,??殿中的布置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蓬松柔软的被褥,梨花木制成的家具,架上的古玩珍宝更是名家出手。
宋初赏着架子上的古玩,颇为震撼,富贵,果然是个欲望的深渊。风云阁财物虽多,这些死物却是少的。
“喜欢?”宇文乾不知何时走到了宋初身后,一双手从后面拥住了她。
“不过观赏罢了。”宋初动动身子,不见人放手,讲究着这个姿势,“今日见了太子妃,乾觉得如何?”自有银杏守在外面,宋初不担心有细作。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宇文乾一手摆弄着搁架上的描金彩瓶,一手在宋初身上动作。
宋初按住宇文乾不规矩的手,“你说太子他……”
宇文乾扳过宋初的脑袋,定定的看着她,“别人家事,我们如何插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结果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承担。”一人纯粹如星光,不愿被束缚,一个深沉如寒谭,身担万千之责。能委屈一时,能委屈一辈子吗?更不要说其中还有家国之变。
“初儿,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一手抬起宋初的下颚,忧愁爬上眼角,宇文乾印上一吻,怜惜又虔诚。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鼻息间,宋初好像被温暖的羊水包围,手环住宇文乾的身子,顿珠眼里的落寞和看到宇文瑞时的惊喜骗不了人,那样无尽的忍耐又能持续多久呢,“嗯!”她发出一个短音。
宇文乾不敢大意,好不容易让初儿对自己依赖些,可不能由于外力原因再拉远了,“初儿,以后心里有什么一定对我说,我亦答应万事不瞒你,能让我坦诚相待的,只有你了。”
宋初深有同感,点头,亮晶晶的眸子半抬起,“好!”宇文乾不是宇文瑞,她不是顿珠。顿珠或许也曾抱怨过为何对方陪伴自己的时间少了,可是结果并没有太大改变。而她,不需要这人日日相伴,支持就是最大的爱了。
两人相拥,闻着对方的气息,气氛温馨而又和煦。宇文乾知道宋初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亲近,放下心来,“夜深了,歇息吧!”
宋初不喜生人近身,银杏如今作为大宫女,吩咐下人,自有热水备上,伺候两人洗漱完毕,恭敬的退了下去。夜深了,银杏德全两人更是专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到处充斥着阴谋诡谲的气息。
烛火熄灭,窗外的月光今日和夜幕的黑融为一体,只听见细雨沙沙的声响,宁静入耳。
松软的枕被温暖而丝滑,让整个身子都享受了,她睁着眼,望着黑黢黢的一片,转过头,瞧了瞧离自己咫尺之近的男人,浓密的眉下双眼闭合,鼻梁挺立,唇线分明,俊朗又淡漠的很。
“怎么?才发现为夫很俊俏吗?”不知何时紧闭的双眼打开,深潭幽深的眼眸中带笑,宋初被抓了个现行,尴尬的很。
“嗯,对呢。”不示弱的反击回去。
宇文乾习惯了宋初的真话,弯了眼角,一手覆上宋初的身子,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一个侧身,宋初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男人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血管的起伏。
宋初心中一荡,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鼻息间,“那再瞧瞧。”上方低沉暗哑的声音仿佛带着魔性,宋初不由自主的睁大眼,脑袋抬起,宇文乾那张富有侵略性的脸庞占满了自己整个视线。
宋初呆呆的模样逗笑了他,忍不住在宋初嘴角亲了亲,印下火热的痕迹,“睡不着?”
宋初回过神来,脸颊发烫,侧过脸去,平定呼吸,刚刚自己是怎么了,心好像都停止了跳动,眼眶直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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