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宋初闷闷的“嗯”了一声。
宇文乾让宋初的脑袋搁在自己肩窝处,“还想着顿珠的事儿?”
宋初摇摇头,一只手伸进被窝,握住宇文乾宽厚的手掌,掌心有薄茧,那是他练剑的功绩,“父皇他……”宋初小心的看着宇文乾的脸色,可惜她没发现一丝变化。
宇文乾反手把宋初的手握在手里把玩,带茧子的部分摩擦着宋初柔嫩的双手,“放心吧!答应过五弟的事儿我记得。”
看来这人对宇文浩南真的再无情意了,宋初想起宇文瑞再三哀求的模样,释然一笑,“总算最后还有个真心为他的人。”宇文乾的脾气,宇文瑞自然晓得,做个父慈子孝的假象真真为难他了。
“也算求仁得仁吧!”宇文乾不欲多提他,看了宋初夜色中更显美丽的面庞,“只是委屈你了。”
宋初扑哧笑了,“我不委屈,王爷才委屈了呢?”今日示弱的那场戏,宋初想想宇文乾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心头发笑。
宇文乾轻轻在宋初唇上摩挲,“你这坏东西,就知道为难我。”宋初被逗得捂嘴轻笑,“不过,你说得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并非全无好处。”
“陛下真的老了。”宋初轻叹一声,再如何,对着自己曾经要下杀手的儿子,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嗯!”脸上起了褶子,说几句话便仿若没了精神,一天三顿不离的汤药,就算这辈子最后尽得孝心了。
夜里低声絮絮,慢慢了阖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便是个艳阳天。
帝王怜惜宇文乾,圣旨一下,让人好生歇息,又辞了珍宝几何,宇文乾乐得自在。倒是急坏了宫外的大臣们。听闻安亲王住到了承乾殿,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想结交的错过了时机,想探听消息的没了门路,真真让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宇文朝中人心复杂,三国朝堂也炸开了锅。
“嘭!”青花绣美人玉瓶瞬间碎成了花,主人艳丽的脸上尽显狰狞,破坏了如花的面庞,头上的金钗步摇一抖一颤,似乎在为主人发气。
“王妃息怒。”芷夕双腿一软,跪下,膝盖沾上碧玉碎片,一朵朵带血的桃花在裙褥间晕染开。
“好你个安亲王,好你个宋初,”宋芊芊要紧后牙槽,似乎要出血,一双手拽的死紧,气到深处无处散,自己都要把自己给憋死。
本该温柔如水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猛然刺向面前的黑衣人,“此事可当真?”
阿七恭敬福身,“回王妃,千真万确,安亲王宇文乾和安亲王妃未死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宇文老皇帝颇为恩赐,不仅赏赐了宝物一干,王府重新修葺,如今在宇文炙手可热。”
听到最后四字,宋芊芊恨不得生吃了宋初,明明我才是宋家的嫡女,凭什么你要在我头顶上作威作福,被碾成了泥居然也能一飞冲天,凭什么!凭什么!比相貌,比才华,我宋芊芊哪里输给你了,我才是这天下第一人,我才是。
“王爷呢?”宋芊芊拧眉问。
“早朝散了,应该快回了。”芷夕忍着膝盖上的痛楚回道。
宋芊芊仿若现在才看到,目光流转,“起来吧。”芷夕谢恩而起,听到宋芊芊温声道,“去药房那些上好的金创药。”
“多谢王妃,奴婢不碍事。”芷夕谦道。
宋芊芊拍拍芷夕的手,颇为心疼,“小野已经去了,我身边就剩你这么个忠心的,要不是宋初,我也不会如此。知道你待小野如弟弟般,小野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芷夕红了眼眶,她不过是被宋芊芊在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天见可怜,这位女主人虽然情绪不稳,倒不至于暴虐。还有个如小弟弟般的小野一起,日子好算好过,如今听到宋芊芊提起小野,悲从中来,“多谢王妃,小野,小野定也会感激王妃的。”
宋芊芊目露悲伤,好像刚刚大发脾气的不是她似得,“放心吧,小野因我而死,我必会为他讨回公道,只是那宋初,竟然如此狠毒,连个孩子也不放过。”宋芊芊给人上眼药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芷夕眼中的恨意太明显不过。
东胤地靠东南,冬日里太阳也是极好的,宋芊芊发了顿火,芷夕知道宋芊芊喜欢花,多了句嘴,如今正朝王府的小花园走去。
“今年的冬天真是温暖,小花园里的东花开得正好呢。”芷夕扶着宋芊芊,说着讨巧的话,“那园子里的花还是当初王爷知道王妃爱花,亲自种下的呢。”
宋芊芊脸上的表情舒展了许多,寒风似乎带着点儿暖意,吹在脸上惬意的很。她身披一身火红狐裘,头上带着金色琉璃花簪,娇艳夺目,艳丽非凡,好似人间只剩这么一抹红。
猛然间,宋芊芊明媚的脸庞如山雨欲来,花园那一面,两个相依偎的身影如同生长在一起,背影都给人密不可分的姿态。芷夕眼见坏事,刚要出声,却被宋芊芊止住。她看着前方的背影,眼中赤红,身子如掉入了腊月的冰雪中,多久了,这幅保护的姿态仿若自己记忆中才拥有过。那人,真的,真的变心了吗?不,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错,一定是。心中名为嫉妒的魔鬼在张牙舞爪的乱叫狂奔,挣扎着要破体而出,宋芊芊呼出一口浊气,动了动僵硬的表情。
“臣妾就说今日天气好,想邀王爷到院中赏赏花呢。”宋芊芊莲步一动,翻滚的火热狐裘像是浪卷层层。
东擎渊听到脚步声便转过了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美人也不禁一荡,又听到美人似有些委屈的抱怨,“久等不到王爷,还以为留在宫中商议事情了,原来还是湛琪妹妹贴心。”
和宋芊芊一身火红相反,朴湛琪一身白色毛领披风,齐到脚踝,遮住了里面的颜色,单单下面露出细碎的绿色,手上碧玉的镯子交相辉映,似乎不是冬日,反而如春天般勃勃生机,清新淡丽。
又观东擎渊,下朝未换的深蓝礼袍,华贵的锦缎上用金线绣出蛟龙翻腾的图案,霸气不失精致,两手两手紧紧相握,仿若一对璧人。刺伤了宋芊芊的眼。
东擎渊从美色中回过神来,面上也不由带了几分温柔,“芊芊也是贴心的,昨日的大我收到了外氅,很暖和。”
“王爷喜欢便好。”宋芊芊略带娇羞,朝东擎渊近了几步。
“只是这些事儿自有制衣局的娘子们做,芊芊的手岂是做那些的,若是伤了,我非伤心不可。”东擎渊的手从朴湛琪手里到了宋芊芊手里,贴心的情话说得自然极了。
宋芊芊得意的扫到朴湛琪眼里一瞬间的失落,朝她讽刺一笑,不着痕迹的低下头去,声音低低的,带着女儿的软糯羞涩,“为王爷都是值得的。”
既然花园相遇,逛了一圈,便是正午。日头好,午膳摆在了花园中的亭子里。冬日里凉意十足,朴湛琪幼时受了寒,东擎渊让人在四周挂上了厚重的帷幔,挡住了外面的席卷的寒风。
婢女们在一旁上菜伺候,朴湛琪看了看四周紧实的帷幔,抿抿嘴,不好意思道,“王爷,不若撤了吧,多扰气氛。”明明是赏花,如今这是赏帘子了。
东擎渊还未开口,宋芊芊抢先道,“我想王爷是不介意的,妹妹身子弱,还得好好护着身子,王爷疼你,可不要让王爷担忧。”宋芊芊这话说得大气,正妻姿态十足,连东擎渊也得赞一声宽厚。
朴湛琪郁郁,看东擎渊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更觉抑郁,面上却羞涩道,“谢谢姐姐教诲。”
“自你进府,王爷开心不少呢,我还得谢谢妹妹。”宋芊芊执起茶盏,“姐姐不善饮酒,以茶代酒敬妹妹一杯。”
朴湛琪不敢推辞,装作高兴模样喝了。东擎渊心情大好,看着宋芊芊如此知情识趣,也未恶言相向,似乎和记忆中那个风骚而恶毒的样貌恍若两人,似乎连下巴都尖了许多,忽然有些心疼来,亲自给宋芊芊夹了嘴酥肉,“我记得这你最爱吃的呢。”
宋芊芊受宠若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不是,那厨子还是王爷亲自寻的呢。”
东擎渊有些恍惚,那时候,大鹰王建议让自己娶这人,虽是做戏,可对方颜色浓丽,也是有些真心,最后,是怎么疏远的呢?好像是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吧!又看了看因着自己一句话便红了眼的人,哎……心也软了几分。
“王爷对姐姐真好呢。”朴湛琪适时开口,打断了东擎渊的细细回思,“妹妹也尝尝让姐姐都夸句好的味道如何。”她亲自夹了一筷子,刚刚放入嘴里,便忍不住叫唤出声。
“快上凉水。”东擎渊吼了一句。
朴湛琪一手捂着嘴巴,吱呀说不出话,样子逗趣,东擎渊心疼之下又觉好笑,“你说你,那醉酥肉乃是油煎炸之后刚上的,烫的很,你倒是胆子大。”
“我不知道嘛!”朴湛琪委屈的很,哪里知道吃个东西都受伤。
婢女端来凉水,东擎渊接过亲自给朴湛琪喂了。
宋芊芊心里冷笑,嘴上担忧,“请个太医瞧瞧,起泡了就不好了。”
“不用那么麻烦的,姐姐。”朴湛琪话落,东擎渊的的眼神刀子扫过来,闭了嘴。
朴湛琪的确无甚大事,不过在嘴角红了点儿,倒是太医面容带笑,莫名其妙在东擎渊身前跪下,“恭喜王爷,朴侧妃有喜了。”
东擎渊当下喜的落了茶盏,宋芊芊则暗地里绞碎了张丝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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