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管家试图活动自己的手臂,但许是因为被绳子长久的捆绑,那摆动手臂的速度异常缓慢。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祁管家的手臂终于停止了移动。他的嘴巴里似乎藏了什么异物,两瓣发紫的嘴唇只能像牡蛎一般艰难的开合。
“少爷,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移动的时候碰触到了哪里,祁管家发出了一声“啊”的低吟,虽然他努力压抑着,但那变形的脸庞已经出卖了他所受到的痛楚,“他们……”后面安泽炫听不太清,但有一句话却格外的清晰。
“我什么都没有说,不用担心。”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安泽炫埋藏在心中的心思,只是他的表情中没有任何的不悦。
祁管家像是往常那样,眼神中略带些慈祥地看着安泽炫,只是那眸子无法向上抬起,显得格外垂丧。
他明明都已经伤成这样,心里还是在念及着安家,死守着秘密不肯说出。
安泽炫也没有料到,他用尽气力竟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原以为应该是什么……什么更为重要的话。
但……或许,这就是最重要的。
几十年来对安家的付出,几十年来的忠心耿耿,他不想在最后一刻变得虚无。
听到这句话,安泽炫不禁心中为之一颤。不知为何,他倏地对自己得知祁叔失踪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祁叔的安危,而是安家的情报到底有没有被泄露出去这种想法感到有些羞愧。那么多年了,自己还不知道祁叔的为人吗?
那么多年,他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整个安家的事吗?
自己口口声声说百分百信任祁叔,实际上根本没有做到。
说什么已经扎根在心中的信赖,只不过是像一颗随风飘荡的浮萍罢了,被风一吹就不知道流落在何方。
“我对安家的忠心……不会变的。”最后四个字,他的语气明显比之前庄重了许多,连那半闭不闭的眸子似乎因为被高昂的情绪所牵动也微微睁大了些。
自从他踏进安家,成为管家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暗暗发誓过,要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付出。无论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那颗至诚的心。
“祁叔,我知道的。”
祁管家又开始咳嗽了,他本就羸弱的胸脯随着说话喘息声上下起伏着。
安泽炫真想打断眼前这个老人的说话,抱着他冲向医院去。早一秒送进医院,他的存活概率会多一分。
存活?这真是个可怕的念头。安泽炫赶紧甩了甩脑袋,想将这一晦气的想法移去。
怎么可能仅仅是存活?应该是治愈。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如此坚决,坚决到犹如一块亘古不变寒冰,纵使烈日烤炙也不曾融化滴水。和祁叔相处了那么多年,安泽炫称不上完全摸清祁叔的个性,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祁叔认定的事是无法强行违背。
又是几声咳嗽声。
尽管他强压着喉咙中的不适,但颓势却已经无可奈何地凸显出来。那几声咳嗽夹杂着点点的鲜血,溅射出来,落在了肮脏不堪已经辨别不出颜色的地面上。
地面上刹那间燃起了火红火红的颜色,令人作呕。
即使已经过了好一会儿,祁管家的身体仍然不能灵活自如地移动。
现在的他,和那些高位截瘫的人或许没什么区别。他只能勉强地转着眼珠,用那狭小的缝隙打量着外面。他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那点点的血迹。
那是自己咳出来的。还以为喉咙中充斥的是痰,原来是血吗?
啊……已经变成这样了吗?自己的身子似乎比预想得能熬过的时间还要短暂。因为是管家的缘故,所以也自学了些医学知识。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状况下。
应该还有一些话要讲,但……没有时间了。他有些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寡言。如果当初能说得多一点,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话挤压在心田。
但沉默,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少爷,你要和老爷好……好好相处啊。”有无数的话在内心激荡着,但最后只融汇成这样一句话。
老爷和少爷的关系,僵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老爷总是对少爷那么苛责,也难怪少爷会吃不消。在数次看见遍体鳞伤的少爷归家后,一向沉默的他终于忍不住向老爷询问。
他犹记得那一刻,老爷的眸子有一簇小火花蹦跳着又很快消失不见。
“现在不这样做,他以后会吃更多的苦。”
那时候的他猜想老爷口中的吃苦,大抵是不至于受人欺负。若只是不受人欺负,大可不必练得满身是伤,教授一些必要的格斗技就可以了。现在的这种训练,太严格了些,简直像是要把少爷培养成新一代的格斗大师。
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老爷却摆了摆手,墨褐色的眸子中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直到几年后,祁管家才真正明白了安老爷口中的吃苦二字的意义。
安家在少爷成长的十几年中的发展,并非一片坦途,也曾遭遇过惊涛骇浪,狂风暴雨。虽然这些灾厄,还不至于动摇安家的根基,却也让安家元气大伤。那段时期,老爷一心忙于重振安家的雄风,甚少有时间照看少爷。
很多安家的仇人就趁这一机会,企图绑架少爷。若不是少爷格斗水平优异,每次都能侥幸脱险,否则不知道要在仇人手里死多少回。
只要安家的仇人还存在着,这种情况就会一直发生,就算是安家现在已经坐稳三大家族之一的位置,在道上呼风唤雨,也不例外。
势力的扩张,必然会造成他人的损失。在安家一路的发展上,早已经树敌无数,有一小部分是看得见的,更多的则是隐形的,这些仇人怎么可能一一铲除?
既然无法避免,又无法时时刻刻关照到少爷,那只能让少爷自身具备足以抵抗仇人的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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