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又病了, 她最近身子本就不好,被杨坚这么一吓,这下子倒是又病了下来,杨坚安排独孤伽罗闭门休养,也不许旁人打扰。
而杨广那头也接到了杨坚新的任命, 他被封作了扬州总管, 不日便要前往江南。
萧璃本就是再也不想在这皇宫里待下去,现下知道杨广被封作了扬州总管,反倒是松了口气, 但是独孤伽罗与元氏双双病倒, 她即便离开, 也是极不安心的。
探望过元氏后,萧璃在屋里收拾衣物, 不想崔尚宫过来禀报, 独孤伽罗让她过去一趟。
萧璃本还以为不能与独孤伽罗告别了, 没想到终还是能见她一面。
正阳宫中, 杨广也已经坐到了独孤伽罗床边, 看到萧璃,稍移了位置于她。独孤伽罗见到萧璃也来了,不由道:“阿璃,你也过来坐。”
萧璃见独孤伽罗病容憔悴,真是非常的不舍, 可她待在这皇宫之中, 常常觉得忧思难过, 是片刻都带不下去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离开这里。
“母后,你不必再为我们操心了……”萧璃本就不擅于言语,特别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更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只是简单说:“我们会很好的。”
独孤伽罗虽说儿女心思极重,可也算得上是一个女政治家,她知道二儿子与儿媳肯定是要离她而去的,此番二儿子出任扬州,她本并不认同,可杨坚是她一生挚爱的丈夫,她不可能因为此事而再去惹怒杨坚,只是他俩都走了,独孤伽罗真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人割了肉般。
“你们父皇年龄越大个性越是难以琢磨,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不想如今竟如此狠心,不顾父子亲情……”
萧璃这下是看出来了,独孤伽罗根本就是不知道杨坚与杨广之间矛盾的根源,不过现下独孤伽罗身体都如此了,萧璃也想再去问她这个问题。
杨广也在一旁宽慰独孤伽罗,“母后,儿子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再说只是平调到扬州,儿子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独孤伽罗见杨广孝顺懂事,内心无比欣慰,只是道:“此番你们去扬州,一切都得重新计划,阿昭那孩子便先留在宫里由我照料,等你们安定下来,再接他回去。”独孤伽罗为杨广他们考虑得非常细致。
萧璃自然是想着和杨广杨昭一同离开的,现下独孤伽罗如此提出,她倒是微微转头望向了身边的杨广。
杨广也知道萧璃的心思,他握住萧璃的手,“江南地区叛乱不断,还是先将阿昭放在母后这边,等我们安定下来再接他回去。”
萧璃也知道独孤伽罗与杨广说的都是事实,可是真的让她就这么留下小杨昭,为人父母之心,终还是不舍的。
*
此番平定江南的任务真是艰巨异常,且开皇年间的扬州,根本不是唐朝诗人口中“烟花三月下扬州”的那个扬州,条件异常艰辛就算了,还非常的不安定。
萧璃虽说做好了准备,可来到扬州后,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这扬州府大概只有半个晋王府那么大,里面的一切都是残乱不堪——当地百姓富贾知道隋人派晋王过来管理扬州,连日来四处捣乱,破坏城墙,甚至有人翻到了院内,将里面的床家具,墙体全都毁了。
萧璃望着杂乱不堪的扬州府,终于知道独孤伽罗为什么不让小杨昭过来了。
可现在也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萧璃忙带头,将屋子收拾一番,连同屋内的桌椅之类也全都换了新的。
杨广望着忙来忙去的萧璃,说不感动是假的,要知道他的身份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灭顶之灾,可萧璃却完全当作没事发生一般,相反的,这里忙碌劳累的生活,反倒让她精神百倍,甚至还不停的来宽慰他,让他不要多想,开心点。
杨广的确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杨广了,即便他的内心再怎么强大,他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很想去找他的母后求证,可是母后现在那饱受病痛侵扰的身体,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关于自己的身世,他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萧璃也是看出了杨广现下的不同,她知道要让他完全将此事放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祈祷着他自己能走出来。
晚上萧璃在铺床叠被,现在是六月份,是江南地区的梅雨季节,这被子明明是干的,却总是有种潮湿的感觉,而且地面,墙体,家具全都蒙上了一层水汽,甚至桌子底下的青砖都凝结成一大片水珠了。
难怪隋人都以江南居住环境差了,这梅雨季节,首先便是第一大难捱,若是长年住在这种地方,不得风湿才怪!
“阿麽,你就不要再多想了,早点休息吧。”萧璃来到了杨广身侧,柔声安慰他。
杨广将头埋于萧璃的胸前,悠悠道:“萧璃,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说我真的会跟那个人有关系吗?”这是杨广始终都放不下的事。
萧璃早已从此事中回过神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杨广若不是晋王了,她会怎么样,甚至她还希望杨广远离大隋,远离皇权,可现下杨广如此失意落魄,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一直关心着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现在的感受。
“阿麽,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母后的孩子,这一点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萧璃坚定的说着:“而且关于你身世的猜测,根本就是无凭无据之事,你又何必先行自扰。”
杨广闭上痛苦的眼眸,“可是我真的担心这一切是真的,那样的话,我就完全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面目去面对父皇母后了。”
“不想面对就不要去面对好了,我们俩个人找个清静的地方,种种菜,养养鸡,不也是很好吗?”
杨广真的不敢相信这是萧璃的真实想法,“你一定是为了安慰我才会这么说,对不对?”
萧璃摇了摇头,“不!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因为我喜欢的是你杨广,不是你的身份和其他的任何一个东西,我爱你,所以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哪怕你是个要饭的,我也要做个要饭婆子跟着你。”
无疑,萧璃的话,完完全全地感动了杨广,要知道萧璃从来没有这么坦白地对杨广说过自己对他的感情。
如今她如此直白,坦荡地说着她对杨广的感情,让杨广犹如被抛弃了的心情刹时找到了归宿,他紧紧地抱着萧璃,再也不愿放开她。
*
再说江南的暴乱,由杨素镇压后,是压了左边又起了右边,压了东面,又起了西面,死灰复燃,完全是毫无办法,杨广接任扬州总管,摆在他面前的,便是这江南地区遗留的第一大棘手问题了。
南北分裂几百年,现下的南人与北人不论是风俗习惯,还是礼仪规制,都是完全不同的。
就拿待客之道来说,南人宾至不迎,相见捧手而不揖,送客下席而已,而北人迎送并至门,相见则揖,全都按古时之制行使。
再说饮食,南人因水域宽广,多食鱼蚌之肉,用刀将新鲜的鱼肉切成蚕翼般的薄片,再蘸上酱料直接生食,叫脍。
北人则多食牛羊肉,以火烤熟了再食,叫炙。
萧璃在晋阳时,还喜欢吃点肉食,来南方后,见这生鱼肉虽嫩,但还是觉得腥,便让人红烧了吃,却也在这大隋又创立了一门菜系,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再说南北方水火不容,虽说大隋攻下了陈,拿下了江南,但是现在江南与大隋的关系,好比两个根本不相爱的人硬生生地捆绑到了一起一般,矛盾四起。
杨广于这大隋事务之上,一直是尽心尽力的,现下来到了江南,见江南如此之势,倒是忘了自己身世一事,完完全全地投入了到了江南平定的工作中去。
想将江南完完全全的收到大隋的版图中去,杨广自然知道这武力只能解一时之急,却不能使人心服口服,他首先便想着拉拢当地的富贾名流,他们一旦不再带头暴乱,这百姓暴动也是难以闹起来的。
可杨广虽说是扬州总管,在当地,根本就没有任何声望,他邀请了好几次当地的富贾,他们皆称由头不予相见。
萧璃见杨广忧心此事,她灵机一动,不如由总管府举办一场“美食宴”,各取南北方的美食过来,让众人皆过来同食。
杨广听后倒是觉得此计甚妙,便完全交由了萧璃来办。
萧璃对美食方面,造诣并不深。当然得请人帮忙,北方的厨子,独孤伽罗因怕杨广吃不惯南方菜,派了两个跟过来的,但是这南方厨子可就完全不好请了,要知道烧得好吃,还得把南人的菜烧得不逊于北人菜的人,可真不是很好找呢。
萧璃正是敲着脑袋想办法的时候,她的妹妹萧珞倒是站出来说:“姐姐,不如让妹妹来试试吧。”萧珞虽说不是江南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南人了,且西梁女子从小就被要求学习烹饪女红,这小萧珞虽说是公主,却在五岁时便开始学习这些东西了,她天资好,竟也学得了一手好菜,只是她身为公主,这些手艺倒是没有机会显示出来罢了。
而萧璃一听说萧珞愿意帮她,高兴是高兴,可还是怕她年纪小,办事不牢靠,直到尝了小萧珞做的莼菜汤,才晓得这个连灶台都得用凳子垫着才能够得着的小女孩,竟然完全不输任何一个大厨,烧得了一手好菜。
连杨广吃了萧珞烧得莼菜汤,都赞不绝口,一连喝了二碗。
美食之宴如期举行,若是说商量国事,那些商贾士家还是借口他事不得前来,但是说到品尝美食,倒是来了不少人。
杨广趁机拉拢与南人的关系,对南人的美食赞不绝口,甚至全程都只是在吃南方的菜式,这些南人本来对着这个新任的扬州总管还是有着戒备之心的,可见杨广完全没有将他们视着亡国之民,还不停地褒奖他们南人聪慧机智,心灵手巧,倒是对这个扬州总管,另眼相待了。
这次美食之措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杨广更是趁热打铁,邀请了不少南人的雅士名流,一同又开了个诗赋会,杨广自幼便喜欢作诗,这诗词歌赋对他而言,都是信手拈来。
与这些南人品花赏月之后,这些南人的雅士名流倒也敬佩起晋王之才来。
可以说杨广到了扬州后,便是不停的做这些闲逸之事,完全不提政事。且杨广与这些南人交往,也从不打压对方,将他们视作朋友般,这些江南的上层阶级倒是很快与杨广打成一片,对杨广一致认可。
只是得到了上层阶级的认可,可是江南的百姓却还是没有接受大隋的统治,百姓时常与搬迁过来的北人矛盾,想让这些百姓有归属感,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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