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吟

诗宴、失忆

    
    整个钱塘,除去太守,最富有的当属苏家,苏家经商多年,从未赔过钱。就连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水,也没能冲垮苏家的生意。苏家老爷子嗣并不丰盈,唯有一子一女,长女苏微聪慧美丽,其弟苏徽芝兰玉树,俊朗聪颖。苏老爷平日最疼爱苏微,有传言苏微是要继承家产的。至于苏徽,他的经商头脑不如长姐,倒也是事实。
    一日苏徽正与苏老爷下棋,听下人来报小姐出去了。苏老爷询问:“今天怎么出去的这般早?”
    苏徽接话:“今儿是苏家酒楼办的诗宴,姐姐当然要去看看了。”
    苏老爷了然:“那我们也去瞧瞧。”
    “依着姐姐的办事能力,父亲何必再跑一趟?”
    “也是也是,那我们就接着下。”
    南街苏氏酒楼举办的诗宴,附近的文人墨客自然不会错过,就连一些街坊也来看热闹,弄得南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莫七郎也坐不住了,起身挤进去看热闹。
    所谓诗宴,便是对诗。上下句若是接不上,就算是失败。失败了的只能去下层用饭,只有胜出的才能到阁楼中享用佳肴美酒。
    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里面对诗的却不敢分心,一句接一句,半点也出不得错。眼见一炷香时间过去,两人还未分出胜负,外面的人多是寻常百姓家,不大通诗文,外围的渐渐地散了大半,只有门口的二十来人还在看着。终于,左边的那个接到一半便忘了后半段,败下阵来。掌柜高声道:“公子请——”
    那公子大喜,上了楼。第二组入场了,这次还是右边的公子胜出,左边的公子不大服气,嚷道:“掌柜的!他故意诱导我!”
    掌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何来诱导一说,他出诗文,公子对便是了,他怎能诱导你?”
    那公子哼一声:“他起先出的是那首诗的上半阙,这回又出下半阙,我一时反应不及······”
    “既然是反应不及,就怪不得别人,公子还是请吧。”
    如此大半天过去,楼上已经坐了十位公子,楼下的人也有三十之数,除去对诗的,还有单纯来吃饭看热闹的。伙计们开始忙活起来,眼见还有最后一对,等他们分出了胜负,马上就开是上菜。
    然而等到伙计们做好了菜,向外询问掌柜时,掌柜也有些踌躇。
    站了大半日,他的腿有些酸,但是小姐在雅间中看着他也不敢坐下,心中焦急无比,只盼着底下的人快快结束,哪知那两人都是有本事的,半个时辰过去,还未分出高低。
    苏微起身对掌柜道:“我去看看。”说着从后面下了楼,绕过众人来到门口。侍女拨开人群,苏微径直走了进去。面对面站着的两人一怔,其中一个扬声道:“姑娘!若是要看热闹请移步,莫要打扰我们。”
    苏微挑眉:“谁说我要看热闹了?我是来对诗的。”
    “一个姑娘家,对什么诗!姑娘就该学学女红,将来好相夫教子,何必卖弄诗文,须知女子无才便是德!”
    顶楼雅间外的掌柜真替他捏把汗啊,敢这么和小姐说话,怕是最后赢了,也难上了阁楼。
    底下的苏微也不回话,只是冲着掌柜道:“我不与你争论,只问掌柜一句——可曾规定了不许女子参与吗?”
    掌柜冷汗连连,强装镇定,答道:“确实不曾规定。只是他们还未分出胜负,这······”
    掌柜话说了一半儿,就收到了一记眼神飞刀,吓得他赶紧把话儿吞了回去,改口道:“不如这样——三位一起来。”
    “来便来,我还怕了一个姑娘不成!”
    掌柜的握住上等的木质栏杆,不懂小姐为何突然加入。
    苏微看他们确实有些本事,干脆出了一个家中前朝孤本的诗:“玉妃唤月归海宫,月色澹白涵春空。”此句一出,对面的人愣了一下,顿时语塞。
    若是莫君吟在,必定接的出下句,因为三百年后,这孤本早已不是孤本,而是被收入《飞卿集》中广为流传。
    那公子不过寻常人家,那里能见过温庭筠的诗文孤本,所以他气急败坏地说:“这不会是姑娘编的吧?为何在下从未听说过?”
    苏微摆弄着头上的红宝石锦鸡步摇,淡然道:“自然不是小女所做,小女怎能写出此等佳句。”
    那公子一时接不上来,窘迫无比,只听外面一人从容的开口,嗓音如同春风一般,吹进苏微耳中,缱绻的盘旋在她的耳边,不肯离去。她回头,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着不知洗过几次的旧长衫,用来束发的木簪子也不知是几文钱买来的,总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寒酸的男人。
    苏微怎么也没想到,莫七郎竟是这般模样。
    没错,今日这场诗宴,就是为了莫七郎准备的。苏微知他精通诗文,在街边代笔,就故意在南街边上的酒楼举办诗宴,还暗暗安排了人在外边守着,等时机到了就引他出来。却是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样子,不过他相貌倒是不错,比上自家弟弟也不遑多让。
    “银河欲转星靥靥,碧浪叠山埋早红。”莫七郎从容的接道。
    “哪里来的穷书生!给我轰出去!”掌柜忙喊道,生怕小姐不高兴。谁知苏微瞪他一眼,开口:“他既然对上了下句,便也放他进来吧。”
    之前的公子若是还看不出门道儿,便是瞎子了,此时他识趣儿的说:“小姐,在下眼拙,才疏学浅,就不打扰小姐了,在下认输,现行告辞。”之后也不等回话,风一样钻进人群,不见了。
    “不知公子从哪里听来的下半句?”苏微惊讶不已。
    莫七郎笑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人,眸光都暖了起来:“是在下的······好朋友······提起过的。”“哦?那我倒有些好奇你这朋友是何等高人了。”
    “她······她当然很了不起了,不过她现在病了,不便见客。”莫七郎顾念着莫君吟还没有醒,婉言拒绝。
    苏微收了话题:“公子楼上请——”“不不不,我还要回家呢,失礼了。”
    他说完就要走,苏微哪肯放人,叫下人伙计一齐拦住他:“公子若是不嫌弃,改日来苏府一叙可好?”
    “······那个苏府?”
    “东街最东的苏府。”
    莫七郎暗恼自己不该去凑那热闹,惹下这么个麻烦。
    等到他匆匆回到家中,发现莫君吟悠悠转醒,只是神情却有些不对劲。此时敖素心正在给她熬药,莫七郎疑惑道:“她如何?”
    “不太好。”
    “什么!她怎么了?是不是药······”
    “不是药,而是她不知中了什么妖法,有些记忆被她自己藏起来了。”
    “······什么意思。”
    一旁的丫头白他一眼:“简单来说,就是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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