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里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乔木的视线转到这边,他先是把书包扔在一旁,手电筒也放在地下,附身去翻捡书和本子。
一共只有四本书,前后封皮都没有了,显而易见的,这是被人以暴力撕下来的战利品,首页上本该是名字的地方被人用马克笔涂掉,旁边写的都是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脏话。
另外三本尤甚,不仅封皮,就连首页更都不见踪影。
乔木挨个翻了翻内容,可见的笔记很少,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一张卡在页缝里的白色便利贴,如果不是仔细翻了两遍,险些没发现。
便利贴两边都是毛边,显然被精心裁过,成了长条矩形。
纸张背面能摸到凸出的笔痕,可见写这张纸的主人当时是多么用力。
乔木带着一种诡异的偷窥别人秘密的负罪感和兴奋感,打开了那张矩形的白色便利贴,上面用黑色水性笔写着——
“去死去死去死!”
乔木登时睁圆了眼,一声卧槽险些冲出口,中国人都讲究个吉利,不好的话不能说,别人家的白事要避开,路过一处烧白的纸钱堆都觉得晦气。
他心说是哪个熊孩子写这些玩意儿,然后一把抓过书包把手上的几本书全扔进去。
末了他晃着手电筒,仔细扒拉草丛里还有没有掉其他东西,这一看还真看到点东西。
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乔木伸手捞回一支十分常见的黑色水性笔,笔盖不见了,笔尾巴应该是摔坏了,露出一小截笔芯。
乔木拿着笔若有所思,然后伸出先前那只被刺了一下的手看了看,没红,没肿,没成水萝卜。
大概率,刚刚那一下就是被笔尖给刺了。
乔木叼着手电筒,往自己手心划了划,没墨。
于是他又把笔芯转出来,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墨量。很好,刚刚的推断成立,笔之前被重重地摔了一下,是能达到摔断笔尾巴的程度,而笔的主人还来不及检查笔的用量——更换一只新的笔,就被带到了这里。
乔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他轻轻一叹,抿着唇继续扒拉。
周围雾气蒙蒙,手电筒发出的光不算太亮,再加上光圈正在慢慢缩小,时不时还闪一下,乔木明白手电筒的电量不多了,他加快速度且更加专心地扒拉起草丛。
就在这时,肩膀上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这种情况下,从后拍人肩膀简直是要命啊,乔木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紧接着啊地大叫,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跳去。
乔木心如擂鼓,肾上腺素飙升的。而他刚刚待的位置响起第二声尖叫,还有“噗通”坐倒在地上的声音。
乔木心说反射弧要不要这么长啊,虽然是这么吐槽着,好歹放了半截心。
两个此起披伏的呼吸声昭示着对方的存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乔木腿肚子确实软了,他缓缓翻过身,视线也一节一节地移动,手电筒咕噜咕噜滚远了,恰好由上至下照在来人的脸上。
黑裙子,蓝衣服,齐刘海。
阿苓?
重点是有影子。
乔木送了一口气,另半颗心放进肚子里。
“你干嘛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他皱着眉,实在是憋着火气,忍不住口气重了点。
乔木手脚并用爬过去捡手电筒,阿苓跌坐在地上,刚刚也被吓到了,此刻泪眼汪汪,小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诶,你别哭,我的错我的错。”
眼见着面前的妹子使劲掉金豆豆,乔木傻眼了,一顿好哄,才把人哄出个笑脸。
“你的意思是,你看见我这儿亮的光才跟着过来找到我的?”
“嗯嗯。”似乎怕他不相信,阿苓还给他指了方向,“就从那边过来的。”
乔木拿着手电筒漫不经心地晃晃,手电筒的光能射到背后去?
他没有接话,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两人之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我刚刚……”
“行,那咱继续……”
两个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下,乔木努了努嘴,示意阿苓先说。
“刚刚我捡到一个东西……”阿苓有些腼腆,视线总是没有和乔木对上过,她从身后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举到乔木面前。
从她出现,乔木就一直在防备她,刚刚下意识躲了一下,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才略微放松。
是一个普通的方形墨水瓶。
乔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接过墨水瓶摇了摇,是空的,又拿手电筒抵着墨水瓶照,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我看见你趴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我过来的时候差点被它绊倒,所以就顺便捡起来给你了。”阿苓的脸涨得通红,手紧张地绞来绞去,声音越来越小,看起来是为自己提供的东西有了用处而高兴 。
乔木闻言动作一顿,转瞬恢复正常,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墨水瓶收进书包里,温声道:“谢谢你啦。”
表面上看着乔木挺镇静的,内心都快翻天覆地了。
如果这个瓶子是本来就在书包里的东西,那么肯定滚不远。阿苓说差点被绊倒,所以百分之九十会发出声音,可是直到被拍肩膀之前,除了自己的心跳他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神经太紧绷,下意识忽略了其他声音,虽然这个说法着实很牵强。
换个思路想,这个瓶子也有可能不是书包里的东西,毕竟他检查过这个背包里没有钢笔。如果是阿苓在比较远的地方捡到的,那她为什么要捡一个空瓶子呢,再说远距离应该看不清自己找东西的动作。
这样问题又来了,书包里没有钢笔,为什么要装一个墨水瓶子,还是空的!
乔木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其中到底是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阿苓穿得单薄,走动起来倒还不觉得,这停下一会儿身上就凉飕飕的,她抱着手臂往乔木身边靠了靠。
见乔木满脸纠结站着发呆,阿苓轻轻揪住他的衣服袖子扯了扯,小声地问:“我们往哪边走?”
“啊?哦。”乔木回过神,把书包拉链拉好甩在自己背上,“唔,我也不知道该往那边走。”他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随口问旁边的女孩,“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乔木发誓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阿苓缓慢地点了点头,在乔木诧异的目光下,阿苓急忙补了一句,“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岔路口,那儿有剪头路标,所以……我觉得应该可以往那里走。”
乔木干笑两声,心说也不知道手电的光还能支撑多久 ,说了个冷笑话,“你视力挺好,平时没少吃胡萝卜吧。”
阿苓显然没领会乔木的冷笑话精髓,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脸更红了,越发窘迫。
乔木哂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收回手之后两只手指捻在一起搓了搓,温热的,是人的温度。
然后温声说道:“没事,你带路吧。”
阿苓抿着唇略一颔首,眸底神色晦暗不清,向她来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到达阿苓所说的岔路口,乔木举着手电筒观察,光圈移动,看得到这里是一条大约两人并行的柏油小路,入口的地面上有已经褪色的自行车道的标识。
两旁长满了张牙舞爪的绿植,路口除了红漆的路标指示牌,还有一盏坏掉的复古路灯——公园里很常见的款式,有一个作用是吸引蚊虫。
大约走进几步就要转弯,所以乔木即使拿着手电筒,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他踟蹰着,不知道要不要往前走。
沉默像是一层一层的蛛网,裹得乔木快要窒息。
他走近几步装作查看路牌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阿苓,我叫阿苓。”这样的环境下,女孩显然也很紧张,差不多是乔木刚刚说完,她就脱口而出。
“看我这记性,对对对,你叫阿苓。”乔木回身似乎是笑了一下,接着狡黠地眨眨眼,“别那么紧张嘛,再问你个问题。”他指了指自己,“我叫什么名字?”
阿苓起先不解,随后噗嗤一笑,“乔木,你可真会逗人开心。也好,你这么一搅和我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听到回答,乔木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也笑起来,摸了摸后脑勺道:“那咱们走吧。”
就在这时,乔木身侧一道劲风扫过,腰上一紧,电光火石之间,身子倏然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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