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百世

49.一线生机(二)

    
    翎不闻不动,连视线都未分去半点。
    只是,轻一摇手。
    远远杀来的凶冽符咒骤然一软,如同霜打过蔫气茄子,突然就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距离失了劲儿,飘飘荡荡落到地上的林叶之间。
    另处一绸白布趁这间隙之余,立刻眼疾手快卷起了烂叶地落处惨遭繁花啃食已经半死不活的君寻!
    回到出手人身边!
    一息之间,动作一气呵成!
    白景梦耳听八方,也遽然察觉到又蹿出一人。
    考虑现时状况乃翎一人对二,保不其是否能有胜算,他便是竭力撑起了单只沉重的眼皮,一探状况。
    好在白景梦坐得位置不算太近,不用偏头就已经能完全观察清局势。
    只见另端距离翎十步左右的白桦上,正有一人手缠裹白布捞着身肢体杆早已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君寻。
    月色下,她流云白衫的衣袂顺风轻起,白玉雕簪绕发,倾泻一瀑亮色黑丝。
    白曦前辈?!
    白景梦看清来人,浑身一阵,本来靡靡不振的眼睛顿时睁开,而且......还瞪得老大!
    一瞬不瞬的呆愣看着树枝丫上站着的人。
    霎时,心口猛然席卷而来一阵没有缘由的慌措感。
    再之后,几乎是在看到这个人的同时,那些接连不断似韭菜一乏切割不断还倒冒更凶的想法占据了白景梦的整个大脑。
    城中的事难道是白宗整个宗门所为?!
    而非一人之力?!
    白景梦大惊!但却因为身受重伤不能挪动半分。
    如若不然他定是要一跃而起到翎身边,不说是要并肩一战,可再怎么说也得问清当下情势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再说,白宗要真做了这档子事儿。那做就做了呗!我能干啥啊?!!难道还能告知天下人士,再给自己宗门捅破黑历史不成?!!
    无辜受筋骨之罪!!
    白景梦有伤,心里兀然明了的真相简直是要把他气得再吐几口血。
    要是真的是宗门为之,老|子隐瞒不就成了?!你他|娘的打我杀我几个意思?!
    白景梦在心里恶狠地咒骂白曦那个臭女人,和那个做事一板一眼的君寻师姐,恨不得早一步知道情况时双手白旗一举,立马道一句“这事儿我不管了”!
    可翎并没有兴趣去打听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心只顾着被君寻重创累累的哥哥。
    他幽暗的眸底不见任何光明,却是誓死要一点一滴把君寻抽筋扒骨,将其折磨到痛不欲生才作罢休。
    现时,场上又多了一人。
    翎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轻睨了一眼刚从他手中夺走玩物的白曦。
    那微抬眼睑的一瞥,就好像看着什么低贱的蛇虫鼠蚁,仿佛是再多停留片隙都会脏了他的眼。
    翎从袖中悠散地滑出一把刻雕成花作兽的精致银扇,整个动作不急不躁,彷若是在给足了时间让对方逃跑一般。
    而后再低眸望了眼其他方向,右手微轻一抖,将折扇开成弧形。
    如同给自己打扇一样的姿势,却是在瞬间幻化出了一流红艳的纷花齐齐卷裹成了数十根立刺光润的尖锥!
    根根锐不可挡地“噌噌”穿风过影!气势汹涌澎湃!
    届时!
    数跟花锥径直投梭而去!一路之间,途中数棵白桦瞬间割穿倒地!毫不给对方遗留半分余地!
    白曦站在一桠树干上,提着包裹君寻的白绸的手紧了紧,但脸上却是一副强装似的镇定,开口间颤了几分的音节最终还是出卖了她稳若泰山的模样,“你.....你可是要对白宗门第动手?”
    她当然从对方的神色的无波无澜读出了两人之间实力的高低悬殊,量现在就算有十个白曦,在此人面前恐怕也是难以逃脱的。
    于是她只能在此刻选择详装从容应对,掂着手中还绑着君寻的白绸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好在,她可能真的是,赌赢了——
    “.......”
    翎闻言,眸里一怔,似乎是不想让白曦看出自己刚才那一瞬的迟疑,继而再不自然地起扇掩面。
    来势汹涌的花锥,竟然在这一息!
    稳稳停在了距白曦身肢不到一指宽的地方!
    但却只是短短一瞬!
    各数花锥立即稍斜!
    数向矛头当即尖锐地指向了白曦下方的君寻,势要千穿万下,锥心破骨!
    “无双剑!无双剑...换我徒儿一命如何?”白曦又道。
    仅差不到半息,所有尖刺在触及到君寻的血色模糊的肌肤上又再次侃侃顿住。
    翎眸光一厉,却仍然将花锥停留在原地,他启口道,“你是何人?”
    声音冰冷至极,彷若寒冬腊月,和着那份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仅想保住我的徒儿。”白曦的声线分明有些抖,完全能感受到她不起波澜的面孔下的紧张和惶恐。
    但她,依旧在口头的说辞上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见翎没有再次动手,似乎觉察到他真的不会对白宗弟子动手,白曦再次有了几分底气地接道,“不过也是巧,你竟然能辨出白宗弟子衣裳真假之分。”
    话语里似乎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却恰巧让翎一瞬间觉是很不痛快。
    他登时起手扬扇,掀起一道厉风直直把树上提着君寻的白曦打下,狠狠摔在地面。
    风道极重,似是刀刃,且倏然载满了翎心中无限的杀意。
    极狠!极快!极准!
    白曦砰然落地,猝不及防猛出一口红血,但还是继续充作淡定之意的又爬了起来,顾不上擦拭嘴边鲜红的血迹,她正色道,“无双剑换我徒儿的命。”
    “......”
    半晌,翎都未开口。
    见此,白曦又说,“是真的.....无双剑!”
    “........好。”翎不看她,却是垂了眸子,挥着手中的银扇,收了那还在原地威胁白曦和君寻两人的花锥。
    ?!?!
    这个出乎意料的收场,确实让在树下躺靠着观看局势的白景梦万分震惊!
    方才出手招招狠毒,简直是要剥皮饮血刮肉裂骨!
    两人差距根本就是压倒性的一边倾!
    反而现在一个突然冒出的“无双剑”给立马制住了情形,扭转了局势?!
    什么情况?!
    白景梦钳口挢舌!
    要是他现在还有多余的力气能供他动喉说话,必然马上问清那剑是何等厉害或者贵重的仙器?
    能让暴走凶戾的翎在顷刻间收回沉重的杀机?
    白景梦眯了眼缝,企图在将视力集中在一起看着白曦前辈之后的动作。
    只见白曦立即从腰间的百囊袋里取出一把白色的剑,剑鞘花纹古朴精巧,琉璃剑穗。
    但无论白景梦在远处怎么瞧,也不认为那是一把很牛逼的仙器。
    翎伫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自从回了刚才那一句“好”后再便没了后文。
    直到是白曦拿出了那无双剑,他仍然没做任何表示,也没半点要挪步去拿的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
    翎,头一次,撇开了那睥睨万物的姿态,正视了白曦。
    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暴戾的杀气已经不漏声色的被压在了眼底。
    “你还知道些什么?”翎的声音仍然冻得让人心骨结冰。
    “不多。”白曦强制让自己保持镇定,毕竟她也只有万分之一的把握能不被灭口,为了搭救君寻,也不得一五一十把自己调查的事说清楚。
    “上盈城‘红衣女鬼’的事,和十几年前‘白宗祸乱’的真相,我也是才查明。君寻也只是为了让嗜血的父母保持清醒才将城中的少女扮作女鬼作祟来到此地给父母供食。放过她吧。毕竟,事情的真正起因.........”
    白曦停了停。
    俄顷,她眼神不卑不亢对上翎的视线,“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说到最后五字时,她几乎一字一顿,个个咬牙切重。
    音落之间。
    翎狐眼一凌,右手捏着扇柄一摇。
    花瓣飞割!风云涌变!
    竟是艳艳血粒红花杀机毕露的层层疯狂缴械般擦过白曦的身骨躯干!
    仅仅一瞬!
    她已经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皮开肉绽,没有一处肌肤完好!甚至是有十几来处都能看到分红皮肉形成窟窿中,那刺眼夺目渗人万分的白色骨头!
    “白氏宗门门规第一千二十八条!宗门内不得残杀!”白曦立即道!
    白景梦在一旁熬得有些难受,现在只能是勉为其难地,强撑着难受得要紧的身体,凝聚的神志几乎是要不受控制的逐渐散去。
    整个过程,看到后面他已经开始有些精神恍惚,只见得一阵鲜红的花瓣哗啦啦的就过去了。
    几经是看到翎此刻似乎是要放过两人,但置于之间再为何放过的谈话,作时,白景梦已经听得相当模糊。
    仅仅能从白曦的口型依稀判断出,他似乎是给翎背他自个儿抄了无数遍的家规?
    ???
    白景梦困惑。
    却见此刻,翎摇了摇手,咬牙切齿的吐出四个字。
    “剑留下,滚!”
    对于这老古板白曦走之前还莫名其妙背出的一条宗训,白景梦当然疑惑不已。
    但更让他费解的还是翎的态度,这之后竟然仅仅只喊了一句让她滚?
    之前的狂躁凶戾,怎么可能会仅仅因为这一条白宗门规而停手?
    白景梦觉着自己受伤的情况下,脑子真的是笨拙到了极致,再无法进行其他更深的思考。
    现时,他只能躺在树下,两眼昏昏沉沉地看着现在的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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