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还在飘着毛绒绒地雪花,在火炉思考的杜尚却很苦恼,如今杜氏一族虽然蒸蒸日上,但只掌控了杜陵一县之地,暂时没有多余的位置分配,杜家的私兵由冯宜掌握,库房钱粮交给了秦泗,而家老羊吉则主管府中事务,杜尚做出的决策都是由他去执行!/p
若是真的启用这个杜畿,那便需要顶替他们其中一人的位置,毕竟人才也需要一个施展才能的舞台,若是什么实权都不给,何必耽误别人的大好前程,为了让家臣心甘情愿的让位,杜尚特意邀请他们一起见见这位族弟!/p
正在他们讨论之时,一个衣着破烂麻衣得青年头上顶着厚厚一层积雪走进屋内,与屋中衣着华丽的众人形成强烈反差,少年的眉骨很高,嘴唇厚实,剑眉星目,颇有几分气质,脸上看不出丝毫慌张,双目炯炯有神,又有着几分落寞之感,杜尚微笑着问道:“你便是杜畿?”/p
麻衣少年朝众人躬身拜倒,礼数极尽周到,低声道:“族人杜畿拜见公子,拜见诸位家族长辈!”/p
杜尚赶忙让他起身,直言不讳的问道:“我从父亲那里听闻了你的成长经历,你现在也是名声在外的贤才了,不知你是否愿意为家族做事?”/p
少年深吸了口气,举止谦卑的回复道:“杜畿本就是家族的一员,家族的荣辱与我系于一身,自当为杜氏一族的兴衰尽绵薄之力!”/p
“家族最近制定了掌控四县的计划,不知你对这个计划有何指教?”/p
额头皱了一下,少年明白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能力,随口说道:“公子定下的方略没错,吞并四县是家族最好的扩张方向,只是我想冒昧问一下公子的志向!”/p
见对方并没有直言,而是反问他的志向如何,杜尚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嘿然道:“如果只是成为一方豪强,守着杜陵这一亩三分地如何?”/p
少年面色平淡,略一沉吟道:“如果公子只想成为一方豪强,那么凭你的本事,年之内定能吞并周边四县,让杜家成为京兆郡最大的豪强,只是这样格局未免太小了,杜氏一族该有更大的野望!”/p
杜尚闻言微露尴尬之色,不解的问道:“为兄愚钝,还请你明言!”/p
少年晒然道:“公子可知这天下即将大乱?”/p
这句话让他瞬间来了精神,饶有兴致的望着少年,这人果然是有想法,故作不解的问道:“畿弟何出此言,今年大汉境内风调雨顺,各州郡皆获丰收,地方上虽常有盗贼劫掠,但百姓大多安居乐业,皇帝刘宏固然荒诞,但朝中有忠臣良将守卫,为何说天下即将大乱?”/p
麻衣少年面色一正,慷慨激昂的陈词道:“公子大谬!如今的大汉,各地士族林立,豪强争霸的局面早已显现,而朝中虽有忠臣良将守护,但他们并无实权,权利被十常侍窃夺,这些阉人把庙堂搅得乌烟瘴气。大汉早已是暗无天日了,不过这些都不至于引发天下大乱!”/p
杜尚闻言凛然,对这位族弟有了刮目相看的意思,他的这份远见卓识,怕是连自己老师陈??都多有不如,很是好奇的询问道:“你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那所谓地大乱源头究竟在何处?”/p
少年双眼一亮,郑重其事地回道:“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不再拥戴汉室,顷刻间便能将其吞没。”/p
那的言论让见多了大风大浪的羊吉都为之一惊,盯着少年那淡然的眼光问道:“民心?你的意思是这天下的民心已经不再向着汉室了吗?”/p
“暂时还没有,但民心不稳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年朝廷在不断地腐朽,百姓时刻处在水生火热之中。加之蝗灾、瘟疫、水患又时有发生,而朝廷赋税不减,最终导致盗贼蜂起,豪强不断压榨百姓,庶民黔首早已是民不聊生,造反的情绪开始蔓延了!”/p
在座众人纷纷点头,细细打量着这个谈吐不凡的少年,秦泗更是直接表达了敬佩之意:“此子极有见识,乃我平生仅见之人!”/p
“公子可曾听说过太平道?”麻衣少年仿佛毫不在意,随口而说。/p
杜尚闻言,努力回忆关于太平道的传闻,疑惑的询问道:“听说是冀州魏郡的张角创建的,他自称“大贤良师”,用法术、咒语为人医病,许多生病的百姓不药而愈,民众信奉张角为当世的活神仙,对汉室失去信心的百姓纷纷加入其中,莫非太平道便是改变民心的关键?”/p
“不错,汉室虽弱,但根基犹存,要问这天底下谁有能力、有意愿去推翻汉室,便只有这太平道!”/p
一直紧闭眼睛的冯宜豁然睁开双眼,他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他是杜尚的岳父,掌握杜氏部曲多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退位,也就懒得多言,但此刻议论的事情令他很感兴趣,故而问道:“太平道真有能力颠覆汉室吗?”/p
麻衣少年苦笑着解释道:“太平道的实力遍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粗略统计有信众四十余万人,若是这些人揭竿而起,聚众造反,则天下必乱!”/p
冯宜还是不相信大汉会毫无征兆的大乱,他继续追问少年:“太平道虽有教徒,可他们一无钱粮,二无根基,光凭那几十万教众的血肉之躯,造反岂不是死路一条吗?”/p
“冯领军错了,今年各地收成尚可,才没造成太大的动荡,可一旦遇到灾荒之年,百姓活不下去了,不造反是死,造反或有活路,许多人便会铤而走险,太平道再趁机煽动愚民,眨眼间便可得数百万民众地响应,这便是民心的力量!”/p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了沉默,经过长时间的推演之后,杜尚得出结论却如少年所言,看着那谈笑风生的杜畿,他从心底对这位族弟感到一丝敬佩,叹了口气:“那畿弟认为太平道能成事否?”/p
少年轻摇了摇头,笃定的回道:“昔日周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尤服事殷,太平道起事能得到民众的积极响应,可要是各地士族不支持,依旧难以成事!”/p
屋中众人已经大致了解清楚麻衣少年的能力,杜尚最后提出一个很严苛的问题,也很实在的问题,拱手请教道:“那你认为我们该如何,才能让杜氏一族重新复兴!”/p
“其实公子向周边扩张的计划步步为营,固然是目前最佳的发展方式,但扩张的速度却很慢,那些敌对家族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联合起来抵抗杜家,纵然公子有天纵之才,没有几年时间很难将他们一个个拔出掉,而以公子的能力,绝不应该被困在这一县之内,应当趁天下大乱之际闯出另一番天地来!”/p
话音落下,二人竟然相视而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畿弟当真是了得,从今日起,你便是杜氏一族的家老,家族所有事务不必与我商议,皆可自行决断!”/p
过了片刻,回过味来的少年喜形于色,他的呼吸,这一刻骤然变得粗重无比,而眼神间,更是夹带着无尽的渴望和热切,连忙施礼拜道:“多谢公子,只是我接任了家老之职,那羊吉家老该居于何位呢?”/p
杜尚轻哼一声,眼神锐利地看向羊吉,语气更是让人不容拒绝:“家老你服侍杜家三代劳苦功高,可如今年事已高,我会将你子孙带在身边培养,你安心回乡养老吧!”/p
当视线转移到了羊吉身上的时候,他的苍老的脸上透露着一丝愠怒与无奈,沉默了良久,羊吉不甘的开口道:“羊吉谨遵公子之命!”/p
经过一连串的人事变故之后,终于迎来了新年旦日,凌晨天还未亮,整个杜府就早早的起来。杜尚也在冯倩儿的服侍下换上祭祀穿的黑色缎衣,全族上下都在杜府门前集结准备去城外的坟冢祭祖。/p
队伍在出发之前先是排位,也就是等会给祖先上香的顺序,这顺序都是按照宗族辈份来排的,三叔公杜锡作为杜氏资历最老的人,自然是由他站在最前方领队,然而与往年不同的是,在杜尚身后的并不是同父异母的杜蒙,而是杜崇跟杜畿二人,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却是公子杜尚安排的,其他人也只能当做没看见!/p
这一小小的插曲充分显现出着杜尚在家族里的权威,也意味着杜崇跟杜畿从此进入家族的核心,而小妾所生的杜蒙则被彻底边缘化,很难再有翻身之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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