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劫之一曲桃花水

    
    炎神殿的后室，炎天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身边除了一头白虎和一堆酒坛子，还有一个桃衣仙者。
    或许当年香魂园初遇，注定他此生只能做个仰望者。
    当年混沌在上神界挑选战神，炎天也曾是玄天众多败将里的一名。后来炎天被派到天南成为一方天尊，得了重华一句点化后，自此炎天就缠着重华不放。
    重华受令在仙界迎候四位天尊，见着炎天的第一句话就是：“底子虽好但太过拘束，招招都留有退路，面对玄天这样狡猾的主，自是不进则退，退无可退。”
    炎天表面不乐意，实际心里却对重华佩服的很。又知道重华是混沌的第一位徒弟，所学都是混沌亲授亲传，如何都觉得重华是拿来练手的最佳对象！
    炎天厚着脸皮胡搅蛮缠的闯进重华的香魂园，打算偷一些桃花酿带回炎神殿。
    香魂园的桃花三千年一遇，所开桃花不仅绚丽多姿，更是散发出一种醉人的奇香，简直就是仙境中的仙境！
    炎天顺着香味走到香魂园深处，忽然看到中间一颗最大的桃树上卧着一只七彩玄鸟。
    七彩玄鸟闲逸的将头埋在翅膀下休憩，整个身体随树枝来回摆晃，七彩羽毛被风吹的忽起忽落，惊艳极了。
    重华得知炎天闯进了香魂园，风风火火的跑来驱赶：“炎天，你个小混蛋，谁让你进来的！”
    七彩玄鸟被突如其来的叫骂声惊醒，猛然一个机灵，立刻扑扇着双翅离开了香魂园。
    炎天见重华吓跑了七彩玄鸟，不禁抱怨道：“你个老儿果真是在骗我，这里明明养着这么漂亮的凤凰，却和我说什么不允许任何外物踏入！”
    重华也被那只七彩玄鸟惊了双目，直愣愣的盯着七彩玄鸟的背影，呆滞的说道：“不是我养的。”
    炎天本来打算问重华那只七彩玄鸟的来历，此刻听重华如此一说不禁失望至极。留恋的走到方才七彩玄鸟停落的桃树下，竟意外捡到了七彩玄鸟抖落掉的一根羽毛。
    “七彩的羽毛？稀有稀有。”炎天很欢喜的将羽毛收入袖中。
    重华盯着七彩玄鸟离去的方向轻思了一会儿，回过神对炎天道：“此鸟绝非凡物，你最好不要多有它想。”
    炎天不以为意道：“不过留了一支羽毛，做何它想？”
    重华瞥了他一眼，未再多言。
    “你是来安慰我的么？”炎天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神情颓废到了极点。
    只是难得喝了那么多酒的他还能保持清醒。
    浓郁的酒气扑来，重华很是嫌弃往后跳了两步：“本仙尊有那么慈善么？”然后轻描淡写道：“听泷跃说你自西海回来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我来瞧瞧你是不是还活着。”
    炎天猛灌了一口酒，颓然一笑：“不过断个念想，哪那么容易死。”
    重华指指炎天手里的彩色羽毛：“既然决定断了，那干嘛还留着它？”
    炎天侧头看向手里的羽毛，犹豫半晌，终究不舍得放手。
    “留了太久，不舍得。”
    重华叹了口气：“当日你留下它时本仙尊就曾劝诫过你，可你偏偏不听……”
    炎天转过头，忽然双目犀利的直勾勾的盯着重华，问道：“凤芷究竟什么来历？”
    重华面无异常，只道：“不知道。”
    炎天唰的坐起来，盯了重华好半天，然后对守在身边的白虎吩咐道：“虎灵，咬他！”
    虎灵得了主人命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站起来向重华扑去。
    重华矫捷地躲开虎灵肥硕的身体，忍不住破口大骂：“炎天，你个小混蛋！你竟敢让这小畜生咬我！”
    炎天哈哈大笑，继续对虎灵道：“虎灵，那老头儿骂你小畜生。”
    虎灵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卯足了劲儿去扑重华。
    “小畜生，你别过来啊，你再敢过来本仙尊就不客气了啊！”
    重华有很严重的洁癖，除了坐骑仙鹤，旁的任何灵兽他都不愿接近半步，更何况还是流着口水的白虎。
    重华刚要出手击退虎灵，就听到一旁的炎天大声道：“虎灵可是半年都没洗澡了，几天前还被我那好徒弟偷偷带下凡间和那些凡间老虎混战了一场。”
    闻言，重华赶紧收回手，以光速躲开虎灵庞大的身躯，愤愤的捏诀离开了炎神殿。
    日落西山，圆月高挂。
    白洛潇随玄天来到北湘时已是深夜。没了仙力，白洛潇有些不适应凡间的黑暗，紧紧的跟在玄天身后，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
    玄天轻轻回身，将手伸到白洛潇面前。
    白洛潇没注意，一不小心撞了上去，然后也只是傻愣着没动。
    玄天瞧了她一眼，也没多说，直接握过她的手，拉着就走。
    曾经，这只手也如现在这般握过她的手。
    只是，没现在温暖。
    温暖得让她贪恋。
    其实白洛潇虽然封了法力和仙身，可毕竟是神仙之躯，即便到了凡间也不至于在黑夜完全失明。只是玄天暗中设了幕障，白洛潇感应不出来而已！
    五千年前，当握在手里的温度突然变冷的时候，玄天真的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入心底的害怕。
    后来，玄天在芷阴山独独守了凤芷两千多年，真的是希望用自己的命换回凤芷的命的。
    哪怕终世为魂！
    如今，还能感受着从指尖传递来的温热，即便是欺骗了白洛潇，玄天也不想再次尝受心若死灰的痛苦。
    玄天拉着白洛潇一步一步走的很缓慢，本来只需要个把时辰的路，俩人愣是走到天微亮。其间到底绕了多少弯路，白洛潇不打算知道，玄天也不会告诉她。
    二人停在宋府门外，白洛潇看着尽显破旧的牌匾忍不住轻轻叹气：“北湘一劫却是连累了宋氏夫妇。”
    玄天沉默的注视着残破的大红门，若有所思。
    突然，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幼童。
    “你们是谁？站在我家门口做何？”
    幼童背着书包好像正要去上学。
    白洛潇没想到这般破旧的院里还住着人，略显惊讶：“你住在这里？”
    “对呀。”幼童指着门头上的字对白洛潇道：“宋府，这里写着呢！”
    白洛潇还想再问小童，就听到门内传出一声老者的呼唤：“逸儿啊，等等爷爷。”
    逸儿？
    白洛潇忽闻此名心里不由一愣，待看清老者的面貌时彻底傻眼了。
    老者白发苍苍，步履略显蹒跚，在看到玄天时忽然就红了眼眶，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逸……逸儿？”
    玄天微微点头：“宋将军。”
    白洛潇一头雾水的随玄天入了宋府，被迟暮之年的霍之元很热情的挽留，白洛潇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玄天，没想到玄天竟然同意了。
    难道玄天这是带着她……私奔？
    白洛潇被自己的大胆设想吓了一跳！
    回到房间，白洛潇如何也想不明事情经过，正苦思冥想之际，房门已然应声而响。
    房门没关，玄天刚敲了一下白洛潇就迎了上去。问道：“宋将军和宋夫人呢？”
    “宋将军送思逸去了私塾，宋夫人出门了。”玄天淡淡答道。
    白洛潇哦了一声，还是没忍住的问道：“宋将军和宋夫人究竟怎么回事？他们不是……”
    玄天星目微敛：“司命簿上的命数并非真实天命。”
    什么？原来那日她偷看的司命簿是假的！
    “真正的司命簿上宋氏夫妇本是没有子嗣后人的。”玄天道：“私自篡改司命簿本就是逆天命而为，故而我在凡世也仅有八岁之龄。”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白洛潇寻遍北湘都没人听过宋逸之名。
    本就不存于世的宋逸自是随着玄天的出现而消失！
    玄天恢复仙身，宋晋夫妇也会恢复真正司命簿上的命数。可是他们为何还会记得宋逸？并且在见到玄天时并未表现出任何一丝惊异之色？
    玄天看出白洛潇的疑惑，慢慢解释道：“我恢复仙身后曾去幽冥界找过宋氏夫妇，当时他们二人正要重返人间。宋家老母一事是我有愧于他们，便提出让他们到天界做仙使，免去承受凡间生老病死之痛。”
    “他们拒绝了？”白洛潇有些惊讶宋晋和霍之元的选择。
    玄天点了点头：“他们说凡人虽有凡人之痛，神仙却也有神仙之忧。他们最终选择重回凡间，只让我保留他们的记忆，在凡世留个念想。”
    白洛潇听后只留下轻轻的叹息。
    世间就是如此，有些人喜欢活得轰轰烈烈，有些人却喜欢平淡的过一生。
    玄天看着眼前略带淡淡忧愁的白洛潇，忽然问道：“若是洛洛，洛洛会做何选择？”
    白洛潇猛然一愣。
    片刻，玄天淡淡一笑，对白洛潇道：“其实，我也愿意同洛洛做个平凡夫妻的。”
    白洛潇看着玄天的笑容心口隐隐作痛。
    做何选择？
    若真的可以选择，或许我会选择……从未遇见你。
    深夜，宋府早已人静灯息。玄天衣衫齐整的站在窗前，窗门微开，夜风趁虚而入，吹起他垂在耳鬓的黑发，竟让人觉得他有些虚弱。
    虚弱？
    离若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堂堂六界战神如何能用虚弱二字形容！
    离若努力的摇摇头，然后化剑身成人形。
    玄天关了窗，缓缓转身对离若道：“北湘土地上告此地接连有怪事发生，你去查一查。”
    肃穆雍容之貌尽显战神运筹帷幄的英姿。
    “是。”离若领命，却迟迟不见离去。
    玄天淡淡道：“有事直说便是。”
    离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天尊是否有心事？”
    玄天微不可见的愣了一瞬，遂严厉道：“本尊的事岂非要你擅自揣度！”
    离若一惊，忙道：“离若不敢！”
    离若离去后，玄天便去了白洛潇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白洛潇正在利用复元灵珠调息。
    玄天进了门，直奔床榻而去：“我来陪你。”
    白洛潇轻笑：“我只是稍做调息之后便休息了，不用陪的。”
    玄天抬目望着白洛潇，一本正经道：“我是来陪你睡觉的。”
    白洛潇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颊和耳朵直至全身都开始变得滚烫不已。
    玄天却已经脱了外衫，躺在了床榻上，身边还给白洛潇留了一大半的位置。
    我是有多胖啊！
    白洛潇在心里怨愤一句，却是迟迟不敢躺过去。
    玄天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的略显僵硬。
    白洛潇挣扎了大半夜，最后还是一个人在凳子上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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