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斯在兔子洞中下坠着。
大概十分钟前,她还在洒满阳光的苍翠庭院里小憩。
不同寻常的蹦跳声让她困倦的抬起眼,她看见了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站立着一只白兔子。
它手中拿着和它半个身子一样大的怀表,裸露在外套外的水滑毛皮纤毫毕现。它略微张开三瓣嘴,露出了像是在笑的表情。
“那边的,你现在应该来追我啊!”
——兔子在和她说话。
埃莉斯觉得自己在做梦。朦胧的脑袋发着低血糖一般的晕眩。
她的隐形眼镜可能不好用了,那只兔子没有在快速眨眼中消失,反而清晰了些。
她看见它憨憨的歪了歪长耳朵。
埃莉斯富有经验的想,她正在做梦。
半睡半醒的时候,埃莉斯时常会有这种感受。像是有半边大脑没入水中,半沉半浮间模糊了现实和妄想界线。
荒诞的思维天马行空又理所当然。
埃莉斯于是接受度极高的想,啊,有只拿怀表穿衣服直立行走的兔子正在跟她喊话。
它卖力的正试图用它毛茸茸的短尾,尖尖的长耳朵,水灵灵的红眼睛勾引她。
埃莉斯喜欢毛绒玩具。这招在平时或许很好用,但今天埃莉斯实在是太累了。
她恋恋不舍的闭上了眼睛,心想下次再做个类似的梦好了。
“你竟然打算无视吗?不追兔子的话是不行的!”
“快来追我啊!”
好多话的兔子啊……虽然寂寞的时候她也希望过怀中的毛绒玩具能说说话。但如果这么吵闹,可能要重新考虑了。
“不可以睡着!不可以无视我!啊……不许闭上眼睛!”
埃莉斯并不明白这只兔子为什么这么焦急。如果它在赶时间就更不该跟她讲话。
他们毫无交集。按照梦境的规律,放任不管的话很快就会消失了。
“快来追我呀,真的不来追我吗?”
兔子细小的声音由远及近,埃莉斯从中听出了哄骗的意味。
她睁开眼睛,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兔子,突然坐直了身。
对方不按套路的靠近让她感到了不可控的警惕。
兔子粉色的鼻尖动了动。虽然不太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但它明白自己似乎碰上了些不顺利。
它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另一只脚焦躁的拍打着地面。
“不应该啊……为什么不来追逐着白色的兔子呢,难道这是这幅形态没有吸引力?”
“啊……我本以为你会喜欢呢。”
白色的光芒从兔子身上绽开并拉长,一个有些略长的人影取代了原先兔子的位置。等光芒散去了,埃莉斯才发现那高高撑起的东西不是礼帽,而是一双粉嫩洁白的长耳朵。
眼前的青年有着一种不真实的俊美和色彩搭配。白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耳畔,闪烁于镜片后的赤色眼睛像是最受乌鸦喜欢的红宝石。
明明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却偏偏身着着艳丽如血的制服,刺眼华丽到近乎张扬。
奇怪的气质。
青年冲埃莉斯笑了笑,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好吧好吧,不想走的话,我来抱你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埃莉斯走近。
“磨磨蹭蹭会迟到哦,埃莉斯。”
埃莉斯退了一步。她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但即便是做梦,她也不打算和这个长着兔耳的青年展开什么奇怪的冒险。
她讨厌冒险。
——而且……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
“先变回去。”
“埃莉斯?”
兔子先生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抵着下巴,疑惑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他的一只耳朵微微弯折,露出了不禁让人想把手放上去的可爱弧度。
“啊……果然你更喜欢兔子的形态吗?”
“是的。”
埃莉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即便在“梦里”也是如此。
“我更喜欢兔子。你变回去,我就来追你。”
她放软了语调,轻哄着对方。
“太好了,被你所喜欢着……”
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喜欢,他的声音就拔尖的像要融化。
不,他确实融化了。在白光里,渐渐地缩回了普通大小的兔子。
——除了他是个穿着衣裳,戴着眼镜,直立着的兔子。
“快来追我吧,埃莉斯!”
白兔发出了可爱尖细的声音。它捧着巨大的怀表,蹦蹦??的朝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里的夸张洞穴跑去。
一蹦一跳间它不停的回头看埃莉斯,为了不引起他的疑心,将戏做全套的埃莉斯跟着它一起跑到了洞边。
直到现在,她仍对着凭空出现的洞穴充满了不真实感。
——不,梦境里不需要真实感。
“要跳了哦,埃莉斯!”
埃莉斯点点头,做出了起跳的假动作。把白兔一个人骗下了洞穴。
小小的白兔很快被吞没在了洞穴里。站在洞穴边缘的埃莉斯往里面望了一眼,发现里面又黑又深,难以想象是如何挖成的。
她用鞋尖踢了一块石子下去,很久都没有听到回音。
幸亏没有跳下去……不然她怕是要跟兔子殉情了。
就算在梦里,这也是很挫的一种死法。
至少埃莉斯不想这么死去。
骗走了麻烦,埃莉斯重新回到了树下。
去拿扑克而暂时离开的姐姐还没有回来。她要等她。
阳光洒在埃莉斯宽大的裙子上,暖洋洋的,催人欲睡。她靠在树干上,险些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她感觉自己飘浮了起来。
不是那种漂浮在水上的感觉,而是有所支撑的,更为实感的,就像是——
埃莉斯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吃惊的看见了前几分钟才在她眼前晃悠的兔子耳朵。
——就像是被人打横抱起来了一样。
“小骗子。”
长着洁白兔耳的青年凑近她耳旁,跟她咬着耳朵。温热的气流吹过耳畔,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暖意。
宠溺而亲切,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居然欺骗全心全意信任你的白兔子,就没有一份愧疚感吗。”
本该在十米开外的兔子洞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
不给埃莉斯挣扎的机会,兔子先生抱着她毅然决然的跳进了洞穴。
——啊啊啊
高速下坠中,埃莉斯的裙摆像水母一样肆意展开,却没有蒙住她的脸。
洞口越来越小,头顶的光线也渐渐泯灭。
埃莉斯感到了窒息。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迟钝的想到,她脆弱的心脏会爆掉的。
就像花开一样,砰的一声。
啊……抱歉,她说的或许是烟花。
凛冽的气流声擦过耳畔,脑袋发木的埃莉斯下意识的搂紧了罪魁祸首的脖子。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着力点,她不得不将全身心依靠上去。
白兔的喉咙里传来的低低的笑声。
他赤色的眼睛弯弯的。明明是兔子,却有双捕食者的眼睛。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此时此地,他正完完全全的拥有她。
下坠还在持续。
这对白兔来说的厮磨与享受,放在埃莉斯身上就成了临死的煎熬。
会摔死吧……
啊,她真的不想和兔子殉情啊。
就算是兔耳男也很糟糕啊。
幽邃中,跨越了屏障的躯体紧紧相拥着。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这一刻,两人都希望这场坠落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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