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而至的你

26.chapter26

    
    周一正是医院忙碌的时候, 穿梭在各楼门诊的病人已经挤满了等候大厅。下午舒景言补上周的门诊,上周二因为一场手术, 他的门诊暂停,所以这周补上,他是消化科挂在前三的专家医生, 门诊排得很满。
    岁暮跟在他后面, 一下午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岁暮好不容易可以趁着空隙跑一趟厕所, 回来时, 舒景言正和一对外地夫妻讨论病情。
    两人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尤其是女人, 一着急便脱口而出方言,岁暮大多是听不懂的, 和天书一般。
    岁暮以为舒景言和她一样, 但在女人一通叽里呱啦之后,他居然能慢理斯条地解释,告诉她病情还不严重, 至于能否确诊, 还需要后续的观察。
    女人一听有些着急, 她想快点确定究竟是什么病。
    岁暮依旧一头雾水, 目光不由得看向舒景言。只见他,正凝神看CT片, 微微低着头, 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鼻梁高挺,坚毅的下巴,明明很冷峻的长相,但他面对病人时却是十足的耐心,他指着报告上的文字,一一解释,遇到专业名字,会换一种通俗的说法,慢慢让人易于接受。
    他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岁暮这段时间已经发觉,他的嗓音很敏感,只要连续说话半小时喉咙就会沙哑,隔一天才会慢慢变好。
    “大概是这样一个情况,药先吃三个月,三个月后来复查肠镜。”
    “好,谢谢医生。”夫妻俩连连感谢,将桌上的ct片和以前做的各项检查收起来,转身离开时恰好看到岁暮站在门口,岁暮帮他们把门推开,夫妻感激地笑了笑。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门诊病人,岁暮目送病人,在他们拐弯后才收回视线,看向房间里的人,舒景言大约是有些累,已经仰躺在椅子上,半眯眸子,右手揉着眉心,左手搭在桌面上,手指间还夹着一只钢笔。
    岁暮脚步放缓,目光不经意看到他马克杯里的水已经没有了,他今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不知是做医生的缘故,他喝水总比平常人多些,岁暮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替他倒水,一杯水搁在他手边,很快便见底了。
    门诊总是太忙,大多时候,他都是不喝水的。
    岁暮将杯子里的水装满,放在他手边,手指还没收回,就被突然握住,岁暮心下一跳,诧异地望向舒景言。
    舒景言也是心口如同蚂蚁咬了一口,他本是为了拿那杯水,未曾想到她的手还没有收回,掌心是柔软的触感,女孩的肌肤和羊脂玉一般细腻,显然是极少干家务的娇养女孩。舒景言心头喟叹,一时有些情难自禁,不想收手。
    他放开揉着眉心的手,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清明,一扫疲惫。
    岁暮也看向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静谧的空气流淌着不一样的气氛,
    岁暮的手指搭在杯壁上,好像黏在上面,舒景言的手又好似黏在岁暮的的手背,舒景言打算说了什么。
    “以后……”
    “舒医生,你还在吗?”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急匆匆的,伴随着声音是一个男孩子推门而入的身影。岁暮看清来人时,瞬间将手抽回了。
    陆离从门外闯进来,见到岁暮也在里面,和她嗨了一声,然后半撑着桌子,和舒景言说话:“医生,你什么时候给我朋友手术啊?明天可以吗?”
    舒景言不动声色地将心底的不舒服消化掉,手指尴尬地握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清清嗓子说道:“明天?要不你来做这个手术,或者你来安排治疗方案?”
    陆离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岁暮也惊讶地转头看他。
    “这里是医院,如何手术,怎样治疗,我们医生自然会和家属商量,手术并不是想做就立刻可以做的。”舒景言说话的口气并不算好。
    陆离被说的哑口无言。
    舒景言说完便收拾桌上好桌上的资料,握着水杯,侧身离开,他经过时,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然后只留给两人一个挺拔的后背。
    陆离不明所以的看向岁暮:“姑娘,现在医生都这么凶吗?”
    岁暮不想别人误会舒景言,望着那张酷似旧人的脸,岁暮认真地解释:“舒老师只是实话实说。”
    陆离转了个身,斜靠在桌上,瞅着岁暮,说道:“你确定你们老师今天不是吃了枪药了?”
    岁暮心里不太舒服,不想别人这样说舒景言,皱了皱眉,只是望着那脸,终究说不出太严重的话,只低低解释:“舒老师一直都是好医生。”
    她模样认真,一副那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样子,陆离有些话不禁脱口而出:“你该不会喜欢你这实习老师吧?”
    他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箫笙,岁暮不知不觉又将他当做了箫笙,好似他就站在自己面前问:“岁暮,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实习老师?”
    喜欢别人?他怎么能喜欢别人,岁暮心头好像被一根刺狠狠戳了一下,她怎么能喜欢其他人呢?
    岁暮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她不能。
    陆离见她回答的干脆利落,瞬间笑开了,脸颊的酒窝更加明显,小虎牙也露出来,像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孩子,他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这就好。”
    岁暮见他这般笑,嘴角也慢慢绽开微笑,只眼底一闪而过的灰暗,好像什么东西被她丢了一般。
    晚上下班时,外面居然渐渐下起雨,而且雨势渐大,岁暮好巧不巧地将伞丢在了家里。她和康康一起下班。
    岁暮仰头望天:“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要不我们打车回去吧?”
    康康头歪在岁暮肩膀上,半撒娇半抱歉的说:“刚刚和我家大叔通了电话,他开车过来接我,嘿嘿,岁暮,我就不和你一起走啦!”
    岁暮斜觑了她一眼,嫌弃地将她的头推开,故意说道:“好像我稀罕和你一起坐车一样,你赶紧滚吧。”
    刚巧医院对面停下一辆车,车窗打开,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朝康康招手,康康笑眯眯地和岁暮挥手再见,然后一蹦一跳的跑到车旁边。
    岁暮站在医院大门处,她今天穿着一双白色的鞋,她看了眼脚上的鞋,最终默默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打通了李夏草的电话。
    “在哪儿?”
    “丽江。”
    岁暮一阵无语,电话那端的李夏草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岁暮望着天空,幽幽地说:“现在没事了,你好好玩吧,希望你今年的期末可以安全度过。”
    “我去……岁暮……”
    李夏草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岁暮挂断了。最后岁暮还是打开了叫车软件,
    宁大医院在市中心,叫车很方便,一叫车就有人接单了,岁暮等车的空隙,眯着眼睛打量远处的风景。
    “嘿。”
    有人从后面拍了岁暮一下,力气有些大,岁暮肩膀一阵酸麻,折身望去,入眼的就是一对小虎牙,陆离笑容满满地看着岁暮,眼睛里仿佛装满星星,嘴角弯起的幅度充满着孩子气。
    面前是这样一张脸,但她的脑海中却是浮现的另一个人的脸,一样的酒窝和虎牙,不一样的目光和神态,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总给人相同的感觉。
    岁暮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但陆离却不知道,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飘忽迷离,透着一种欢喜,他心里有些小得意,笑容更大:“外面下雨,我这有把伞,我送你去坐车。”
    岁暮看到他手里确实拎着一把雨伞,刚巧,岁暮的电话响了。是出租车司机打来的:“你好,我已经到医院了,你在哪儿上车?”
    岁暮抬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和电话里的司机说:“你就停在出租车上车点,我自己走过去。”
    说完,挂了电话,仰头看陆离,嫣然一笑:“那麻烦你送我到门诊旁边的出租车停靠站了,我叫的出租车已经到那儿了。”
    她说话时,眼睛总是喜欢和对方对视,陆离看得有些飘飘然:“好。”
    陆离先撑开伞,然后朝岁暮招手。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出医院的大门,一高一低的身影在同一把伞下。
    两人身后,一辆黑色路虎缓慢驶过来,明显刚从车库过来。雨势很猛,打在路虎的车盖上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水花,车窗缓缓滑下,那是一张极英俊的脸,眉目冷峻,冷漠的盯着前面两道身影。
    直到那把黑色和两道身影消失,舒景言才调转方向,回到医院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子后,又原路返回。
    他重新回到会议室,房间内有三四个医生正在研究上午送来的胃癌患者的检查报告。他推门而入时,所有人惊讶了一秒。
    周庄庄见他黑色外套上沾了水珠,不由得笑道:“师兄,你刚刚不是说要回宁大取东西,我看你这是刚走到医院门口,便又回来了。”
    舒景言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手指敲着桌面,说道:“我记错了。”
    他的口气不算好,但周庄庄也早已习惯,或者说,只要他和自己说话,什么口吻她都愿意。
    麦主任笑呵呵地插话:“景言也有记错的时候,还真是少见啊。”
    舒景言望着窗外的雨,不明不白地说道:“人总有犯傻的时候。”
    周庄庄闻言,诧异地看向他,脑海中居然飘过一张青春朝气的脸,她心里像被针扎过一般手指用力捏着一叠白纸,指甲泛白,最后是一个微信消息打断她的思绪。
    “姐,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张图片,周庄庄点开大图,入目是一个女孩子的侧脸,弯腰准备进出租车,手机像素很好,清晰地拍出女孩子右脸的轮廓。
    周庄庄看着那张照片,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庆幸,厌恶,还有一丝羡慕。
    那边又接着发来一条消息:姐,怎么样啊?我觉得人家对我也有点意思。
    周庄庄状似无意地看向舒景言,他正低声和郑慕青讨论,眉头微微皱着,认识多年,他早已褪去年少的青涩,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受人尊重的医生,多年来,一直都是周庄庄喜欢的样子。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郑雅第一次见到舒景言,高兴地和她说:“庄庄,我好喜欢他,我觉得他对我也有意思,我刚刚问他要号码,他居然给我了。”
    周庄庄慢慢收回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加油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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