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岁暮是冲下台的, 众人还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之中时,她已经冲出人群, 四处搜寻。
其实她对记人脸并不擅长,很多时候需要多接触几次才能勉强记住,所以, 对于自己第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女人, 她也很惊讶。
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像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袭来。
女人牵着小男孩正在过马路, 岁暮冲过来时刚好绿灯变红灯, 她抬起的脚步被一辆呼啸而过的客运车吓住,渐渐收回。周围聚集着同样是等红灯的人群, 岁暮有片刻的恍惚,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
说实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些年, 宁城这座说大不大的城市里,她愣是从未撞见过这个女人,而她也从未向父亲摊牌, 即便她用尽所有的手段去伤那个男人的心, 却不敢亲耳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越珍视越害怕, 越珍视越伤害。
终于, 红灯重新变回绿灯,岁暮一个健步跑出去, 但她跑过去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在一个手臂的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因为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是妈妈, 岁暮讽刺的想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但她最终没有接这个电话。
再抬头时,那对母子已经渐渐走远,小男孩有些调皮,走路不专心,还不时地朝后面看,岁暮看清那张圆圆的脸,像个小包子。
她想,如果今天只是遇到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停下来逗逗。
她就这样看着她们逐渐在视野中逐渐变小,融入人群,直至消失。
全身力气仿佛在刚刚的奔跑中用尽,她有些虚脱无力的感觉,转身时刚好看到陆离往这边走,他一脸担忧。
“岁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陆离弯腰,一脸担忧又探究般地观察她的神色。
啊?哭了吗?岁暮抬手摸摸眼角,果真一片湿润,她用力地擦了擦,可是好像有点擦不干净,眼泪止不住。
再抬眸看陆离时,那若影若现的酒窝,说话时无意露出的小虎牙,岁暮心底的悲伤痛苦再也藏不住了。
“呜呜呜”她哭得极其狼狈,眼泪鼻涕一块流下来,边哭边和陆离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岁暮语无伦次,含糊不清,陆离只当她是为刚刚未完成的表演道歉,她哭得实在伤心,陆离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将她拉过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说道:“没关系,都是小事。”
“不是的,不是小事,都怪我,呜呜,都怪我……对不起……”岁暮不停地摇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她伏在自己胸口哭得无法自抑,虽然不知何故,但却心底甜津津的,陆离胆子大些了,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岁暮,没关系的,还有明天的表演,明天好好表演就好啦。”
两人站在马路边,一个哭一个劝,男孩子阳光俊朗,女孩子只有一个侧脸,但看上去也是清秀漂亮,周围偶尔路过的行人误以为这是一对小情侣闹矛盾,投来善意的目光。
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内,因为这一幕气氛有些变了。
周庄庄趣味盎然地看着远处那对男女,用余光瞥了眼舒景言,见他面无表情,目光淡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多想了。
“陆离那臭小子,又在外面抱着小姑娘了。咦,那姑娘是不是你带的实习生啊,景言,你看是不是啊?”周庄庄演戏一般地引出自己想说的话。
舒景言扣着方向盘的双手敲了敲,眼皮掀起,冷淡地瞥了眼周庄庄,语气凉薄:“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主要原因吧?”
周庄庄有一秒被拆穿的尴尬,但随即坦然地摊手:“我只是听郑慕青说你对那小姑娘有意思,我在想你的品味应该不至于如此,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她说完,撩了撩耳后长发,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
舒景言也扯扯嘴角,看着她,口吻一如既往的淡漠:“哦?是吗,原来我的品味在你眼中这么差?”
周庄庄觉得他话怪怪,转了两圈终于明白,脸色不禁有些变了,她指着远处说:“就这样的人你都喜欢,舒景言,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舒景言的耐心告罄,脸色极差,眉眼间一片凛然之色:“你哪儿都不如。”
周庄庄一双美目瞪圆,漂亮的脸有些扭曲,又气又怒,偏偏还想保持仪态,导致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陆离说他正在追这姑娘,我这个弟弟在追妹子这方面从未输过。”周庄庄揪着车椅皮,恨恨地说出这一句。
舒景言扯着嘴角,一脸倨傲:“那你告诉他,这次他应该不能如愿了。”
“下车。”舒景言冷声说。
周庄庄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碰壁了,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贱,偏偏每次她想放弃的时候心底都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再坚持一下,说不定马上就成功了。
所以,今天她才费尽心思蹭上他的车,让他送自己过来,却终究还是一场打击。
周庄庄刚下车,车子就嗖地开走,仿佛一秒都不愿多停,车身带动的气流像一把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翌日,岁暮睡到日上三竿。原因还是因为昨晚,陆离送她回来居然在楼下遇到陶太太,陶太太过来也是因为岁暮挂了她电话,她一时担心所以才过来的。
陶太太还是第一次见到岁暮身边出现除了李夏草之外的男孩子,不免多关心几句,晚上拉着岁暮问了许久,直到岁暮对天发誓,这真的不是男朋友,她才罢休,最后,陶太太摸着女儿哭红的眼角,心疼的说:“暮暮,今天是不是又想起那些事情了。”
岁暮沉默,陶太太更加心疼,晚上直接流下来陪女儿。
但陶太太向来不是一个严谨的人,在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今天也是如此,岁暮一觉醒来时,她还睡得极沉。
瞄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平时这时候她已经出门了。
“妈,我要迟到啦!”
岁暮从床上弹起来,边穿衣服边抱怨:“老妈,你是不是把我闹钟关啦。”
陶太太穿着睡衣给女儿收拾包,一面解释:“我看时间还早就关掉闹钟让你再睡十分钟,哪知道我也睡过去了,没事没事啊,我们打的过去。”
岁暮随便抹了两把脸直接出门,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她在出租车上用一根皮筋挽了个丸子头,然后描眉化唇,在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她刚好全部收拾好。
司机收钱的时候瞄了她一眼,啧啧两声说:“你们现在小姑娘还真是厉害。”
岁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滚带爬地拎包下车。
即便如此,她最后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十分钟在其他地方还算小问题,但在宁大医院实在不算小问题。岁暮被舒景言单独喊道楼梯间时,已经愧疚地低下头,尤其对面的男人一脸严肃,脸色还有些臭。
岁暮觉得自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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