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而至的你

36.chapter36

    
    每年宁大医院都会安排各个科室的医生到医疗水平落后的基层进行医疗支援和帮扶, 每个科室轮休一般,一个月一轮。上个月是骨科的医生, 过两天骨科回来就轮到消化外科,每年这时候,麦主任都是最苦不堪言的时候, 本来科室就很忙, 偏偏还要抽出两个人。
    麦主任扶额,一脸为难:“景言, 今年下乡的人选你有什么想法?”
    舒景言经此提醒, 才想起又到一年一次的下乡帮扶的时候,往年这时候都是院里定人, 名单下来,麦主任不同意也得同意, 只是今年大概院里也想偷个懒, 就把这差事推给各科室的主任。
    他手肘支着桌面,手指交叉胸前,略加思索, 恍然发现似乎科室里的同事都下乡过, 就连郑慕青也在去年去过, 这人选还是在不好推荐, 他遂自荐:“我看今年要不就我去吧,剩下人选您看着办。”
    麦主任皱皱眉头:“景言, 你这次去就是第三次了, 况且医院这阵子忙, 你可是我们科室手术量最多的一个,你一去这剩下可是一大摊子事啊。”
    舒景言浅笑,扯了扯嘴角:“没有这么夸张,何况还有郑慕青和周医生在,他们的手术量不比我少。再说您有合适的人选吗?杨教授在国外,还有几个月才能回来,夏医生的女儿生病,总不好让她这时候下乡。”
    麦主任点点头,更加郁闷了,下乡两位医生,一位可以随便些,住院医就可以,可另一位一定要主治医生级别以上,科室符合的医生也就那么几位,麦主任也确实没辙,只好同意舒景言的意见,临走前又提醒一番:“周日上午出发,这次去下乡去的是施桥,大概三小时车程,你们到那儿有人接。”
    舒景言了然,麦主任想想也笑了,拍拍他肩:“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下乡,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这样,周六你就休息一下,好好收拾收拾,顺别也陪家人好好过个周末一下。”
    舒景言没拒绝,他也确实需要时间。
    一早上班,岁暮就听到郑慕青在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的战况,他清朗的嗓子带着笑:“昨晚送到医院八个人,四个需要进行消化外科手术,我和景言一人两台,一直到早上五点,现在都已经好好在住院部躺着了。”
    陈医生在一旁啃着包子,还没咽下去就庆幸地拍拍胸口:“幸好我昨天休息,要不然也呆到个早上五六点,真吃不消。”
    旁边的夏医生轻笑一声:“估计你在这儿也用不着你的份,我听说舒医生昨晚那两台手术可不容易。”
    这话还真是毫不留情面呐,医生大概是和病人待久了,养成有话直说的习惯,岁暮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思维有些发散。
    陈医生并未将夏医生的话放在心上,反倒转身问岁暮:“咦,看到你老师了吗?”
    岁暮摇头:“没看到。”
    郑慕青摸摸下巴说:“这家伙已经连着上班半个月,今天休息一上午,下午再来医院,这会儿估计在补眠。”说完,郑慕青又啧啧两声,这人的体力还真是追赶不上。
    夏医生也感叹:“都说我们医生工作稳定,稳定什么呀,也就听上去好听些,连个双休都没有。”
    这一句就像开关一般,引来办公室里医生的吐槽,岁暮拖着下巴默默听着,心思有些飘远了,在想不知道舒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嘿,发什么呆呢?”
    郑慕青的手在岁暮面前挥了挥,岁暮见办公室里已经没人,就用力拍了一下,打得郑慕青嗷嗷叫了一声,骂了一句:“没大没小。”
    岁暮自从知道李冬冬和郑慕青两人又重新在一起后,对待郑慕青的态度大转变,以前只当是一位前辈,现在直接当姐夫对待,所以才敢在没人的时候动手打人。
    郑慕青揉了揉手背,见红了一块,暗想回去一定要让冬冬补偿自己。他拍拍岁暮桌子说道:“跟我走吧,上午景言不在,你就跟着我混吧,刚巧我手里那两人今天有事都回学校了。”
    说完,郑慕青已经率先出去,岁暮揉揉鼻尖,连忙跟上。
    郑慕青到住院部检查昨晚手术的几人,见状况都良好,随后又叮嘱家属一番,然后又被急症呼去会诊,郑慕青带着岁暮风风火火跑到一楼。
    急症收了一位有肛瘘的病人,病人之前在家乡医院做过一个肛瘘手术,只是手术结果并不好,郑慕青一番检查后建议立即进行手术,这手术对于他来说已经很小儿科了,每个月总有好几例,只是没想到当他准备去换上手术服时,病人家属突然不干了。
    “等一下,我们要找那个姓舒的医生做手术,我们特地坐了十几个小时过来的。”病人的母亲大概在旁边听到护士喊郑医生,才发觉这并不是她要找的医生。
    郑慕青做医生这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怔愣了一下,随后又莫名觉得好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买些水军去败坏败坏舒景言。
    岁暮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尴尬,瞅了郑慕青一眼,被后者瞪了一下,从他的眼神中岁暮知道他并不在意,于是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挺害怕郑慕青因为这件事和舒景言生疏,即便两人关系很好,但当下这种情况,一般人大概真的无法做到心中毫无波澜。
    护士解释半天,郑慕青也一番安抚,但病人家属依旧不依不饶,大概是被上次手术带来的后遗症吓怕了,只一个劲儿地说:“我就要那个姓舒的医生做手术,我二舅妈的弟弟的表叔就是他做的手术,现在恢复得特别好,我只相信他。”
    没办法,郑慕青朝岁暮使了个眼神,岁暮开始还不明白,郑慕青只好做出打电话的样子,岁暮瞬间了然地点点头,走到一侧给舒景言打电话。
    岁暮拨出号码,等待通话的时候莫名产生一种紧张感,她后背贴着墙,手指藏在后背,一下一下地扣着墙。
    没等太久,电话就通了。
    “你好,我是舒景言。”干燥的男低音,声线不似平时的清冷,有些慵懒和随意,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
    岁暮手指又扣了扣墙,望着远处还在争论不休的病人家属,说道:“舒老师,是我。”
    “嗯,我知道。”舒景言大概已经清醒,声音恢复一贯的清冷声线。
    岁暮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问道:“舒老师,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
    电话里传来一道轻轻关门声,静随其后的是舒景言简短的一声:“马上。”
    他真的马上就到了,岁暮还在极力安抚家属,他已经换上一身墨绿色手术服快步过来,白皙清俊的脸上一如往常的严肃,给人一种信任感。
    岁暮看到他时惊讶道:“舒老师,你来啦。”
    舒景言只落了一个眼神给她,随后就接过郑慕青手中的检查报告,对于这两人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所以郑慕青并没有任何压力,还有心情开舒景言的玩笑:“你这又抢了我一个手术。”
    舒景言快速扫了眼报告,心中大概有数,又具体查看了病人创伤处,闻言,抬头看了眼郑慕青,轻笑:“没事,接下来一个月够你忙的了。”
    郑慕青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想追着问,但舒景言已经让护士推着病人进手术间了,只临进去前,舒景言又回头看了眼岁暮。
    只这一眼,岁暮竟开始心慌意乱。
    舒景言手术刚结束,在护士台叮嘱护士长注意事项时就被郑慕青从后面拍了一下。
    “是不是今年到基层医院的又是你啊?”郑慕青凑到他旁边,假装正在看手里的病例,实则在他旁边说悄悄话,就像上学时一样。
    一场手术的时间也够他猜着了,同样一场手术结束后舒景言心情稍稍放晴。
    他搁下手中的笔,套上笔盖,放进白大褂的口袋,才侧头看向旁边的人:“嗯,所以接下来一个月你又要有的忙了。”
    郑慕青就差哀嚎了,一个月的地狱生活,往年还有舒景言兜着,现如今他走了,想想就觉得可怕。
    他苦闷的表情成功取悦了舒景言,就连旁边的护士长都被逗笑了,拍拍郑慕青的肩膀:“郑医生接下来有的忙了。”随后,护士长一脸担忧地盯着这两人:“我们科室年轻的男医生可就你俩单着了,你们还这么忙,这可咋办呢?”
    郑慕青闻言,连忙摇头,这误会可大了,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他瞄着旁边的人,一脸笑,幸福又得意:“姐,我已经有主了,”
    护士长高兴:“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郑慕青向来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幸福爱情故事,但因为时间有限,他也仅简单说了几句,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
    舒景言默默听了一耳朵,随后手肘捅捅郑慕青:“刚刚好像麦主任找你的。”
    郑慕青停下来,环顾四周,连麦主任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狐疑地看着舒景言:“哪有麦主任,你骗我吧?”
    舒景言一脸好笑:“我为什么要骗你?”
    郑慕青心说,你当然是嫉妒我,对,你就是嫉妒我。但他觉得舒景言应该没这么无聊,于是,和护士长摆摆手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聒噪的人走后,舒景言也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护士长喊住:“舒医生,郑医生都有女朋友了,你呢?要不要姐再给你张罗张罗。”
    护士长之前也给舒景言介绍过,他也见过一两个,但后来见他兴致缺缺,每次也是顾着面子才去,护士长便歇了心思,只是现在连郑医生都结束单身生活,只剩下舒景言一个单身汉,护士长又开始热心起来。
    这个……舒景言没有再像往常一般碍于情面答应,直接拒绝了。
    护士长瞧着他,福至心灵,问道:“舒医生是不是也快有好消息了?”
    舒景言望着某人从远处而来,低头笑了笑:“但愿吧。”
    岁暮是过来交实习报告,学校规定没隔一个月交一次实习月总结,需要实习老师签字才算认可。
    舒景言从岁暮手中接过,和护士长打了个招呼后带着岁暮离开了。
    护士长盯着两人的背影发了会儿愣,还是康康跑过来喊了一声,她才回神。
    这边,岁暮站在舒景言身侧,安静地走路,偶尔侧目看舒景言,他正垂眸认真看她的月总结,眉间舒坦,岁暮便也松口气。
    舒景言对这篇月总结报告很满意,但他不太擅长夸人,只简单说了句不错,这落在岁暮耳中已经是最好的表扬了,她接过自己的总结报告,想起他这些天似乎心情不太好,不由说到:“舒老师,你最近是不是挺累的。”
    舒景言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无言,片刻后答非所问道:“我最近确实有一件事比较苦恼。”
    岁暮也不知道是否触及隐私,自己是否应该继续问下去。舒景言已经继续说下去:“如果喜欢一个人,是否应该明确告诉她?”
    岁暮插在口袋的手指瞬间收紧,与此同时,心脏也一般收紧,她向来越紧张越容易掩饰,故作淡定地说道:“舒老师是在说自己吗?”
    舒景言摸摸鼻尖,倒是坦率地点头,然后迎着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岁暮吞咽了一下,嘴角依旧挂着笑:“当然应该说,如果不说对方怎么会知道。”
    闻言,舒景言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已经转身离开,岁暮在原地站了片刻,其实她刚刚想问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幸运得到他的喜欢。
    可最后她竟然有些不敢知道了。
    第一次有这样但我感觉,她无所适从,不知道和谁述说。
    傍晚,陆离又来提醒她别忘了晚上的表演,她看着手机短信,心不在焉地回了一个嗯。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渐渐以一种平常心对待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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