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传

第十五章 可怜

    
    白楚楚几乎是一路恶狠狠地盯着紫棂来到广场中央,两人距离十步之遥,方低声道:“待会儿哭鼻子的人是你才对,一个身无长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了那些护花使者,看你拿什么同我斗!”
    紫棂气定神闲地在跟前站定,慢悠悠地说:“我有手和脚。”
    “哈哈,笑话!”
    白楚楚双手抱拳向前方一鞠,行比武礼,干脆利落间布满迫不及待的狠厉,待得紫棂低头回礼,腰间宝剑出鞘,直指前方而去。
    金缕剑于半空回旋,绽放三朵剑花,使之威力骤增三倍。这一手剑招亮相,虽不含半分灵力,但其形快若游龙,惊若翩鸿,金色的剑芒于宇内无光自耀,确是以十七岁的年纪极难完成的剑技,迅速惊艳了芸芸众生。
    甚至直面此招的紫棂亦当场给出评价:的确漂亮,比之前张正的出手更加美观闪耀——
    然则,武学一道,好看不等于实用。
    她立于原地,不闪不避,映月就在手边,却未任由它出鞘迎敌。
    很快便有人发现少女的异常,惊声询问:“怎么回事?她为何不动?”
    质疑者很快回应:“我看是怕了,又或者白楚楚的速度太快,还没看清呢。”
    雪妖双手微微握紧,想起校长大人临行前的叮嘱,挤在嗓子眼边的法诀,又给吞咽回去。转头看向木泉冽,他的表情倒是平淡,仿佛全无忧虑,观战的同时,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花酿,淡定且优雅地饮下。
    下一秒,忽听一声“砰”地响动,雪妖抬头再看,原地哪里还有紫棂的身影?她竟是已经站在白楚楚出剑的半路,状似悠闲的收回手掌。
    而方一出手便赢得满堂喝彩的白楚楚,在剑招刚成,掌声未消,即将刺出的路上,被凭空出现于身侧的对手一掌送到了凤凰阁宴席区前的地面上,连人带剑,摔了个狗啃泥。
    瞬间移动?不可能,校长的情报从来不会有误,但是以非修灵者之躯做到如此极限、混淆肉眼的速度,这未免……
    雪妖面纱下冰山般的面容,突然裂出一丝划痕。
    “还要继续么?”
    紫棂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满堂九成的看客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莫说渊璇阁、凤凰阁两派不了解她的人,便是在场的巫族子民亦是被她的气势深深震撼。
    紫陌一把拧住刘破晓的大腿,不顾对方连连喊疼,如若做梦一般道:“刘破晓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刚刚那是我的亲亲侄女动的手。”
    紫光豪喃喃地说:“这下子,我对紫棂的崇拜这辈子都无解了。”
    豆芽菜一句疑问说的磕磕绊绊:“我的个乖乖,她入……入黑玄蛇幻境才两年罢?这在外游历的两年,究……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无可名状之事?”
    白楚楚“噗嗤”吐出满嘴泥土,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紫棂,青白交接的表情在脸上不断闪现,因为太过于震惊,甚至忘了起身,脱口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紫棂显然没有兴趣向一个外人解释玄蛇步的妙用,素手一招,朝她发出邀请的手势:“再不起来,我就当你认输了。”
    白楚楚一震,整个人豁然从原地跳起,凝神查探紫棂周身,依旧是无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心中努力恢复镇定,告诫自己方才那一击说不定是敌人运气好,接下来,她不一定能保持这般超越凡人极限的速度与自己对抗。
    一想到此处,白楚楚越发肯定方才那一击是自己大意才被敌人钻了空子,底气瞬时充足一些,金缕剑在空中舞出一道剑花,“想让我认输?门都没有!”
    “没有门,但是有窗户啊。”
    白楚楚这一回施展的是在凤凰阁所学剑法的精髓,一招既出,四面凌风,摒弃一切花里胡哨的无用动作,目标直捣黄龙,有横扫一切之势。
    在紫棂眼里,这一剑的确比第一剑用心一些,力量增加三倍,速度快五倍,防御之势也在看似不顾一起地攻击姿态下悄然加强。
    可惜,没用。白楚楚拼尽全力的程度在她面前,同巫族以快著称的圣兽黑玄蛇相比,简直如同播放慢动作。
    是以,当紫棂再一次以同样的方式,同样的一掌结束白楚楚的幻想之时,忍不住揶揄了一句,顺便再添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这么慢,如何赢我?”
    白楚楚第二次狼狈砸地,不服气地爬起来,“我就不信,你运气始终那么好!”
    “砰——”
    第三次脸着地,磕掉一颗牙齿。
    第四次屁股落地,屁股蛋险些开了花。
    第五次后背坠落,浑身骨头犹如散架。
    第六次人剑分离,激起两处尘土。
    第七回白楚楚好容易蹒跚着摸回自己的剑,脚步却是直接顿住,似是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找不自在。
    紫棂面不红耳不赤,气也不带喘的,连续六次出手,每一掌俱是直击白楚楚身体各处——当然,她有控制力度,如若不然,白楚楚的五脏六腑早已在内伤之下被震个稀碎,药石无医。
    而在场诸人的神色亦从最初的震撼,怀疑,周而复始至再震撼,继续震撼,最终成为麻木。
    “她的剑都不曾出鞘。”凤凰阁的一名男弟子注意到细节,“如若不然,白楚楚将‘死’得更惨。”
    “我的天呐,那简直不是人的速度!”渊璇阁的一名女弟子感叹,“我敢打赌在场这么多人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做到此等地步,这叫我们修灵者情何以堪……”
    一名巫族弟子继而开心地笑道:“让你们之前小瞧紫棂,这回看到她的厉害了罢!”
    “咳咳。”
    婆逻长老缓缓从席间走下场地,手中握着一颗透明色水晶石,在紫棂身上一晃而过。
    石头依旧是透明的石头,一点变化都没有。
    婆逻画着玫红色浓妆的眼角一抽,重新晃荡了一下水晶石,复又等待半晌,仍旧没有变化。沉吟了一会儿,又在自己身上拂过,水晶石瞬间散发出青色的幽光——代表她的灵力阶层是竹叶境,忍不住回望满身狼藉的白楚楚。
    白楚楚期待的小脸立时遍布绝望。
    紫棂好笑地对婆逻道:“我非修灵者,巫族上下皆知——哦,白家小道消息也知。不过,既然劳烦婆长老亲自用贵派的‘现灵石’测试,不知这结果您是否满意?”
    满意个屁满意!
    婆逻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惊悚和愤怒,自己随身携带的现灵石从未出现过问题,可是这检测出来的结果叫她如何肯信?一个非修灵者,凤凰阁情报网中说她是从未习武的人,如何在短短失踪两年的时间内,变得这般厉害,又是从哪里习得她纵横璇界这么多年,闻所未闻的轻功?
    以婆逻竹叶境高手的眼力,自是看出紫棂闪电之速下的一丝苗头,然则苗头也只是一撮小火苗,只能确定并非甄境以上修灵者才得以修炼的瞬移,其它根本看不出一点门道。
    “呵呵呵。”
    婆逻沙哑地嗓子讪笑三声,眼前现灵石带来的活生生的结果却由不得她不信,唯有把想好的失败之后的措辞道出:“紫棂小友轻功天赋实在是有绝世之妙,本长老的耳朵太过灵敏,在席间听到许多人质疑小友是修灵者,故意装作身无灵力去和不知情的白楚楚比试,本长老心道巫族乃璇界正派,断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举,是以这才拿了我派现灵石,现场一试。”
    说着又在紫棂面前一晃,提起水晶石面对众人,面带微笑地说:“看罢,紫棂小友体内的确无一丝灵力,还请各位放心。”
    语毕,慢吞吞地回席,看其表情,仿佛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功德之事。
    众人中也有不少心里似明镜的,对婆逻的弯弯绕绕小人之心了然于胸,不过转念一想,那个叫紫棂的少女似乎终生不能修灵,轻功再厉害亦只在凡人的范畴,肉体凡胎,根本很难打破修灵者的灵力防护,真刀真枪地比试起来,恐怕她尚未近身,就已经被修灵者的灵力波及到天边,那这个人便压根不值得他们称颂或担心嘛!
    紫棂看到一些人神情忽然释然,知道他们所想,微微合眼,敛去不甘的阴霾,旋即抬首,对随时随地都能发呆的白楚楚说:“继续?”
    “不,我认输!”
    白楚楚如梦初醒,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之畅快的事,撑着受伤的躯体,倔强走近紫棂,露出森然的带着血丝的白牙:“之前是我错了,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
    紫棂无辜地说:“你从来没问,就算问了,我也未必会说。你我本非近友,兵不厌诈的道理,想必白姑娘是明白的。”
    “哼,少得意。”白楚楚哂然一笑,“纵使你轻功绝世、武功无双,凡人之躯,怎会长久?”进而压低声音,“但凡任何一个,哪怕是轻尘境的人祭出灵力,你便随时随地会玩完!何况,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待你老死之日,我们却仍值盛年。我认输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可怜你!这件千山漓水月华裙,就留着给你养老送终罢,本小姐不稀罕了!”
    紫棂默了一默,白楚楚的话不一定全对,也不是全不对,不过,她不屑与之争辩,摇头一笑,转身即去。
    回到席间,拿出盛放灵草的特殊瓷瓶,久未言语。
    紫陌见她赢了比试,反而心情不善,使了个眼色,把想上前搭话的刘破晓、花凝等人挡在一边。
    “哎,你没事罢?那个白楚楚说什么了?”紫陌勾住紫棂的肩膀,笑问。
    紫棂回过神,见紫陌“含情脉脉”地将自己望着,旁边刘破晓、紫光豪他们各自竖起耳朵堂而皇之地“偷听”,樱唇轻抿,传音入密。
    将七心银丝草和半夜偷入山顶沐浴天池的事悉数告知紫陌,并非不信任其他人,只是宴席之上,难免人多嘴杂,万一此事泄露,将会为母亲和族长带来巨大的麻烦。
    紫陌听得瞠目结舌,紫棂体内有封印她是知情的,但万没想到为了助紫棂破除桎梏,圣女姐姐和父亲甘愿冒灵山之大不韪,让她悄悄使用天池。
    天池是何物?灵山的圣泉,巫族的根基!若非对灵山有大功者,绝对禁止靠近。便连在巫族地位至高无上的圣女,亦唯有每个月的月圆之日,方有资格在里面待上一个时辰。眼下,他们却让紫棂拿来做药引……
    “这真是太疯狂了!”
    紫陌忍不住想尖叫,在紫棂的瞪视下,拿手捂住嘴巴,半晌,才看着她低声说:“我陪你去,山路难行——又是那样一条传闻里有怪物的背山之路,没有人保护怎么行?”
    紫棂轻轻摇头:“你不能去,事关重大,倘若被人发现,只会连累你。”
    “我紫陌岂是怕被人连累的人?”紫陌做了一个横眉竖目地表情,“我紫陌,为朋友——哦不对,为侄女两肋插刀,义不容——”
    “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紫棂截住她的话头,“但是,我主意已定。”
    紫陌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个侄女虽然平常好说话,实则极有主见,一旦拿定主意,是无论如何不肯更改的,执拗得像刘破晓家养的牦牛。
    “当真不让我作陪?”她抱住紫棂的手臂,撒娇似的轻轻摇晃。
    紫棂只是摇头,坚定的目光让本就不抱太大希望的紫陌瞬间死了心。
    “那算了……你自己万事小心。”紫陌杏目一闭,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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