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顺治和佟妃并排走到了后院来,方才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后院,都氤氲着一股秋雨后清凉的甜蜜。
“今晚的饭菜合不合口味?都是家常小菜,跟御膳房的确实比不了。”佟妃问道。
顺治笑着看她,道:“跟御膳房比不了,不过,跟某人做的比起来,却是很可口啊。”
佟妃一噘嘴,道:“那我也不是经常下厨的嘛。”
“也是啊,我都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不是说比不过御膳房的吗?干嘛还想吃。”佟妃别过脸,道。
“可我就喜欢啊,好不好吃我都爱吃。”
佟妃笑了,被顺治瞬间逗乐了,她有些明白了,也许这就是爱情最真的模样,你什么都不好,可我就是爱,还爱不释手。
“那是你的吗?”顺治指着不远处一座凉亭里的一个秋千问道。
“嗯。”佟妃点点头,道“阿玛做给我的。”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秋千处走去,佟妃坐到秋千上,道,“以前小时候,阿玛一做完公务,就会来这儿陪着我,帮我推,可是后来,阿玛越来越忙,陪我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
顺治绕到秋千后面,轻轻推着,道:“那以后,就由我来推着你,赶明儿让小喻子在景仁宫也装一个,咱装个一模一样的,等我忙完了,也来陪你。”说着,顺治弯腰附在佟妃的耳边轻声道,“陪你朝晖白昼,陪你夕阳落尽,好不好?”
潮湿的泥土,眷念着深秋的余温,不肯褪去,就如此刻佟妃脸上的红晕,显得那么淡雅,却又是清晰,她埋着头,听着这个天下君主的海誓山盟,回想着今晚饭桌上,顺治一边跟佟图赖打趣她,一边却又不停给她夹她喜欢的菜的情形,心中如蜜糖翻腾。顺治看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云开了如芙蓉一般的笑容,他也跟着她笑,他心中几多烦闷,总是在见到佟妃的那一刻会烟消云散,轻轻推着秋千,他几经磨难才坐稳的龙椅,却想在这一刻,为了佟佳雨若不要了,只想走在山野,和她一起荡着秋千,荡一世的温柔。
“皇上。”佟夫人的一声呼唤,打乱了这一刻,“启禀皇上,已经戌时了,要不要派人护送皇上和娘娘回宫?”
顺治抬头看了看天,道:“这么晚回去,朕身边也没带个侍卫,怕是不安全吧。”
“那臣派人通知九门提督?”佟图赖问道。
“怕是也不太好。”顺治说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佟图赖问道。
顺治看了看佟妃,又对着佟夫人道:“不知道佟府方不方便留我一宿呢?”
“皇上,这…”佟妃此时从秋千上站起来,有些惊讶。
“怎么,不行吗?”顺治看着佟妃问道。
佟妃摇摇头,道:“不是不行,只是,只是…”
“哦,只准你睡我的乾清宫,就不许我睡你的闺房啊?”顺治故作生气的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佟妃忙拉着他的胳膊,想了一想,便对着佟夫人道:“那,母亲,你去安排吧。”
“皇上,我们家…”佟夫人还想推辞,却被佟图赖拦住,道:“那,臣现在就去收拾。”说完,便拉着佟夫人走了。
“你拉我干啥,你女儿多懒你不知道吗?她那房间多乱啊?怎么好意思给皇上住!”佟夫人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皇上是铁了心要在这儿留宿,你再推辞,可就触怒龙颜了。”佟图赖道。
“那要收拾,你收拾,我可不想动弹。”佟夫人停下脚步,道。
佟图赖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齐沅桐的事,也是累了,便跟着停下搂过她,道:“好好好,我的好夫人,别生气,我收拾行吗?”
佟夫人笑了笑,俩人便去打点了。
第二天一早,顺治起了个大早,佟妃的床有些小,可是却很温暖,被套都是以往佟妃用过的,他很窝心,觉得这样,就像住进了她的曾经一样,佟妃还在熟睡,他看着她的脸庞,笑了笑,如往常一般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顺治穿了一身佟图赖为他准备的便衣,来到昨晚的后院,看到佟图赖已经在那儿练起了太极。
“佟大人早啊。”顺治等着佟图赖停下之后,唤道。
佟图赖转过身,行礼道:“臣见过皇上。”
顺治走到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下,道:“自家人,不必多礼了。坐吧。”
“是。”
佟图赖坐下后,问道:“皇上昨晚睡得可好?小女的床有些小,委屈万岁爷了。”
“不小,睡我俩刚好。”
“佟妃还没起来么?要不要我叫她?”佟图赖接着问。
“别。”顺治拦着他,道:“她在宫中的时候,每天都要起早去给皇额娘和皇后请安,难得浮生半日闲,让她多睡会儿。”
“小女自幼被我惯坏了,生性比较懒惰,若有伺候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皇上多多包涵啊。”佟图赖恳切道。
“哈哈,是有些懒。”顺治想到与佟妃相处的这段时间,一边笑一边道,“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起床亲自为我穿衣裳,待我走后就洗漱去给皇额娘请安,隔了一段时间,就躺在床上看着下人为我更衣,目送我离开,现在,连看都不看我,时常连我啥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顺治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好气的语气,却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番宠溺,听得佟图赖顿感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也是跟着笑。
“想不到佟大人挺会养身的,这一大早就起来打太极了。”顺治突然问道。
“哈哈。”佟图赖笑笑道,“臣年轻的时候打过仗的,现在天下太平了,也不会兵戎相见了,可没事不练练啊,手痒痒。”
顺治点了点头,道:“那佟大人为官有些年头了。”
“二十年了吧。”
“这朝中的人,佟大人应该都认识吧。”顺治接着问道。
佟图赖此时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顺治肯定有下文,但他猜不透这下文是什么,只能答道:“大部分能认识,但是熟悉的不多。”
顺治不看他,而是瞧着远方,道:“那多尔衮呢。”
佟图赖在心中咽了口水,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顺治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平缓地道:“这儿没外人,你但说无妨。”
“回皇上,臣对摄政王,确实不了解,不过,皇上让我说,那臣说一句不知当不当讲的话。”佟图赖说道。
“今日的话,全当随风而过,你说便是。”顺治道。
“其实,且不说摄政王对皇上如何,就看在摄政王的功绩,他的战功,将这江山,着实治理的妥妥当当,摄政王会看人,也会用人,这点,皇上不可否认。”
其实这一点,顺治自己也有些觉悟,只是他居庙堂之高,有些情势,确实有些看不清,反倒不及他的十四叔,知人善任。
“你言之有理,这摄政王虽然已经仙逝,他也有很多人还在其位,说实话,朕实在不知,这些人该怎么办,所以,特来请教佟大人。”
“皇上言重了,臣食君之禄,且该担君之忧。”佟图赖想了想,道,“其实不难,皇上只需将这些人分为四层。”
佟图赖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一直紧守本分,绝不越雷池半步,但是对于官场的形式,他却是一清二楚。
“哪四层?”顺治好奇地问道。
“能用的,不能用的,该用的,不该用的。”
顺治听后,顿了顿,道:“接着讲。”
“能谋善断,不敛百姓钱财者,能用,不担大事,独揽贪污腐败者,不能用,心系天下,以苍生为己任者,该用,见风使舵,如草芥于墙角者,不该用。能用的,皇上应提拔,该用的,皇上须留下,其余的,便该交由太后定夺。”佟图赖淡然地说道。
“为何要交给太后?”对佟图赖的这番话,顺治心中不禁大为赞叹,却唯独此举,他不明白。
“很简单,因为此事涉及的是摄政王。”佟图赖有条不紊地接着道,“都是摄政王的旧部,若是皇上私下做主,怕会引起骚动,到时候闹到太后那儿,反倒不好收场,可如果是由太后来决定,他们心中再不服,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这样,既不会让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僵化,又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岂不一举两得。”
“你也说了,此事关系摄政王,你难道不怕太后心慈手软。”顺治接着问。
“这个皇上可以放心,太后历经两朝,是个明事理的人,皇上也不是赶尽杀绝,你要除掉的这些人,太后也是了解的,她只会支持皇上,绝不会再生端倪。”
顺治点点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朕还有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依佟大人之见,苏克萨哈该是那一层的人。”
一听到苏克萨哈,佟图赖心中就有一团火,但是既然皇上问起了,便只能如实道:“苏克萨哈这个人,能谋善断,却见风使舵,能用,也不该用,依臣之见,皇上就暂且留下他,可以重用,但此人不可不防。”
“可你和他还有仇啊,你不怕他上位,日后对你会有大麻烦吗?”顺治问道。
“皇上是问我此人如何,也不是问我和他有什么仇,不是吗?再说了,如果以后他要对臣下狠手,臣只相信,皇上是个明君,不会坐视不理的。”
顺治笑了笑,他突然想到一句话“虎父无犬女”,难怪他的雨若如此有胆有识,原来,是有一个这样的阿玛,而他需要的,就是佟图赖这样的人,想到这里,顺治站起来,对着佟图赖抱拳道:“今日听佟大人一番话,胜过朕在御书房批十年奏章,佟大人的建议,朕会实行的,日后,朕还有很多用到佟大人的地方,希望佟大人不要推辞。”
佟图赖立刻跪了下去,道:“皇上,臣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绝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顺治走上前,扶起他,这时,佟府的家丁过来,道:“启禀皇上,老爷,襄亲王来了。”
佟图赖看着顺治,顺治道:“哦,是朕派人叫他来接我的,朕和他还有些事要办,要先走了,雨若就在佟府待着,朕比较放心,她也自在一点儿,等朕办完事就会来接她的。”
说完,顺治便随家丁走了出去。
“臣恭送皇上。”佟图赖道。
沈寒霜起个大早来到太医院,今日该他当班,他刚坐下,就听见他的药童来报:“大人,恪妃娘娘病了。”
“你看看哪个太医闲着,让他们去给娘娘瞧瞧吧。”沈寒霜这几天在佟府,常常半夜都没得休息,好容易今日轮到他当值,他想先打个盹儿,便懒懒地回道。
“恪妃娘娘说了,就要您去。”药童道。
沈寒霜蹭一下站了起来,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嘟囔道:“我就说不要淌这趟浑水嘛,真是该来的还是避不了啊,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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