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面包的价格是每两磅半克朗......”一个挎着菜篮的矮胖妇女站在面包店前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头去别处买了一篮子黑面包。物价一天一个样,工资却不见涨,白面包这种“奢侈品”还是留到节日庆祝的时候再享用吧。
实在不能怪她吝啬,这个街区原本一直属于伦敦的中产阶级,然而前几年的失业潮导致许多小工厂主破产清算,这一带就渐渐沦为了贫民窟。几个月前经营面包店的老单身汉死了,他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侄孙子在监护人的支持下继承了这家面包店,然后一切接地气的黑面包粗点心就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橱窗里精致的奶油司康、水果塔以及慕斯蛋糕。店铺干净的架子上也摆满了各种香甜松软的白面包,就连最寡淡的吐司也一股奶香味儿——要知道这条商业街背后靠着的就是全伦敦最脏乱差的蜘蛛尾巷,天真单纯的小少爷不知民间疾苦,多得是街坊等着看这家老店关门大吉。
不是没有富裕人家慕名上门订购蛋糕甜点,但是大家仍旧恶意的期待它早早支持不住,能闻不能吃什么的也太折磨人了!
这家点心店主要经营下午茶会用到的甜品,如果不想麻烦也可以在阳光充裕的角落里坐下来慢悠悠喝完茶吃过点心再走。
店铺留给顾客使用的空间并不大,三张圆桌并松软的配套沙发被安排在不影响进出的地方,深深浅浅的绿色让人误以为自己正坐在森林中举办茶会。甜品店外面原本老旧的外墙也被重新粉刷过,不知道是谁在墙上画了颗遮天蔽日的大树,几乎独木成林的树冠连同二层和三层墙面都被囊括其间,棕色的百叶窗恰到好处隐藏在枝叶间,成了颇有情趣的小点缀。
店铺柜台后面垫了张矮脚凳,一个圆脸小少年踩着凳子正小心翼翼把放了一上午还没卖掉的甜品取出来,又换了新的放进去。
至于取出来的?当然是自己吃啊,要说世上有什么东西最可爱,必须非那些可爱精致点缀了小巧草莓的雪白奶油点心莫属!这个提拉米苏很诱人,那个草莓塔也在冲他招手,啊啊啊啊,
奶酪慕斯不吃不是人!
少年生了一张圆脸,嫩生生的皮肤看上去比普通孩子还要白一些,并不是牛奶般的肤色,而是带着点薄雾般的透明感。一双大大的猫儿眼里是祖母绿的眸子,衬着铂金色有些卷的柔软头发看得人心头软绵绵甜丝丝的。他的头发有些长,蓬蓬松松刚好盖住了耳朵的位置,看上去天生就是一副要让人捧在手里宠着的模样,连说话都奶声奶气还带着些可爱的小小语法错误。
他三口一个,吃完一看,托盘里替换下来的甜品还剩了几份......早上就不该一下子做那么多的,这下可好,吃不完味道就会变糟,味道变糟糕的甜点比肉类更让人感觉悲伤......嘤嘤嘤!
“呦,小艾萨,你的监护人今天又不在?我要预订一套下午茶用的点心,Low Tea ,能来得及吗。”虽然是疑问,但进门的客人用了陈述语调,也就是说,他不能接受“来得及”以外的任何答复。
圆脸少年抬起偷吃后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脸,伸手蹭蹭嘴角沾上的奶油道:“魔法梅丽甜品店,只要关于甜品就没有不可能。”
大厨的尊严不容玷污!
客人闻言付了定金就放心离开,只要这个看店的小少年点了头,就一定会在时间终了前将东西送到。地址都是熟悉的根本不用多加交代,这家名为“魔法梅丽”的甜品店真的像是有魔法一样,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小少年看了下时钟,现在动手制作时间还早,他先把没吃完又放得有点干了的面包吐司装进纸袋子放在后门,打算等下送东西的时候顺手带去给另一个街区的孤儿院。眼下经济萧条,就连能给孤儿院提供救济的人也少了,可是送进去的孩子却越来越多。喜欢和人打交道的艾萨并不吝啬这点食物——作为一家食品店,出售味道打折扣的东西有违职业道德,但是无偿捐赠给吃不上饭的小孩子却没有什么问题。他家的白面包就算是放久了的只要肯便宜点也有大把人愿意排长队购买,只不过他不想这么干罢了。
就是这么固执,你能拿我怎么样?!
艾萨把纸袋放在后门就转头回了厨房。这会儿外面也不会有人进来买东西,把店开在蜘蛛尾巷的另一面简直是太明智了,又清闲又低调,想吃什么就卖什么,不想做了索性关门休息,日子美滋滋得很。
他打开柜子把嵌在魔法阵上的灰色晶石取下来,换了块新的进去,立刻就有乳白色的冷气腾起,柜子里的温度像跳水一样降了下去。
“淡奶油,黄油,砂糖,面粉......”水果塔和提拉米苏今天都有新鲜的可以直接拿出来切件摆盘,司康饼必须现做才好吃,而三明治只需要摆一摆叠一叠切一切弄好看点就可以,简直不能更容易。
该混合揉制的,该过筛的备好待用,他又翻出一把冲去灰尘的蓝莓干揉进面团,拍成一厘米厚的长方形片状后用厨刀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方条。把这些胚子盖上纱布塞进柜子里冷冻,艾萨转头去给吐司去皮,洗净黄瓜,切了几片火腿、奶酪,拆出些烟熏三文鱼又现煮了几个白煮蛋备上。
摘干净黄褐色外皮的两片吐司中间夹上各种不同的食材,再切成合适入口的小三角块,用牙签固定好形状,最下层的咸味点心就算完成了。这时司康饼的胚子也差不多可以进烤箱,少年挥挥手烤箱就自动准备好,把烤盘推进去只要等待三十分钟就能够出炉。
衬着烤制的空档,他又拿出两个很漂亮的小碟子,一个里面盛满自制草莓酱,另一个里面码入德文郡出产的新鲜奶油——其实还是自己做的,味道并不比那种差反而更加清淡香甜。
既然司康饼的果酱选用了草莓酱,那么水果塔就选择了覆盆子口味避免重复,小巧的提拉米苏切成小方块用漂亮的卡纸装饰起来,三层下午茶点心就算制作好了。
艾萨从另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制作精巧的三足点心架,架子顶上的提手是一颗栩栩如生的小松果——这可是妖精的手艺,也算是点心店的镇店之宝之一。他又找出几只质地细腻的白瓷盘子架在架子上,小心翼翼的先把三明治摆出花型放好,又把最上层的水果塔、提拉米苏和油酥点心放进去,这才把烤好的司康饼从烤箱里取出来连同奶油果酱小碟一起码进第二层。
他把满架点心提起来放进一个固定的木头箱子,提起箱子关上烤箱锁好门就去后门那里拿早早准备好的纸袋子......额......袋子不见了?
蜘蛛尾巷里尽是酒鬼,小偷和骗子,还有一些穷到无力搬走的贫苦人家,说不定是谁把装有食物的袋子给偷走了。艾萨倒也不心疼这袋白面包,只是感慨今天孤儿院的孩子们恐怕要打上一架,转身回去把之前取出来替换的小点心装了些带上——这些东西好吃好看,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就是鸡肋,数量那么少根本就吃不饱好不好?!
他锁好后门,一手箱子一手纸袋,先去把客人预订的东西送过去,对方检查过后满意的结清账款,艾萨就提着袋子去了一家名为“伍氏”孤儿院的孤儿院。这里的管理者很有意思,他们并没有把身世可怜的孤儿们当做需要帮助的对象,反而竭尽全力从他们身上榨取任何可能有的利润,不榨干最后一个铜板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而呆在这里的孤儿也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淳朴善良坚强勇敢,相当部分的孩子坏掉了,在扭曲的社会和扭曲的教育中被养成了扭曲的模样。
艾萨走到孤儿院后墙上的一个洞外,伸手敲了敲堵住这个洞的木板,立刻有张油腻腻满脸雀斑的脸出现在那后面:“是甜品店的小伙计?”
“我今天弄了点好东西出来。”小少年一脸单纯好骗的把纸袋子递过去:“那个,那个......”
里面的孩子接过纸袋打开看了一下:“行了,我会告诉老大下次出去募捐的时候饶过你家。”一些大孩子与其说募捐不如说是出门偷窃顺便抢劫,反正只要不被警察抓到,带着这些钱回到孤儿院总能换几天舒坦日子,谁不想过得舒舒服服有吃有喝还能被领养呢?不是说所有的孩子都不好,但品行忠厚老实并不能为孤儿院的管理者带来利润,这种优秀却贫困的美德自然不在褒扬的范畴内,而这样的孩子也渐渐的越来越少。
艾萨看着他把木板重新堵在狗洞上,蹭蹭几下爬上围墙边的大树,挑了个好位置把自己藏进树冠围观起后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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