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美貌服人

2.落魄宗门

    
    “那么……”少年想了想说,“你这么厉害,能教我法术吗?”
    “不行。”江一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少年锲而不舍地问:“为什么?”
    江一楼一摊手:“因为我不会。”
    剑修和灵修之间有壁,他根本不会什么灵术。
    “啊?”少年不解,“那你怎么会占据了我师兄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一睁眼就在你师兄的身体里面了。”江一楼将果核扔到了一边,“你先和我说说这里的情况,我考虑考虑。”
    这具身体是无父无母、六亲断绝之人,夺舍了也无太多因果沾身。
    不过……师兄弟如亲兄弟,面前这少年应该是世间与他因果最深之人。
    少年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可他还未吐出个字来,就被江一楼打断了。
    他一看就知道这少年要说一个挺长的故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回身将一碟供奉用的瓜子端了过来,又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这才示意少年继续说。
    少年:“……”
    “是这样的,”少年清了清嗓子,将故事徐徐道来,“上衍宗在千年前,是与清霄宗齐名的两大宗门,甚至都要压清霄宗一头……”
    “千年前?”江一楼嗑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
    少年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江一楼“呸”得一下吐出了瓜子皮,说:“你讲、你讲。”
    少年在确定他不会再捣乱以后,才继续说他的故事。
    千年前,上衍宗曾经是与清霄宗齐名的修真界两大宗门,门下弟子各个都是百年难寻的天纵之才。
    但就因为弟子太过天才,一个接一个的飞升,门派中青黄不接的,撑不起场面。
    最后有一个欺师灭祖的弟子——也就是如今天衡宗的宗主——趁着这个机会,卷走了上衍宗传承数千年的东西,另外成立了天衡宗。
    如今天衡宗越来越繁华,上衍宗却越来越落魄。
    到了这一代,上衍宗的宗主就只是个凝心期的修士。
    修真界的境界大致分为炼气、筑基、凝心、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大乘、渡劫这九个境界。
    而凝心境,是处于修真界中中下层的修士。
    宗主资质太差,寿命即将耗尽,眼见着就要失去传承,在临死前,还是勉强收了两个弟子,也就是江一楼和这个名为萧潜的少年。但掌门的修为实在一般,又因临近死期,只能教导其中一个弟子引气入体,带领其迈入修真之路。
    宗主在两厢抉择之下,选择了江一楼。
    在江一楼引气入体后,宗主仙逝,而宗门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教导萧潜,于是他空有天赋,无法步入修真之路。
    听完了整个故事,江一楼有些奇怪地说:“不是,你们引气入体还要别人帮忙的吗?”
    萧潜愣了一下,反问道:“那不然?”
    “……我不会。”江一楼真诚地说,“在我们那儿,靠别人引气入体的,都统称为废物。”
    在修真界,一般都是在师长帮助教导下,点化身上的灵心,引气入体,迈入修真大道的。
    “就算我会……”江一楼懒散地说,“又凭什么帮你?”
    他看向了萧潜。
    青涩少年,如青竹一般站立在那里。
    面容俊俏,皮肤白皙,就连身上的粗布麻衣都掩不去身上残存的贵气。
    再加一双清透的琥珀色眸子,怕是长成的以后能勾去不少姑娘的心。
    江一楼琢磨了一下。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子。
    说不定还是血海深仇,蚀骨得很。
    萧潜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江一楼摊手,“我什么都不想要。”
    萧潜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他曾登上天衡宗九十九重天梯,也曾在白玉京前雪地中跪了三天三夜……
    可是,没有一个门派敢收他为徒。
    世人皆让他平庸,可……他不甘心。
    “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江一楼停住了,突然发出了一阵咳嗽声,随后“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师兄?”萧潜脱口而出的,还是那个称呼。
    江一楼摆了摆手,掳起了右手的袖子,将左手手指搭了上去,一边看脉搏,一边问:“你师兄是怎么死的?”
    萧潜回忆了一下。
    他师兄此人,天资不凡但不思进取,整日里往天衡宗那边跑,仗着一副好皮相缠着天衡宗的弟子,想要从这个落魄的上衍宗跳槽到隔壁仙气十足的天衡宗。
    他师兄心中自有打算,就不愿意搭理萧潜这个凡人师弟,所以萧潜并不知道师兄死前发生了什么,只在上衍与天衡的交界处发现了师兄的尸体。
    “不应该……”江一楼探了一下脉搏,“这具身体精血全失,是被魔修所害的,而这附近不应该会有魔修。”
    “死了几天了?”
    萧潜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一楼沉吟了片刻,说:“你扶下我。”
    萧潜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变得如此之快,没有反应过来:“啊?”
    江一楼语气平稳:“我要晕了。”
    说完后,他干脆利落地闭上眼睛晕了过去,被萧潜手忙脚乱地接住。
    “喂?师兄?”萧潜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人。
    江一楼比萧潜大三岁,个子也稍高一些,可此时落在怀中,只觉得他身子极轻,清瘦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萧潜微微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将人抱入了房间,放置在了床榻上。
    江一楼的呼吸声轻而缓。
    他睡着了。
    毫无防备,白皙的脖子呈现一个纤细的弧度,似乎用手一捏就能折断。
    萧潜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断了气的师兄突然又复活了,里面的芯子还换了一个,萧潜虽不喜欢他那个爱招蜂引蝶,仗着一副好皮相无事生非的师兄,可到底相依为命地生活了两、三年的时间。
    他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还摆着棺材和散落的香烛、贡品。
    这些都是为师兄准备的,既然师兄“活”回来了,也就没有必要了。
    萧潜将一片狼藉收拾好,又把棺材拖入了一间杂货间,心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退回棺材铺拿点银子回来。
    待一切做完,已经是日暮了。
    夕阳轻缓地撒了下来,罩在破旧的小院上,宛如打了一层柔光,看起来温暖又温馨。
    萧潜蹲在门口休息了一会儿,想来无事,捡起了地上的枯枝开始练剑。
    他曾经在天衡宗处偷偷见过别人练剑。
    他记性好,别人出剑的动作记得一清二楚,可一模一样的动作到了他的身上,就是说不出的不对劲。
    练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个样子。
    他有点不服气,连着挥出了数剑。
    树枝快速地划过,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可还是不对。
    萧潜停了下来。
    他眉头紧锁,像是有了点感觉,缓缓地抬手,送出了一剑。
    可这手臂还未完全舒展开,手腕处就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令他一阵吃痛。
    是石子。
    萧潜回过头,看见一道人影斜斜地靠在门栏上,手中一抛一抛的,正是一枚小石子。
    “错了。”江一楼将石子抛到半空中又伸手接住,“你是在耍剑,还是……”
    “在耍猴呢?”
    萧潜攥紧了手中的枯枝,有一种近乎羞耻的情绪升腾了起来。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服气:“你行?”
    “我为什么不行?”
    江一楼拉长了尾音,像是带了点笑意。
    萧潜远远地望着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他师兄,天生一副好皮相,一颦一笑都是万众风情,但到底只有一副皮相,里头空荡荡的,就像是绸缎堆成的假花。
    脆弱、美丽但虚假。
    可现在,虽还是那副皮相,但却完全不同。
    他懒懒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剑刃。
    精致、华美,甚至可以摆放在宫殿中任人观赏,但只要他愿意出鞘,就是战场上足以要人性命的凶器。
    萧潜想起这人自称重月剑尊,虽没听说过,但……应该挺厉害的。
    他低垂下了头,做出了一个恭敬的姿态:“请你教我。”
    片刻过后。
    萧潜听见那凶器懒散地说:“先带我去你师兄死的地方看看。”
    恍如大梦初醒,他回过了神。
    萧潜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小河流旁。
    他指了指岸边,说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江一楼走到了岸边,没发现魔修的气息。
    想来这么久过去了,早就被人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他在河岸处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水边,半蹲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水面中的倒影。
    萧潜见他这幅样子,还以为发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师兄……”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江一楼“嘘”了一声,见状,他立即闭上了嘴。
    又等了一会儿。
    才见江一楼摸了摸下巴,感叹道:“我怎么这么好看?”
    萧潜:“……”
    原来他看了半天,只是在看这张脸吗?
    “除了这个……”萧潜问,“还发现了其他的吗?”
    “没有。”江一楼一脸坦然的摇了摇头,“看来不能帮你师兄报仇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过……”
    这百转千回,倒是让萧潜心头一紧。
    “不过……”江一楼点了点水面,看向了一脸期待的萧潜,“今天晚上可以吃鱼。”
    “唔……如果有酒就更好了。”
    他拍了拍萧潜,说:“去吧。”
    萧潜有些无语地看向了水面。
    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难道……这是他的考验吗?
    想到这个可能,萧潜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又是去后山捉鱼又是拿出了上一任宗主珍藏了一辈子都舍不得喝的美酒。
    直到星光璀璨,才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
    江一楼倒也是不客气,一撩袍子就坐了下来,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尝了尝,片刻后评价道:“手艺一般。”
    又端起酒杯闻了闻,这才展开了笑颜:“这酒还算不错……”夸完之后又摇摇头,“只是比不上九天坠清露。”
    两三口美酒下肚,江一楼瞥了眼一旁的萧潜。
    他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说道:“坐吧——看在这酒的份上,吃完了我教你两手。”
    萧潜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心中冒出了一股喜意。
    “你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确认,“愿意教我了?”
    在得到江一楼确定的回答后,萧潜立刻掀起袍子要跪下来,只是他膝盖刚一弯,就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膝盖,一个不稳向前扑去,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他呻吟了一声,以手撑地,仰起头,望向了坐在月色下的人。
    江一楼捏着白瓷酒杯,看着杯中倒映着的月亮,漫不经心地说:“别跪我,我不收徒弟。”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品味着口中醇香的酒味,又想到占了人家师兄的身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若是非要个名分的话,就叫我师兄罢。”
    萧潜爬了起来,拱了拱手,正儿八经地喊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师兄传入耳中,江一楼闭了闭眸,眼前闪过的却是当年在清霄宗的岁月。
    当年那白清夜也是如此唤他一声“师兄”,好得就如同亲兄弟一般,也想不到竟会到同室操戈的地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起往事,江一楼失去了胃口,连最爱的美酒也少了几分风味。
    他干脆站了起来,对萧潜说:“我教你一套炼体术,此术可打熬筋骨,疏通经脉,连通天地灵气,以便于引气入体,到达炼气期。”
    萧潜闻言,立刻盯着江一楼,连眼睛都不敢转动一下,生怕看错了一招。
    江一楼走到了空地处,舒展了一下身体,说:“这是第一招。”
    话音刚落,他的腰部一转,身体极为柔软地做了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动作。
    萧潜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做到的!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萧潜才反应过来,江一楼还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他有些不解,心想难道这个动作要保持这么久吗?
    他又看了眼江一楼。
    那双宛如水墨绘成的眼睛有些湿润,眼眶处泛起了诱人的红。
    这是……
    萧潜想了想,迟疑地鼓起了掌:“厉害!”
    啪啪啪。
    “小兔崽子——”江一楼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快来扶我一下!”
    萧潜这才反应过来,上去将人扶了起来。
    江一楼借力站稳,颤巍巍地捂住了自己的后腰,哀叹了一声:“哎,我腰闪了——”
    萧潜开始怀疑这个人的真实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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