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不知道’!”
萧深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我本以为,你虽是人龙混生的杂种,但到底稚子无辜,只要好生教导,未必不能……”
萧潜的双手紧紧握起,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杂种。”
萧深本就是火爆脾气,之前被白清夜三言两语一说,便急急赶来证实。
遇到的又是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族兄,一下子没忍住,各种难听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倾泻而出。
“呵。”萧深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长得像人,就真的是人了吗?”
“萧潜,你不是人,你就是异类,是杂种。”萧深越说越上头,口不择言,“父母厌你,兄弟恶你,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世上有谁会真心待你?”
“有……”
萧潜闭了闭眼睛。
至少……师兄从来没有用异类的目光看他过。
“有的。”
他抬手挥出一剑,冷冷道:“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管你何事。”
“关我何事?”
萧深反问道:“你偷学我云浮山的剑术,还问我?”
“我身为云浮山弟子,非要废了你的修为不可!”
萧深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身影一颤,便从原地消失,眨眼间就到了萧潜的面前。
他的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如闪电般抓向了萧潜的命脉。
两人修为天差地别,萧潜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深的手掌袭来。
他知道,一旦命脉被破,全数修为就会付之东流。
难道……命该如此吗?
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被放慢。
萧潜看见了萧深眼中的得意之色;看见了他手指屈起,指尖灵力涌动;甚至还看见了手掌划过的痕迹。
只是,他躲不开。
就在萧深即将得逞之时,一只素白的手,突然横在了两人之间。
“好霸道的云浮山啊。”
他手腕一转,手掌一推,掌风吹向了萧深,逼得他不得不退后。
萧潜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挡在面前的身影,低低喊了一声:“师兄!”
萧深站定后,看向了来人。
他素来喜欢美人,故而常常黏在白清夜的身边,此时见了江一楼,便是一怔,连还手都想不起来。
江一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沁出了两点泪珠:“就没个歇息的时候,想睡个懒觉都不成。”
他起来得匆忙,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袍,冻得直打哆嗦。
“我问你一个问题。”江一楼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侧身看向身后的少年,“想揍他吗?”
萧潜自然是想的,可……
“打不过。”
江一楼屈指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我问你打不打得过了吗?”
萧潜先摇了摇头,后又道:“想。”
“去吧。”江一楼拍拍他的肩膀,“我教你,冲他的脸打。”
萧潜看看江一楼,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不知为何,心底就涌上来一股勇气,提着木剑便冲了上去。
但萧深回过神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那还没到达筑基期的萧潜,拿着木剑劈砍了过来。
他不免好笑。
——就凭这剑,也敢在他面前出手?
萧深不慌不忙,剑尖一抬,就要将那木剑削断。
“我可没空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他嗤笑道,“木剑,你以为是三岁幼童吗?”
就在两剑即将相撞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攻他右肩。”
接着萧深见到那木剑诡异地避开了他的剑,直直戳向了他的右侧肩膀——这是他的破绽之处!
萧深连忙躲开这一剑,他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萧潜运气好。就在他打算继续出剑之时,听那个声音道:“刺左腰。”
又是破绽之处!
萧深本打算直接用雷霆手段将萧潜镇压,可没想到萧潜好像能猜到他的下一招,每次都攻向破绽之处,让他不得不回防。
于是这一鼓作气之势就被戳破。
他实战经验本就少,这样一来,不免手忙脚乱。虽修为比萧潜高,但却渐渐落在了下风。
“劈右手小臂。”
萧潜一丝不苟地按照江一楼的指点去做,最终木剑劈向了萧深的右手小臂。
叮——
萧深手臂一震,手中的剑刃落地。
“打他的脸,唔……左脸、右脸,随你喜欢。”
木剑一抬,重重的击上了萧深的右脸。
萧深踉跄后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捂住了脸,含糊道:“你作弊!”
他终于明白,与之对打的,不是萧潜,而是那个长相貌美的青年。
“无耻!”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筑基后期打练气期还好意思说话?
“脸皮太厚。”江一楼摇头,“那就……打他左脸。”
萧深一听,立刻打了个哆嗦,连忙后退,站到了萧潜打不到他的地方。
“你偷学我云浮山的剑术,还如此张扬,待我回去禀告师长,必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你提醒我了。”江一楼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杀了吧,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萧深顿时觉得浑身一冷。
“你……”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连忙道,“不仅我知道这件事,清霄宗的白清夜也知道!就算你杀了我,照样瞒不住这件事。”
“原来是白清夜做得好事。”
江一楼轻声自语,转而又朗声道:“愣头青,愣着干嘛?回去禀告你们师长吧。”
萧深一愣:“你、你不怕?”
“喊你一声‘愣头青’可真不冤。”江一楼笑道,“云浮山十五年前集百家之长,重修剑谱,许多剑术都供外门修士交流习阅,《入门剑术》便是其中一本。”
“真有这事?”
萧深将信将疑。
他入门晚,十五年前还未拜入云浮山,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只依稀记得同门师兄提起过这件事。
“你一出手就要废人修为,实属歹毒。”
“看在你还年轻,饶过你这次。”江一楼缓声道,“下次再口出狂言,我必废了你修为,再拔了你的舌头。”
“滚吧。”
萧深仿若得了赦令,转头就跑,跑到一半,又想起自己的剑还落在院子里面。
他犹豫再三,这才垫着脚悄悄走了回去,捡起剑刃就要跑,可一抬头,正好看见那两人的背影,不觉停下了脚步。
“哈欠——”
江一楼打了个喷嚏。
他身体虚弱,出来吹了一会儿冷风就寒气入体、浑身不适。
萧潜赶紧脱了外衣披在了江一楼的身上,又摸了摸他的手,冰冰凉的,一点热气都没有。
“师兄,我煮了红枣莲子粥,现在应该好了。”
萧潜快步走向了厨房,端了热腾腾的一碗粥出来,转身看见萧深还站在院子里面,他不免皱眉:“你还在这里干嘛?”
萧深迟疑了片刻,这才从听风小筑中离去。
刚刚那人说的话他已信了八分。
毕竟这事无法作伪,只要回去问问同门师兄就知道了,没必要说这种容易拆穿的谎言。
只是……
他不知道这事情还可以理解,可白清夜他必定是知道的,为何还会说出这种话?
萧深捡了剑,也捡了满腹思绪。他慢慢走回了柳汀小筑,在路过白清夜一行人所住的长春小筑时,停留了片刻。
最终他还是没有走入其中,只远远地望了一眼,就抬脚走入了隔壁的院落。
*
一碗暖乎乎的红枣莲子粥下肚,江一楼的双手这才暖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热气,懒懒地问:“经历了刚刚一战,领悟到了什么?”
萧潜还在埋头喝粥,突的听见师兄发问,有些迷茫地抬起了头。
“领悟到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犹豫着开口,“师兄下次还是多穿一些衣物吧。”
白瓷碗底磕上了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江一楼双手抱肩,面色不虞:“我问你有什么领悟,你还管上我了?”
刚说完,他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师兄体弱,自然要注意一些。”萧潜还一本正经地补上了一句。
江一楼有些无奈:“行行行,知道了。”
他缩到了床榻上,身上披着一层薄被,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
就在快要睡着之前,江一楼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气无力地说:“你那个族弟经过此事,必定心中有愧,他修为比你高一点,你正好可以找他磨剑试手,早日突破筑基……”
“他不会对你下死手的……”
*
正在回房路上的萧深打了一个哈欠。
他揉了揉鼻子,拉着了旁边路过的云浮山弟子:“师兄,我问你一个事。”
“什么事?”
萧深没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含糊道:“我之前出门晨练,看见有人练我们云浮山的《入门剑术》……”
话还没说完,那师兄就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这《入门剑术》早就拿出来放在天下藏书阁中,是个人都能看都能练,师弟你可别傻乎乎的去质问人家啊。”
“怎、怎么可能!”萧深立马否认,说了坏话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又问了一句,“那大家都知道吗?”
师兄瞥了他一眼:“全天下恐怕就你不知道了。”
待师兄走后,萧深神情复杂了起来。
白清夜是知道这件事的,为何还要误导他?
若是他真的一怒之下废了萧潜的修为,岂不是要闹出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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