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 宫里举行蹴鞠赛, 皇亲贵戚都是好手, 比赛十分热闹好看。
宣帝设下头筹, 宫里贵人们也纷纷抛出彩头,几轮赛事过后, 只剩下两支队伍。
众人看着两支队的领队, 都有些缄默不语, 还是皇后笑道,“今次谁得了头筹, 我可要为他说门好亲事!”场中这才热闹起来。
头系黄带子的是魏云廷率领的虎队, 其他四人分别是郡王魏义、驸马都蔚王冲、刚调回京任兵部侍郎的温俊之子温峤、御史大夫之子孟兆凌。
头系红带子的是安王魏云琨带领的狮队, 其他四人分别是两位皇亲,左中郎将王凯、户部侍郎之子卢晋安。
两人对视一眼, 虽没有说话, 场上气氛却显得剑拔怒张,众人偷偷打量圣上的神色, 看他面色如常与皇后谈笑风生,才松了口气, 又开始呐喊暖场。
两边都是好手, 因此比赛十分紧张刺激,众人只看你来我往, 你追我赶, 场上比分一时十分胶着。
魏云廷与魏云琨纠缠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 错过主看台,交耳道,“还是诚郡王动作快,要不是你一出祸水东引,恐怕此次你我二人都还身陷囫囵。”
“安郡王向圣人敬献的五福骏马图,才让圣人笑逐颜开!”
五福骏马图有个典故,意指甘为驱使之意,魏云坤送此图,意在投诚。
两人虽互相夸赞,眼神中却都对对方写满了不信任,无论设局之人是谁,他们都已在局中,不到图穷匕见,谁也不知真正的幕后人是谁。
是宣帝?是世家?是安王?是皇子?还是魏云廷自己?
权利的诱惑本就醉人,有心人那么多,谁都有可能!而胜利者只有一个!
“既然诚郡王不喜女人,那么这个彩头就送给本王吧!”魏云琨一个燕子抄水,从魏云廷脚下抢过蹴鞠,一脚踢向鞠门。
此时一声鸣罗,裁决之人诵道:“虎队七进、狮队八进,狮队胜!”
魏云琨朗声大笑,垂拜在地:“皇后可不能食言,可要赐臣侄一个美娇娘!”
众人哗然,魏云琨曾有一个郡王妃,是先太子离世前定下的,然而红颜薄命,未到嫁龄便香消玉焚了。世人皆知,好的姻亲事半功倍,而魏云琨将此选择权主动交与陛下手中,便是最大的投诚了。
而陛下对魏云琨信任几何,就要看他到底赐婚谁家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反倒对魏云廷关注不多,温峤看他沉默,以为他沮丧,不由安慰道,“魏三哥,圣人不会怪罪你的。”
魏云廷一笑,并不在意,“这次回京可还顺意?”
温峤本就京城出生,随父亲去洛州三年,如今回来正是一切新鲜的时候,“怎么没有,洛州的樱桃毕罗总不如京中好吃,这次回来,我可要吃个够!!”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魏云廷听到卢晋安跟魏云琨辞行,“元宵过后,某要去辉县一趟,为姨祖母六十寿诞贺寿,遗憾不能参加安王的中和酒宴了。”
“你这小子,变着法的找我讨要礼物呢!回去我要方德(安郡王府管家)挑一件送去。”
“这礼物可把我们的都比下去了!”卢晋安笑道,“桂家定然高兴坏了!”
魏云廷默默吃着酒,这段时日被自己常常想起的倔强面孔涌入脑海。
他该长高了吧?
不知再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想到这里,忽然期待起来。
于是卢二郎卢晋安去贺寿的时候就带了这么个尾巴,魏云廷依然扮作柳郎君,并不提真实身份。卢晋安虽好奇,但两人谈不上熟识,就这么有些尴尬的凑了一起出发了。
季春明这半年的时日倒还平静,桂、宫两家没有再找麻烦,季三郎虽还有些嫉恨但也在季大郎的劝说下消停了不少。
而最让人高兴的便是通过县学考试,取得了上京考试资格。没有顾及林夫子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依然报考了明经科,而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虽说得不到上上评,但也能取个上中的成绩了,只要考试不发挥失误,想来通过明经试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他知道仕途要想顺利,进士比明经显然更有利,但同样难度也更大,如果时间允许,他何尝不想试试进士科,但是比起眼前将要遇到的,也只好舍弃了。
取得生员资格有两种,一种是县学生,另一种就是通过县学考试,季三郎在季家操作下直接获得了一个县学生名额,但当他知道季春明竟然通过了县学考试时,脸色就别提多难看啦!
季家其他人显然也没想到季春明有如此能耐,毕竟去年此时他还是个连《公羊传》都还看不太懂之人,怎么不到一年时间就进步如此神速?
季三郎很想把一切归功于林家书堂的优异教学,但是季大郎却知道,这里面季春明的刻苦占了多数。不同于季三郎嫉恨的“反正只是个玩物!”,季大郎敏锐的觉察到季春明跟以往已经大不一样。
虽还是对自己亲近有加,可是决定的事情却很难说服改变,不仅如此,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语行为都更有君子之风。
可以这么说,之前的季春明是只是个空有外表的少年,如今的他却像有了风骨,虽还稚嫩,但第一眼看到的人,不再只是惊叹于他绝色的容貌了。
这样的季春明自然更加“可口”,可也更加难以控制。
幸好如今就要到“摘果子”的时候了,否则真难说再过一年半载的他还能掌控这个少年!
季春明写完一百个大字才放下笔,自入学以来,他每日练字不辍,如今的字虽还比不上那些从小练字之人,但也算工整了,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用十二郎的话说白瞎了那张脸。
三七这才送上茶水,他低着头,并不敢与少年目光对视,实在是这一年少年出落的越发俊美了,桔梗私下还说看见七郎常常会忘记手头的事。
林英看了一眼字篓里比平日多的废纸,默默的将季春明的字收起来。这半年多,他也慢慢熟悉了这个心性坚定的少年,也明白他面对季家人不得不假装的苦楚。开始的时候不是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的,接触下来,却很是佩服。
季春明心中却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般镇定。虽然知道今生的许多东西已经改变,如今自己又有了警醒,万万不会再走了前世之路。然而,随着桂家太夫人寿宴的临近,他还是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不知魏云廷会不会来,但是卢家人定是会来!就算卢家人不来,也一定有其他在季家人眼中值得巴结之人!
这就是他为何一定要参加寿宴的原因,他能躲得过今日,却不能日日防备,离科举还有三个月,没有季家的户籍文书,他根本没法参加考试!
而且就算通过科举,他也无法与季家翻脸,否则季老爷一个不孝的罪名压下来,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大周朝十分重视名声,在没有取得绝对地位前,就算他揭穿了季家的嘴脸,以他庶子的身份倒会被世人视为狼心狗肺、凉薄寡恩之辈!
在正统看来,除了谋逆,子告父是比民告官更加悖礼的大罪,若没有万全的把握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一时想的烦闷,季春明放下书,“我出去走走。”
这个时间已经宵禁,况且这些天季大郎看他看的很紧,并不会让他随意出门,说是走走也不过是在院子里转转。
如今是二月上,新月的淡淡月光点缀着寒冷的夜色,也让被冷风刺激的打了个机灵的季春明慢慢平静下来。
今生已经与前世不同了,他上了书院,也结识了一些朋友,最重要的是,通过努力,他正在一点点掌握自己的命运。
刚重生时是带着怨气的,所想的一切不过是摆脱季家,远离那些前世伤害自己的人,可这大半年来书中的世界和一些经历让他的视野开阔起来,慢慢的竟然对未来也有些期待。书里说过的那些地方他想亲眼去看看,琵琶的演奏他也越来越有心得,说不得将来真有机会与段善才那样的高手论教!
对未来的希冀冲散了这一刻的焦虑,季春明从屋中取出琵琶,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这是他无意闲弹得来的,没想到效果却是不错,不仅很适合新创的指法,还能让烦恼一扫而空。
弹奏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月色掩映下的一丛目光,如果他能发现,便能察觉出那目光一如分别前炙热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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