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开在千户府, 为表与民同乐, 除了将士们, 连各坊坊主与捐赠过的大商人也在受邀之列, 算得上十分热闹。
季春明穿一身金线滚纹的锦袍,披一件黑色貂绒大氅, 头戴紫金冠, 端的是华丽富贵, 他本就明艳非常,这身行头一穿更是光彩夺目。
哪怕心中嘲笑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狡童, 梁千户也不得不赞一声好, 口中更是夸赞不断。
“季郎君劳苦功高, 梁某敬你一杯!”
“将军过奖,算不得什么!”
季春明口中谦虚, 面上却显得分外得意, 梁千户心中暗笑,果真是个骨头轻、担不得斤两的小子。
一时又是劝酒又是好话不断的给他灌了许多迷魂汤, 让季春明恨不能将他引为知己,这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怎生诚王殿下没有前来, 可是贵体还未安好?”
季春明醉眼惺忪的睨他一眼,“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 殿下可是您带头救治的呢!”
“这我怎么会忘?梁某心中正为此惶恐, 殿下本在我府中治疗却忽然离去, 可是对梁某有什么不满?”
季春明做出一副踌躇的样子, 梁千户又是斟酒,又是好话说了一斗,季春明才小声说道,“你那府中怕不安全呢!”
“这话怎讲?这疏勒城还有比我这千户府更安全的地方嘛?”梁千户心中一跳,难道被他们发现了什么?嘴上坚决否认,眼神却有些狐疑的看向季春明。
“那贼人既然能混进城卫行不轨之事,将军府上又焉知没有奸细呢!”季春明醉眼朦胧,环视一圈热闹的宴席场面,脸上做出害怕的样子,“要是那人再混进来可如何是好?”
“他敢!”梁千户立马表态,又是安慰又是祈求,“季贤弟啊,我实在冤枉,定是那呼延狗贼乘乱作乱,你可要替我美言几句啊!”
“那将军可曾将人抓到?一日不抓到,殿下可一日不能安心!”
“我定要掘地三尺,把那人抓出来,给殿下一个交待!”梁千户拍着胸脯表态。
“将军动作可要快点,殿下这边可等不了多久——”
“季贤弟的意思是……”梁千户想到文士的交待,不由有些焦急,“殿下这是要回京了吗?殿下的伤势可是全好了?”
“殿下的打算我怎知道?”季春明笑道,转了话题,“有酒无乐可是有些无趣,听闻将军的舞剑是一绝,不知季某有没有荣幸欣赏一番?”
梁千户一愣,不敢置信季春明竟敢对自己提出这般失礼的要求,他当然可以被人要求舞剑,但只有上位者能要求下位者,他算什么东西!
果然是得志小人,夸奖你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竟还想自己舞剑给他看!
然而这种小人有时好哄,有时却又极爱面子,若是自己不卖这个面子,那他想要打听的事情可就……还是先糊弄过去方好。
狠狠压下这股恼怒,梁千户强笑道,“这里不太宽敞,不若换个时间我再为贤弟表演一番——”
“此情此景正缺将军助兴!”季春明似乎一点没察觉梁千户的不乐意,拍手道,“大家静静!梁千户说各位英雄这几日辛苦了,要舞剑一曲酬谢大家!大家还不鼓掌欢迎!”
众人讶然一静,尤以深知将军习性的兵士最为吃惊,坊主商户却不懂这些,激动的鼓掌应和,深觉这梁千户乃性情中人,哪儿有外人说得目中无人!
梁千户的脸黑得要滴出水来,就想不管不顾翻脸,然而看到心腹抹脖子瞪眼的指着上头,终是强忍一口气,“来呀,取我的剑来!就让诸位看看梁某的剑术可能入眼!”
季春明笑逐颜开,一边拍案一边饮酒,把个得志猖狂的小人嘴脸扮演得入木三分。
梁千户耐着性子舞完一套剑,心中忿恨不已,发誓日后定要这竖子好看!然而转头回来,却看到季春明醉倒在榻上,跟来的护卫正把他往肩上捞!
“将军舞剑甚美,我家郎君一时欢喜陶醉喝多了!”云霄终于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主子背好,“将军恕罪,先行告辞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这么贪杯,一会儿殿下又要怪罪了……”
本来打算将人留下的梁千户听得这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霄将人带走,想想今晚的际遇,恨得一剑插入案中!竖子小人、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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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季春明装醉,非要云霄背他从马车下来,云霄本就是爱闹的性子,嘻嘻哈哈的上来抓他,两人正在玩闹,云霄忽的觉得一冷,扭头一看,诚王殿下正站在那里面色不善的瞪着他。
云霄的双手因为咯吱季春明痒痒还没从他身上拿开,傻乎乎道,“季郎君喝醉了!”
云震看不过眼,赶快把这个傻蛋提溜开,“殿下,我先带他下去扎马步!”
“这么晚了扎什么马步?好痛,你干嘛打我……”云霄的声音渐渐远去,季春明失笑,正要从马车上下来,门帘却忽然被掀开,青年一脚踏入,声音低沉,“让我看看醉得厉害嘛——”
本是四人坐都不嫌拥挤的大车厢,却忽然变得逼仄,季春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绾他一眼,“醉不醉你还不知道嘛。”
青年立时知道他心中记起了什么,他这话本是抱怨,这会儿听起来却有些撒娇的味道,将才腾升起的一丝醋意顿时烟消云散,心中一动,“让我尝尝就知道了——”
不一时车厢中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云卫们才不会像云霄那么没脸色,都躲得远远的。
季春明费了好大力气才夺回呼吸,他脸颊炙热的推开青年,“你都不问我正事吗?”
“还有什么比你重要!”边说,青年凑了上来,将他重新拽回怀中。
季春明简直招架不住,前世他怎么没发现青年还是个调情高手?一时心中五味陈杂,直到看到青年大有再亲上来的架势,才忙抢先说起正事,“梁千户果然别有用心!”
“你发现了什么?”尽管很想再温存一会儿,却也知道少年惯爱害羞,还是稳着些的好。
季春明将今晚的事情讲给青年,“我故意激怒梁千户,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忍受,可见定有事所求。”回忆着晚上的对话,季春明接着说道,“按说出了呼延攻城这么大的事,他现在又交不出刺客,一般情况应该希望我们快速离开不要再出麻烦才好,怎么反而想极力挽留?这不合常理!”
魏云廷眉头微皱,冷笑一声,“他怎会交出刺客,恐怕刺客被他藏了起来?”
“你是说他们是一伙的?”季春明讶然。
得知阿禾姐弟的二叔是沙漠之狼后,云卫迅速去了两人的屋子,却是晚了一步,从围城到现在城门一直封锁,凭梁千户在本地经营的势力,就算抓不到人,他能不清楚来历嘛。按理,他将刺客身份安在沙漠之狼身上其实更为合适,毕竟他知晓两人之间有仇,而沙漠之狼只是盗匪,盗匪寻仇也更为简单。可是他却偏偏说什么呼延奸细,宁愿弄得更复杂,想将事情浑水搪塞过去。
魏云廷毫不怀疑,等他要走的时候,梁千户定然能交出这样一个呼延奸细来证实!
季春明觉得事情更复杂了,本来沙漠之狼身上就充满了疑点,这名刺客按袁长官说的跟呼延有关联,如今却又跟疏勒城长官梁千户有关联,这到底怎么回事?
魏云廷看他眉头都快结在一起了,不由用手指将它们捋平,“好了,他们什么关系暂时先放一放,但是人是不是他藏得,倒能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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