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就婚了

    
    周柏灿将睡衣举高，在街灯下检查它的透光性，光穿过睡衣，在他身上打下点点光斑。
    温亮亮红着脸，将睡衣抢回来，急急塞进袋子里，还特意卷了几下，把里头的衣物裹得看不见一丝一毫。
    温亮亮告诉自己，别无选择，才会上他的车。
    “你怎么不坐张勤的车？”
    “他……有事。”温亮亮眼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老婆呢？”
    “有事。”周柏灿表情不咸不淡。
    “哦……”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过意不去。“受害者”就在旁边，要不要说出事实呢？但是，这不就等于破坏了他人家庭吗？周柏灿那么有血性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被绿？
    车子驶上高架桥，前头有大货车，深夜的高速路车速变得缓慢，忽然天边电闪雷鸣，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车头的刮雨刷发出上下刮动的声音。
    不说话的气氛特别诡秘。
    为了打破这样的气氛，温亮亮笑着说：“听老板说，你的工作室人数壮大了，所以在产业园里租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老板说，这是大项目，他怕我做不来，让小黄带我，你不介意吧？”
    “小黄是谁？”周柏灿说话不带温度，温亮亮猜他，十有八九，跟王宁宁又吵架了。
    “我师父。”她尽量不触礁，避重就轻，“师傅比我厉害多了，做主设计能胜任！”
    “如果不是你设计，就不找你们公司。”周柏灿语气极冷。
    温亮亮随手抓起近旁的东西，气得牙痒痒的，“你这是要害我被老板骂！老板会误会是我搞砸了！我真心诚意给你好的建议，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谁能明白她，是在为他考虑。
    周柏灿瞥了眼被她宝贝地护在怀里的性感睡衣，冷凝着脸。
    雨天行车本来就慢，大货车笨重，导致车流断断续续，渐渐变成塞车。塞车，让人心情更差。
    “被这么多男人围着，今晚好玩吗？”周柏灿冷冷讽刺。
    “澳洲有老公，国内有老公，还想另外发展一个床伴吗？”
    温亮亮脸色猛然一僵。
    周柏灿按了按喇叭，警告旁边车道的车主，不要抢道。
    这声刺耳听在温亮亮耳朵里，包含多种消极情绪，不耐烦，厌恶，看不起……
    周柏灿松了松领口，“你一晚多少钱？开个价……我可以满足你。”
    温亮亮面上覆着一层冷霜，身子越过他，自己按下开门开关，抱着手提袋，走进车流中。
    雨势很大，很快就把她的衣服淋透，周柏灿冲出车外，抓住她的手臂，“发什么神经？这是高速路！”
    “谢谢你，还替我着想，做熟比做生好，你真的很过分！”温亮亮使劲儿挣脱，雨水淌过她的脸，像眼泪滚滚。
    “我不过分，我们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周柏灿吞了口发苦的唾沫，含混着雨水的味道也一并冲进喉咙里。
    “是不是从五年前开始，你就认定我是只要给好处就可以上床的女人？”温亮亮甩了他一巴掌，继续往前走，上了出租车。
    ***
    柔和的光倾斜在黑色的长木椅上，诺大的教堂里座无虚席，大家双手合十，在静谧的氛围里默念祈祷。随后，神父捧起一本厚厚的书，开始朗读引导人向善向美的诗歌。这次礼拜，他给大家念的是《爱让世界不一样》。
    温亮亮拽了拽小黄的袖子，声音如蚊，继续说到一半的话：“别不相信，我快被烦恼淹没了！真主，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祷告呢？”
    “除了被女明星的婚房折腾，无伴侣，无子女，无房贷，你还能有什么烦恼？”小黄说。
    “有一家子请我帮一个不小的忙，我犹豫了很久。”
    温亮亮感觉，找她代孕的事似乎越来越紧迫。
    这两周，周奶奶急病入院好几次，每次都在她上班的时候，周老太一个电话飞来，语气沉重地说奶奶想见她。
    温亮亮抱着最坏的打算，十万火急跑去医院。
    周奶奶一见她，愁眉苦脸地说心愿未了，又梦见她给周家生孩子，还说不止一个，生了两个。
    周老太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仿佛已经听过无数次。只有等送温亮亮走出病房，周老太才好说点心里话：“抱歉，老人家任性，每次都让你说来就来。她不知怎么的，老叨念我说服你代孕。其实事出有因，原本我儿媳妇打算明年坏孩子，但是最近他们夫妻好像吵架了，宁宁忽然说不生，我婆婆就急了，昨晚才缠过啊灿，今早又来缠你。哎，我都快愁死了，如果你能答应就好了。”
    周老太眼神殷切，才叫温亮亮压力山大。
    小黄说：“‘我们彼此照亮、扶持、拥抱……有爱的地方就是天堂’，神父刚刚就在指引我们，做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如果只是稍微牺牲一点，能换来心灵的舒畅和坦荡，何乐而不为？”
    温亮亮默默注视小黄，欲言又止。
    ***
    周奶奶出院那天，又把温亮亮喊过来。
    温亮亮提着保温瓶来，打开房门，发现房间里都是人，那些多日未见的婶婶们大姑奶小姑奶都在，还有周柏灿。
    婶婶们、大姑奶、小姑奶不记得温亮亮是谁，只是见温亮亮，像贵宾似的，被周奶奶热情招待，心有猜疑，却不敢直接问。
    周老太说老人出院要庆祝一番，让温亮亮也一起去，温亮亮不想掺和，周老太极力说服：“这阵子辛苦你跑这么多趟，你今天还特别有心，熬粥送过来，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今时不同往日，大家关系又递进了一层，我婆婆希望你一起去。”
    大家到楼下，周老太把温亮亮安排坐周柏灿的车子，别有深意地看了周柏灿一眼，临走前讪讪一笑，“你们好好聊，有些话我们不好插嘴，最重要你俩能达成见识。”
    聊什么？上回甩他一巴掌的事还历历在目！所以，一路无话。
    抵达吃饭地点，其他人还没到，温亮亮想，两人在包间里，干瞪眼相对而坐，气氛岂不更奇怪？她建议，坐大厅，等周家人都到了，再进房里。
    周柏灿说好，实际上这家西餐厅也没有包间。
    餐厅装修十分豪华，吊饰高贵大方，大厅中间有小舞台，此时有人在弹琴。听着听着，时间渐渐过去，温亮亮抓起手机看时间，实在不明白，问周柏灿：“阿姨他们怎么还不来？”
    周柏灿悠悠然翻开餐牌，丝毫不担心，反而问她：“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吃？”
    一说曹操，曹操就来电，周老太在电话里匆匆说明情况，“我婆婆觉得腰骨痛，我们正在去郊区找神医的路上，那个神医可拽咧，只接骨头痛发生24小时以内的患者，超过时间的拒不接诊，刚好婶婶他们惦记郊区相熟的餐馆，他们也跟来了……那，你就跟我儿子吃饭，多聊聊！”
    温亮亮将手机放回桌面，叹了口气，对周柏灿说：“点餐吧，他们不来。”
    桌上有两根西式洋烛，火光摇曳，照红彼此的脸，沉浸在舒缓的钢琴伴奏的里，两人各吃各的。
    “上次对不起。”周柏灿擦了擦嘴，轻轻说。
    温亮亮差点噎着，“没关系。”她也有错，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动手。
    “谢谢你这阵子经常照顾我奶奶。”话匣子打开，周柏灿继续说。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她说。
    “明天有空看房子吗？”周柏灿问。
    “诶？”温亮亮不理解，原来说要陪她看房子的人明明是周老太。
    “我妈要照顾奶奶，抽不出身。”周柏灿简单解释。
    “那……”总不能说等周老太有空再看房吧？热销房源一抢而空，何况这次左叔公给她开了绿色通道，周老太说她跟政府官员同一拨一起挑房，叫内部预订。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好吧，可以。”
    “孩子有人看着吗？”周柏灿又问。
    这个设定老被她忘记，周柏灿指的是香香，温亮亮清了清嗓子，说：“有。”
    “平时你上班，孩子谁带？”周柏灿似乎对香香特别感兴趣。
    温亮亮蹙了蹙眉，“请了阿姨。”
    “我妈很会带孩子。”
    周柏灿平白无故这么说，温亮亮还能给什么反应？点点头，“阿姨跟我说过。”
    服务员上最后一道菜，是一道非常精致的甜点，温亮亮想，三两口就能把它解决掉。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甜品勺，从中间戳开，里头像撒了类似眼影的闪粉，闪闪发光。
    温亮亮用力挖了挖，觉得有点奇怪，把外层雪糕拨开，甜点中心藏着一颗钻石吊坠！
    “怎么回事？是不是上错甜品了？我的妈呀，这都让我遇上了，等会儿我可以买彩票去了。”温亮亮将钻石吊坠拿出来，用纸巾擦干净，细细打量，卡数不少。
    “可能是别的客人准备送给爱人的。”她环顾餐厅四周一圈，舞台对面的情侣特别像在求婚，桌上放着一大束妖艳的红玫瑰。
    周柏灿摊开手，“不要就给我，刚好可以用来埋单。”
    温亮亮其实早就猜到，这里消费不低，“这顿饭很贵吗？多少钱？”
    “五千大洋。”
    “有没有搞错？”就几道菜？温亮亮有点不相信。
    周柏灿挑挑眉，“不信你来付款。”
    “不跟你抢！”温亮亮不上当。
    再三思量，她决定做个忠诚的教徒，践行互爱的精神，于是把餐厅经理叫来，“您好，我在甜点里发现这个东西，是不是服务员上错了？”
    餐厅经理有礼貌地接过吊坠，从口袋里拿出链子，将吊坠扣在链子上，笑容满面地递给温亮亮，“因为甜点太小，塞不下链体，所以链体由我拿着。”
    温亮亮眨眨眼，餐厅经理给她递了个眼色。
    周柏灿再也绷不住脸，嘴角噙着笑，“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