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风凉星淡,月华融着花香遁入鼻息,幻境里迷漫着朦朦胧胧的缱绻诱惑。
弱水旁的紫荆树下骨碌碌地滚出了一只酒葫芦,酒葫芦的主人早已倚着树干沉沉睡去了。
树下散落的星辉里满是九黎清酿与荆花交织后的缠绵香气,浅淡的花色不知何时铺了九湮一身,给她整个人渡上了一层融融的暖意。
木子杞目不斜视地来到屋外,余光忍不住偷偷觑了她两眼。
他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总觉得连自己都摸不懂的心思里,似乎多少有了一些感激和窃喜。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她要罹落究竟想干什么。
但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他终于又有人陪着了。
木子杞驱动红莲羽车靠近她些许。少女睡着的时候少了平日里的跋扈,身上沾了结界边缘流光溢彩的清波,虔诚中多了几分婉约,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容侵犯了,也就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他想起她曾问过他,为何那般讨厌她。
讨厌吗?或许他只是有些不服气罢了!
这个少女有着太过放肆的张扬和热烈,炫目而耀眼,却带着灼烧之感。好似外界的任何事物都入不得她的眼。有时他觉得,或许也并非是入不得她的眼,而是入了之后,其间蛰伏的氤氲之气会将所有的不堪都逐一焚尽……芸芸大荒,万物化淳,那是木子杞羡慕不来的力量。
所以她在看着自己时,才会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恻隐吧?所以日日都活在恐惧和不安中的自己,才会那样的反感和抗拒,才会在初见时就本能而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她打压下去!
“你看什么呢?”刑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子杞身后,突然开口。
木子杞吓了一跳,回头凶道:“你走路没声吗?”
“是你看的太认真了!”刑天捏着嗓子,怪声怪语。
“我看什么了?我看什么了!”木子杞的眼刀一把接一把地飞到刑天脸上,若不是双腿有碍,他此刻真怕要大跳起来,“我可告诉你哦!你不要胡说!我什么都没看!”
刑天挪了挪步子,低头在鞋边扫了两眼:“咦?什么都没有啊!怪了,看你这么急,我还以为踩到你尾巴了呢!”
“你!”木子杞气得涨红了脸,却憋着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好吵啊!”
紫荆树下传来九湮轻微的动静,木子杞后背一僵,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得快速逃回了屋子里。
刑天见他灰溜溜地跑了,回头欲寻九湮,却见树下早已空无一人。
原是九湮受不了两人聒噪,捡起一旁的酒葫芦别在腰间,摇摇晃晃地走远了。她仰头看着幻境里的夜色,只觉得眼前的一牙孤月实在是清瘦惨淡,就像木子杞一样,单薄的可怜。
“啧啧,惨呐……”九湮摇了摇头,轻飘飘地跃上了屋顶,躺倒在梁脊上,对着天际抬手一抹,便将那月色尽数洗了去。而后动作不停,抬手覆上右眼,将眼中的光泽散作漫天星辰,再将那些星辰尽数攥入手中揉碎,凌空一抛,结界内顿时光阴骤停,万象凝滞。
紧接着,像是有什么突然涌动起来,夜色化作长长的流水,激荡成一方巨大的漩涡,那旋涡中央水龙长吟,召唤出了乾坤尽头的两声鸾鸣。
天地异动,风起云涌,两只文鳐彼此呼应着,从极目之处远远飞来。
那二鳐一白一黑,状如鲤鱼,背覆银翼,声如鸾鸟,乃是雌雄双鱼。其白鱼为阳,长行东海,黑鱼为阴,游于西海,二鱼振翅摆尾,双双来到了九湮上方。
“聚气化形,万物禀受,取河图洛书,作太阴天宗,造我钟山之月。”
九湮口诵真言,掌结契印,素手轻拨间颇有天地造物之势。两鱼忽地腾空而上,相互环抱,首尾交衔,追逐旋转着,渐渐化作了天际一轮皎洁的盈月。
“嗯,不错嘛。”九湮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我钟山的月色看得人舒坦。”说罢,十分惬意地闭上眼睛,灌了几口好酒。
风如柔胰,拂过她鬓间的细发,九湮微微睁眼,便见刑天正蹲在她面前,顶着一张放大的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哇!你脸好大。”九湮猛地坐起,脱口而出。
刑天笑容一僵,摸了摸脸颊,严肃道:“不会吧,我少说也是这十方大荒里难得的美色,脸的尺寸应是尚好才对。”
九湮退开些许,认真地端详起来。
此刻风扬花落,刑天身后琼枝万树,与月华争辉,却均盖不住他眉眼间的风采。
萧疏轩举,仪范清泠。任是万年不见,他举手投足间的那种自由洒脱,依旧是这十方大荒里无人能比的。
刑天轻咳几声,理了理衣襟,摆正了姿态仍她端详,因着长年征战,他不笑时,神态间就会自然而然地多出几分威慑。九湮盯了良久,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的确很好。”
“哈哈哈。”刑天大笑出声,正兀自得意,又听九湮冷冷地跟了一句。
“只可惜啊,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连个脑袋都没有,那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
刑天一怔。不错,阪泉之战后,他曾与黄帝在轩辕国争神,后被其斩断首级,葬在常羊山的幽穴之中。可他心中不甘,魂魄难灭,便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着干戚继续战斗……
九湮道:“当时你分明没了脑袋,可那庞大的身躯里却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我看着你在穷山之际一手举斧一手拿盾,对着天际狂劈乱舞,虽孤身一人,却无惧天地,可真是威猛异常,令人生畏啊!”
“哈哈哈!”谈及此处,刑天不禁朗声大笑,“寸丹为重,七尺为轻,胸腹代首,天刑何有于我哉。”
九湮看着眼前这个始终如一的男子,点了点头。
“不错!只此一眼,我就在想,这样的人,我烛九阴此生一定要认识他!”
刑天有所触动,目光闪烁:“若是一般女子看到那一幕,就算不惊呼着跑开,心中也难免有所嫌弃,可是阿九啊,也只有你了,在这广褒的大荒里,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赏我重我,知我信我,与我共同携手这漫长无际的岁月了……”
九湮也勾起了唇角,静静看他:“所以,我们是注定的好友。”
“好友……”刑天轻轻念出这两个字,抬眸看向远方,“是啊……”
九湮仰头灌了口酒,突然就有了许多感慨:“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为你寻来了头颅后,你竟愿意和我一起,跟着师父,开始了长年的征战。”
“没什么想不到的,那段日子,确也是我最酣畅淋漓、肆意快活的日子了。”
“没错,我还记得,你那时酷爱音律,曾作乐曲《扶犁》,作诗歌《丰收》,以《卜谋》为名,常常颂给我听。我当时还纳闷,你究竟是怎么败给黄帝的呢?莫不是……他比你多了什么心眼?”
提起当年之事,刑天面上竟有些羞赧:“那倒也没有……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有玄女夙夕传授的兵法,我一招不慎,没能敌过他罢了。”
九湮拍拍他的肩膀:“可你也终是威慑到了他啊,若不是他怕了再与你一战,又何必火烧眉毛似得劈开常羊山,费尽心思去掩藏你的头颅呢。”
“哈哈哈,怎么说呢,虽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但这话我听得,心中也甚是舒畅啊!”刑天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倒是你,说说吧,怎的在此独饮?”
“今日事多,有些累了,就想寻个安静。”九湮说着,发现酒水已尽,便举着葫芦,对着月华轻轻一摇,白光闪过,酒水似从月中取来,瞬间注满了酒葫芦。她盯了葫芦良久,突然低道,“刑天,我想去昆仑,看看师父,我想他了……”
刑天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瞧你今夜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早就料到,定是白帝又让你想起了那些往事吧?”
九湮低下头,没有说话。
“昆仑吗?”刑天想了想,“明日我陪你去吧。”
“算了,我不敢去!”九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忽不定,“况且,只要一想到冰夷在哪里,我就对昆仑避之不及。”
刑天长久地看着她的侧颜,轻道:“都随你。何时想去了,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
“好!”九湮笑笑。
刑天顿了顿,终于挪开了视线:“不过阿九,你当真要一直守着这个小鬼吗?大荒光阴漫漫,不日不月,不知其期,你今后真的再无打算?”
“瞧你说的,我为何要那样?”九湮瞥他一眼,“虽是睡了万年,可我到底还是有些兴致的,就算不再与九重天的那几位尊神扯上关系,我也想闲散下来,去这大荒各地啊,好生瞧瞧……”说到这里,又皱了眉头,“唉,只是木子杞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以七情为食,凭六欲生魄,压不住,又除不得,我脱不开身,实在是麻烦。”
刑天听她此言,暗暗放下心来,安慰道:“无需担忧,物极必反,相生相克,总会找到解决的法子的。”
“是啊。”九湮点了点头,“我如今想求得安抚之策,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阿九,待事情解决之后,你若要云游大荒,万迭山连千涧水,可曾想过结伴之人……”刑天话到此处,九湮忽然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刑天的眼神在她的目光下躲闪一瞬,兀自笑笑,正要开口继续说什么,忽有一滴雨水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抬头去看,结界里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刑天愣住:“这雨……是你召来的?”
九湮撇撇嘴:“我在此地坐得好好的,召雨干嘛?”
“那这?”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了然,起身去看,果见这雨中猛地窜出一滴水珠,悬在二人身前,开始无限地放大起来。那水珠中含有一点蓝色的莹光,正凭空撕出一条缝隙。九湮眯起眼睛,后退一步,裂缝中突然抛出了一个圆乎乎的雪团子。
雪团子展开四肢,正是有鼻子有眼,看见九湮,立刻欢喜地扑了上去。
九湮躲闪不及,被他扑了个满怀,正要说话,却见他顶着个脑袋,直往自己胸口里钻,当下大怒,一把揪着尾巴将他拽了出来,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那雪团子抬起头,大声嚷嚷着:“阿九,是我啊,我是你最爱的软绵绵毛茸茸啊。”说着一跃而起,又朝九湮扑了过去,九湮伸手一抓,正巧捏住了他的后颈,那雪团子被抓了要害,立刻耷拉下来,一动不动了。
“白泽,别来无恙啊!”九湮将他拎在眼前,邪邪一笑。
雪团子看着她的表情,顿觉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九湮凌空抛起,抬脚一踹,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向着结界外的河水飞了过去。
眼见就要落入水中,他才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伸出爪子拼命地抓着结界,才借着这股阻力砸到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堪堪避过了那条河流。
“阿九,那,那是弱水啊!你要杀了我吗?”雪团子不敢置信,声声控诉。
他方才被沙子迷了眼,便顺势挤出几滴泪来,撑着颤颤巍巍的小短腿来到她附近,却又不敢上前,只趴在屋檐下,瞪着两个黑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九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主人呢?”
雪团子立刻伸出爪子,指了指她后方。
结界里雨停风止,空气安静,只有那颗蓝色的水珠,已不知何时偷偷藏在了她的身后。九湮转过身,有些无奈:“行了笙箫,快出来吧,我不骂你便是。”
话音刚落,便听那水珠中传来了一阵好听的碰击声。
“嘻嘻……”一阵水雾腾起,珠上已站了一个少女。她发流如瀑,纤腰一束,身上的薄纱轻若蝉翼。看见九湮,立刻噘着嘴,泛起了泪花。
“阿九……”笙箫踩着水珠,扑进九湮怀里,“真是的,你要想死我啦!”她这一举一动,不仅带着耳后的两串流苏轻轻晃动,也带出了一阵奇特的碰击声。
原是她腰际缚着的几条细长绫带,上面依次悬挂着箫、笛、埙、笙类的乐器,肉眼看去,皆若铜钱般大小。此刻,那些不同音质的乐器正相互碰撞着,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九湮去推她,奈何笙箫的双臂宛如铁箍,紧紧地环在她腰际,竟纹丝不动。九湮无奈,只得摊开手,低头道:“行了行了,站直了说话!你是没有骨头吗?”
“不嘛不嘛!哼!”笙箫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地拉过她的手,依旧狗皮膏药般地贴在她怀里,“阿九,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怎能一觉睡去那么长时间,完全对我不管不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寂寞,海族人各个忙碌,兄长又继承了皇位,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她这般抽抽嗒嗒地说着,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却让刑天格外鄙视。
除了吃喝玩乐,这位海族的二殿下好像从未做过什么正事,可怜了他的好友云翳,独自在那个冰冷的皇位上劳心劳力,平日里连个宠小妾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给那至高无上的海后之位去寻个神女了。
“哈哈,我又来了。”雪团子飞过来,扒在笙箫头上,用力去敲她的脑袋,“半吊子,快别扯些有的没的了,单是这两日你就捅了大篓子!还不赶紧跟阿九汇报!”
“诶呀!对哦!”笙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讨好地冲着九湮笑了起来,“嘿嘿……阿九,这次你可得帮帮我了,我……我又闯祸了。”
“哦……”九湮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原是闯了祸,才来寻我啊。”
“怎么会?”笙箫瞪大眼睛,忙不迭地摇头,“分明是不小心闯的这个祸事,耽误了我来寻你。”
九湮见她嘟着嘴,眼波流转,依稀还是少时的模样,心下一软,戳了她的脑门道:“说吧,何事?”
笙箫犯了难:“呃,嗯,这个……该怎么说呢?”
“想好了再说!”九湮转身欲走。
“我想好了!”笙箫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但是有点长,我们去你屋里说吧。”
九湮低头看去,房檐下,木子杞不知何时出了屋子,正坐着红莲羽车上仰头望着他们,面色不虞。
九湮估摸着他一定是在抱怨自己又召来了生人,再看笙箫时,表情就不禁有些尴尬:“还是就在此处说吧……”
“为何?”
“那屋子……不让进。”
“哈?”笙箫吞吞吐吐,“阿九,你,你如今这是怎么了?怎的……怎的这般惨?”
九湮摇了摇头,不说话,头疼地对视着院中的木子杞。
笙箫摸不清状况,也跃下屋顶,来到木子杞身边,衣袂飘飘,直绕着他转了一个大圈,这才停在了他的身前,弯下腰,将视线焦在了他的脸上。
木子杞被她看着,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便听笙箫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咦?阿九,你这是从哪里认识的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呐。”
木子杞豁然抬头。
笙箫表情真挚,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似乎真的十分喜欢他。
“你这样的孩子啊,一定要快快长大,以后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知道吗,你可是我这两万年来见过的最俊的小公子了。”
“咳咳咳……”木子杞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只觉面上一臊,七窍都要生出烟来,忙掩唇轻咳了两声,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鼓着嘴硬声道:“你们,都进来说话吧!”
这也行?
九湮和刑天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
木子杞的院子里,叶落如雨,月白如霜,揽尽了十方大荒的美景,可谓是应有尽有。可他的屋子里却十分的简单——
一间堂屋,两间内室,一明两暗,恰到好处。
众人随他步入堂屋,目之所见,只有一张方桌、两张木椅,再无其他。
刑天叹道:“来了一月有余,竟是第一次进到这屋,说起来,真要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感觉了。”
“既然知道是我的恩赐,心怀感激地接受便好,无需挂在嘴上!”木子杞走在前方,冷冷道。
刑天咬了咬后槽牙:“……”
唰——
白月半猛地弹起,跃上石桌,欢快地打了个滚,又在木子杞的怒视中慢慢安静下来。
暗暗观察了九湮对木子杞的态度,识时务懂眼色的雪团子不明觉厉。
九湮扭头看了看内室的寝门,见那门轴处已经有所松动,显然还是冰夷来的那次,自己一时情急所致。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从屋隅处取过木椅,和刑天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酒,随意地小口抿着。
刑天看着她,也觉得口干舌燥,便掷出一壶一碗,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正欲举杯痛饮,却见木子杞瞪着自己,似乎又要呛他什么,忙将那碗推在了他的前面,咧嘴笑道:“来来来,你且先用!”
木子杞白他一眼:“我不喝酒!”
“诶,喝酒误事,我也不喝。这是我九黎的三苗青茶,取自歧山之北,当年神农尝遍百草,日遇七十二毒,便是得饮此茶才予以纾解。”
“是吗?”木子杞有些好奇,端起茶碗,但见茶汤清澈,浓淡一致,当中还浮着几点嫩芽,看起来确实爽口。
刑天催促道:“快试试吧,想来你久居在此,一定没有尝过什么上等的香茗,此茶看似荼苦,实则味甘如荠……”
“啪!”
他话还没有说完,木子杞已经皱了眉头,将碗拍在桌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几人愣在原地,都觉得莫名其妙。
木子杞扭头钻进另一间内室,不多时,便抱了几个罐子回到桌前,一言不发地盯着白月半。
白月半连忙挪了位置,容他将那些罐子一一摆上,逐个讲解起来。
“此乃牛首山的鬼草,其秀如禾,服之可忘忧,若佐以三分胭脂泪,则能一解相思;此乃姑??山的?草,实如菟丘,服之可媚人,若佐以一斛玲珑玉,则能迷神乱识;此乃青要山的荀草,黄华赤实,服之可丽色,若佐以七夜寒江雪,则能活骨生肉。还有这个,这个,这是符禺山的条草,这是蛇谷山的辛草……”木子杞喘了口气,看着刑天,“这些都是大荒千年难寻的无价珍茗。你可看清楚了?”
刑天:“嗯……看清楚了。”
木子杞:“好,那你记住,我虽久居在此,知道的,用到的,却也不比你们少!”
刑天愣了一下,半晌无语,扭头去看九湮:“阿九,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奈何这小子与我八字相克,命中犯煞,你还是快些做个决断吧,要我还是要他!”
“咳咳……”九湮呛了口酒,嗔了刑天一眼,“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了,还说什么八字相克?又不是要你与他婚配!”话虽这样说着,她人却已俯耳过去,小声道,“刑天,这孩子心眼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说话注意,万不得刺激到他,还有,你也别与他太较真,其实他逗起来也还挺有趣不是吗?”
“唉……”刑天也贴近她,小声跟话,“可是阿九啊,你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去逗他啊!”
啪!木子杞再次拍桌:“你们俩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九湮和刑天连忙正襟危坐。
“哎呀!怪不得呢!”笙箫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的气氛,只凑上去把玩着那些小罐子,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几人纷纷侧目,“怪不得小杞能生得这般好看,原是有这些好东西在呀……”她从中抓起两个罐子,反复摩挲,爱不释手,又眼珠一转,讨好地去拽木子杞的衣袖,“嘻嘻,小子杞,你这?、荀二草,能不能分与我些,好让我也能更加漂亮一些嘛。”
“你既喜欢,就都拿去吧,反正我阿姐回来后,还会再予我取来的。”木子杞神情高傲,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真的吗?你实在是太好啦!”笙箫开心地跳了起来。
“等等!”九湮忽然想到什么,快速地从她怀里收回一物,急道,“这?草你不得服用!”
“为何?”笙箫噘着嘴巴看她,委屈巴巴。
“额……”九湮低头摸摸了鼻尖,不知该如何解释。
帝女瑶姬,常居姑瑶之山,曾是位无忧无虑、善良多情的神女。大荒之初洪水滔天,瑶姬不忍见百姓罹难,曾远渡东海协助大禹治水,却不想力竭身陨,只余下一缕残魂回归姑瑶之山,落地成花,最终结出了这举世无双的金黄?草来。
这本是大荒人神皆知的一段往事了,只不过在场的除了木子杞和笙箫,其余几人却也都知道,此物说起来与笙箫渊源颇深,为了守护她如今的安稳快乐,的确不能让她轻易接触……
然而九湮一时情急,似乎只顾着阻止了,她明显没有想好说辞。
“因为……因为这个,我还有用!”
“你要用?”笙箫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低头踩着脚尖小声道,“阿九,这?草媚人,迷神乱识……难道这大荒竟还有你拿不下的人吗?”
“有啊!他!”九湮抬手一指,差点戳到木子杞的脸上。
“哦……”笙箫怪声怪气地憋了一声,“那好吧……”
“咳咳!”九湮将?草收入袖中,清了清嗓,“笙箫,你我既占了人家这些便宜,日后就要多多帮衬,木子杞身份特殊,可不是你一句好就能抵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笙箫连连点头,“以后小子杞的事就是云翳的事,有什么需要了大可以去找他!”
“为什么是云翳?”九湮问道。
“哥哥位高权重,有事自然是要找他呀,难不成还要找我这个半吊子嘛!”
“哟,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嘛……”
“那是!”笙箫洋洋得意,塞好罐子,看着木子杞,“小杞,不过你放心,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找我也行,不论你是要一条胳膊还是半条腿,我绝不含糊!”
“行了行了!”九湮听不下去,“真是越说越离谱,还是快些交代你捅的篓子吧。”
“啧啧,那就说来话长了……”笙箫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有些故弄玄虚。
“长话短说!”
“好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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