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本想找个时间和姜云好好地聊一聊,毕竟说实话,他俩不熟,姜叔叔也只是师父的朋友,又不是他亲戚,没什么义务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没成想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姜云,平日里在家也没听见隔壁家的动静。后来他忍不住问了黄保安,保安叔叔才告诉他,姜云去非洲出差了,估计得小半个月才回来呢。
“去非洲出差?”
卷耳一脸懵逼,“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怎么每天都要东奔西跑的?”
黄保安神秘一笑,默默不语。
之前信天翁遭遇台风后迷路的事件已经引起了妖管处的注意,按理说鸟类是最会认路的,怎么可能会奔着新西兰结果跑z国来了?
前几天这几股台风又刮非洲去了,姜先生就带着台副处和贺君,三个人一起去实地考察有没有什么异样。这不算调查,光是来来回回也要好长时间呢。
这事儿他们大一点的妖怪都知道,不过卷耳还是个人类小孩,不太好和他透露这些。
卷耳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下午他要开直播之前,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云镜公园的兽医。”
电话里那人声音有点拘谨,“您还记得吗?那天您留了一张便利贴……”
对方这么恭敬,卷耳的语气也忍不住变得凝重了,“嗯,是的,我记得您。那……现在是信天翁出事了吗?”
“不是不是——”
兽医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想想又把话给咽下了,“我的意思是,您真的是鸟语者吗?真的能听懂那只信天翁的话吗?”
卷耳眼睛也不眨地回答,理直气也壮,“是呀。”
本来就是嘛,别说信天翁了,他要真想听,那刚爬过去的两只小蚂蚁在叽里咕噜说什么,他也是听得到的。
“这样啊。”
兽医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上次查过资料了,新西兰信天翁似乎对伴侣很忠诚,那这只它……”
“它有老婆的呀,还在新西兰等着他呢。”
卷耳微微眯上眼,这才感觉到什么不对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语调都有着很大的变化,一下子沉稳冷硬了起来,乍一听还有点姜云的味道。那兽医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再加上他的确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竟然还真的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来。
说完他就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刚才真是魔怔了,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和这个清秀的年轻人说出这个秘密来。
大概……大概是那天见他的时候,这孩子对着信天翁、露出的温柔表情,让他彻底放下了警惕吧。
兽医忐忑不安,把话筒紧紧地贴在脸上,然而很长一段时间,电话那边传来的除了因为信号不好而产生的滋滋电流声,就只剩下少年浅淡、均匀的呼吸。
“我知道了。”
卷耳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稚气,然而当它穿透电话线、经过千万里传递到兽医的耳朵里时,却莫名地多了几分可靠,“既然它伤没好,就不要贸然放生。对了,你打听一下你们园长打算什么时候请媒体过来参观,把具体的时间发到我的手机上。”
“剩下的,”
他微微顿了顿,眼眸低垂,“就交给我吧。”
打完电话,卷耳从包里翻出早就办好的新西兰签证——还好他有预感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了结,找了个借口请姜云帮忙办签证,这家伙又啰嗦又讨厌,唯有办事效率特别快,两三天后他就拿到了盖着戳的签证本。
卷耳快速购买了今晚去新西兰的往返机票,这时候的特价票和普通票已经卖完了,唯一剩下的一等舱还要六千多,他狠狠心、忍痛点击了购买。
叮咚一声,窗口弹出了支付成功的通知,与此同时,卷耳握着手机的手掌心忽然微弱地亮起一道淡黄色的光——那道光实在是太渺小、太暗淡了,以至于差点让他产生了也许是手机的反光的错觉。
但是并不是,那是被信仰才会产生的光亮。
卷耳觉得很奇妙,因为这还是第一次他收到了来自人类的信仰。
有人在某个地方,默默地信仰着他,期待他能救出一条对别人来说也许‘微不足道’的生命。
·
“国元啊,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就不和我汇报工作,是不是?”
赵园长说笑着,将电话开了免提,手上正翻着一本粉红女郎的杂志,“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上回见面还是商量商量,这回就直接变成‘办’了。
张国元——也就是兽医,嗯嗯了两声,“这几天我们把他们的笼子搬到一块了,让它们先适应适应。”
“都是雌性信天翁嘛,打不起来的。”
赵园长不以为意,“你今天就准备准备合笼吧,我约了媒体同志们,这个星期末就来拍照,到时候让大家都精神点,展现出咱们云镜动物园的风度,啊。”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张国元挂断了电话。
小丽正拿着一条小鱼喂给那只受伤的信天翁,等他挂了电话,她才问道,“园长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吗?”
张国元看着那只吞咽小鱼干的信天翁,嘴唇嗫嚅了几下,低声道,“园长让今天就合笼。”
“……”
小丽站了起来,手上的袋子跌在地上,瞬间漏了一地的小银鱼。
信天翁叫了一声,两眼放光,从笼子的栅栏口里钻出一个圆滚滚的脖子,欢快地啄食着那些还活蹦乱跳的小鱼。
小丽不知所措地看看这只新西兰信天翁,半天后才慢慢地说,“张医生,要不然我们把它偷偷地放了吧?就说没锁好门,它自己跑了。或者、或者,或者我去投举报信,你看行不行?”
张国元摇了摇头,“傻。”
放是不可能放的,它身上的伤没好,到时候出门反而更危险。
举报信也不管用,赵园长可是本市林业局局长的小女婿,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没人敢管他。
“那怎么办呀?”
小丽更加沮丧了。
张国元望着那只呆头呆脑的信天翁,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昨晚上、少年清浅的声音。
他的心莫名地定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你去安排合笼吧,不过拿根棍子警告警告它们,别越界。晚上咱们俩轮流值班吧,防止出事。”
小丽一一应下来,又要去找根长棍子,余光瞥见张国元正往外走,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张医生,你去干嘛呀?”
张国元笑了笑,摇摇手上的手机,“我去请个外援。”
·
卷耳下飞机的时候,正值新西兰下班的高峰期。
机场里人来人往,身旁无数高大的白人黑人穿梭而过,四周都是笨重的行李箱咕噜咕噜、慢慢碾过地砖的声音。
一通过闸口,他就背着自己的小背包、立马飞奔进了机场里的kfc,点了一份全家桶和吮指鸡柳——飞机餐又贵又难吃,卷耳皱着眉头吃了两口微波好的盒饭,就再也不肯吃了。
等到好不容易垫了个肚子,他才拿出手机,一边啃着鸡翅、嘴里还叼着一根吸管,一边等着开机。
手机刚刚亮屏,就有源源不断的消息疯狂地涌了进来,瞬间塞满了整个屏幕。与此同时,手机提示音跟被捏住嗓子的公鸡一样,叮咚叮咚地叫个没完,连续响了好几秒还是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上飞机前忘记调手机音量,直接开了最大声,现在整个kfc都充斥着他叮咚叮咚叮叮叮的声音——消息塞的太快,以至于提示音都稍微带了点电音的感觉,听起来十分鬼畜。
现在整个餐厅的客人、服务生和厨师都停下了动作,忍不住向清秀的亚洲少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卷耳:“=口=!”
他脸都红了,连忙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低,又朝大家鞠了一躬,用蹩脚的英语说了一句‘sorry’。然后抓起自己的背包和帽子,赶紧跑出去了。
新西兰的天空很澄澈,夜晚也是如此,一抬头就能看见月亮那清晰的轮廓,黑夜中连乌云浮动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卷耳找了个路边的坐椅,安置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开始慢慢地整理自己的通知栏:139通未接电话,245封未读短信。
其中张国元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打通。兽医估计猜到他有事在忙,所以就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下周日媒体就会过来。
卷耳想了想,点开输入框,缓慢地给他输入了一句话:知道了,放心。
接下来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就好办多了,因为他们的联系人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人:姜云。
姜云特别喜欢一句话发一条短信,有时候遇上了逗号也得分一条,卷耳随便一翻,看上面的记录看得眼睛疼:
[姜云]???新西兰的机票?
[姜云]去旅游吗?
[姜云]机票取消,等我回来以后陪你出去玩。
[姜云]欧洲也乱得很,小孩儿要听大人的话。
[姜云]乖。
“……”
乖你个大头鬼啊。
发什么垃圾短信,害得他在国外丢脸!
卷耳重重地哼了一声,非常果断地把姜云拖进了黑名单。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