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爷如今在工部坐镇。
一边调配着配合出征事宜。
一边在延平门外当皇家出资的房地产开|发|商,给低品级官员盖宿舍。
贾政跟着忙起来,已然是多日不在家了。
这一日,贾府的女眷们,都在贾母面前。
尤氏专门过来,说贾珍让他过来,给老祖宗说说。
头一天的大朝上,天子命开女试。
同今冬恩科一起。
以后,九州之地的良家女,都可报名。
这一次,限定在关中有品级人家的女儿,以及九州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乐意参加的,都可以来。
先去个各州府县按照新方法登记户口,而后就可以领取准许考试证明。
“考上了干什么去?召入后宫——为女官?”凤姐奇道。
虽然选良家子充入后宫为宫女的事,仍按照旧例,两三年一选。
可是也有四五年不曾选高门女子入宫为女官了。
怎么这一回,凡是有品级的家境就成?
还考试?
“听说,是给前朝选女官。”尤氏笑道。
“女子在前朝当官?那我成不成?”凤姐惊诧的笑道。
“这回只要未嫁的,以后逐步改,想来是谁都行,只要乐意考去。你若想当官,如今可改用功了。”尤氏逗她。
贾珍的意思是,让尤氏给贾母好好吹吹,看能不能让家里的姑娘们都试试去。
若是贾母不乐意让别个姑娘去,那至少,让惜春试试。
“考什么啊?纺线织布?绣花裁剪?算账当家?”凤姐问道。
“跟恩科同开的女试,当然是出卷子,考文章啊!你这糊涂孩子,过来,别跟你嫂子打岔。”贾母笑着招手。
“就是老祖宗说的,考文章。”尤氏道。
“不是,老祖宗,各家女孩儿有多少识字读书的?考什么文章?以为都跟咱们家姑娘们似的琴棋书画的教导?考甚文章?不如考算账!”凤姐扶着贾母的手,撒娇道。
“各家女孩儿读书识字的不多,那才好呢,咱们的姑娘们想考上,不就轻而易举了么?因知道二叔工部上忙,不得回家来,怕老太太知道晚了,故此特意打发我来跟老太太回报的。”尤氏忙道。
别看贾珍和贾琏听说户部选官考试的时候,自己懒怠动弹。
一听说女试,他们还是挺积极的。
两兄弟说起来,贾琏是十分遗憾,当初父亲将妹子嫁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孙家,倒不如留在家中,好好考试呢。
女子读书的不多,迎春一旦考上,可给家里带来好处的。
当贵妃的、科举当官的,姐妹们都好好出息了,自然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享用不尽。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圣意,那就是好事,咱们家并没有些人家那刻薄女孩儿的许多规矩说道儿,这也不许,那也忌讳的。既然天子让去考,既然孩子们都识字,就考一考怕什么的?”贾母看向一旁听着的探春和惜春,问道,“你们怎么说?愿意不愿意?”
“老太太,她们都还小呢,探丫头才十五,惜丫头才十四,是不是有些早了?”王夫人忙道。
“再说了,这头一次,好不好的尚未可知,不如等等看,她们姐妹也不着急。”说着,王夫人看向探春。
从尤氏一说起来开始,探春已然意动,看祖母面色,知道她必然赞同,故而一直没说什么,就等着贾母问她,这会儿看王夫人示意,是要她开口拒绝。
尤氏是贾珍为了惜春,将她差遣来的,此刻见王夫人不欲让探春考去,那惜春岂不更不合适考去了?
看探春不想拒绝,又不敢不拒绝,迟疑了一下,就要说话,忙打岔道,“咱们三姑娘这是不好意思了?往日里,你们姐妹起诗社作诗时,个个有才,你可是最爱张罗的,这会儿老祖宗都赞成你们姐妹去考一考呢,就算考上了,懒怠去当官的,咱们也有个功名出身了,有何不好呢?”
“老祖宗您想,那男人考科举,从童生、秀才、举人、贡生、进士这么一路考下来,那不是三两年能完事儿的。”一贯木讷慎言的王夫人,此刻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分辩道,“这女人倒好,就这么一次考试,就跃龙门了?故此媳妇瞅着这事儿,有些太玄乎,不妥当。”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女孩们这头一科,自然是好考的,就当是男人考进士,女人考明经,也是应该的。现在考的人少,咱们家女孩儿正赶上好时候了,将来越来越难的,可不更该趁着现在了,婶子说是不是?”尤氏心中一动,一下了然,这是忧心宝玉跟不上探春的步调,要阻住探春的出路了。
宝玉都十七了,县试、府试都没考去过,还都不是童生呢。
莫说是等他中举人,就是等他考上秀才,那都是三两年以后的事了。
到时候探春都多大了?
都该成婚了。
还考个什么?
考上了,还跟贾家有什么关系?
误了探春不说,惜春呢?
等宝玉考上举人,怕惜春都嫁人有子了。
尤氏实在是觉得,王夫人此刻闹得很没道理。
再说如今科举出来的举人进士们,都被天子压在那里,怕是没什么好前程了。
与其十载二十载的苦读出来,没什么好前程,不如趁着贾政在工部,让宝玉好好入门,而后考进工部,慢慢升上去,不就好了?
“老太太,您对孙女们百般怜爱,珍哥媳妇对她们也是一番好意,可是,媳妇这里,这心里,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女孩儿们自幼养在这里,娇生惯养的,一屋子奶娘嬷嬷丫鬟婆子的服侍着,都怕她们受了委屈,磕着碰着的。”
“莫说是让她们去到官场上,乌烟瘴气的跟男人们共事去,就是让她们去考场上遭一回罪,媳妇也是担惊受怕的。”
“好容易养这么大,一场考下来,三天,身边能不能留丫鬟服侍?若是不能,这三天真有个什么,可让我怎么活?”
“再说了,自古从来没这么着过,若是以后长长久久的,女孩们都去考一考,考中了,不拘怎么样,落了有才的名声也好,青春年少的,有心气儿,乐意挣个这个,媳妇自然也是愿意让她们去的。”
“可是媳妇养她们一场,若是天子只不过一时兴起,回头把她们晾着不理会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美名没落下,落下了污名,媳妇跟着万劫不复没什么,谁让我养她们一场呢,可老祖宗这一世的心,可就都是白操心了。”王夫人拉过探春惜春两个,搂在怀里,凄楚为难的解释道。
“……你说的在理。”贾母见她哭的可怜,心中动容,点头道,“你说的在理,都是在你这里养大的孩子,这几个女孩儿,都是我做主抱给你养的,这么些年,都是你操心,如今都养的这么大了,你担心她们,你不放心,是应该的。”
“从元春开始,这几个女孩儿,媳妇小心翼翼的,养了这些年,可等到要做主的时候,就没媳妇什么事儿了!当初元春,任凭千般舍不得,任凭媳妇怎么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出嫁,哪里敢说什么?”
“不是媳妇要拦着什么,只是实在担心,女孩不比男孩,经得起波折,求老祖宗再想想。”
她哭的情真意切,尤氏一时间被堵的也不敢言语。
尤氏此刻一边是为自己妹子能去参加考试将来好出头而理直气壮,一边又想到其中的风险,看看王夫人哭的凄凉,心里也有些发虚。
贾珍的确存了让妹子出头去挣个什么的心。
有些不管不顾了。
“你别哭了,你再哭,我这把老骨头,也有些扛不住了,这事儿又不急,再去打听打听究竟如何,再说就是了。珍哥儿替妹妹们着急,生怕她们错过了好机会,让他媳妇赶紧来告诉的,你着急也别哭坏了,既然当初孩子们都抱给你养是我做主的,现在谁想把孩子要回去,自然我还给你做主就是。”贾母安慰道。
“若说你说的那些,也是对的,家里好好儿的养着的女孩儿,本来就娇生惯养的,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孩子,嫁过去孝顺公婆、相夫教子的,稳稳当当的一辈子,自然是极好的。”贾母说着话,看向探春和惜春,“你们也别觉得这事儿只有好处,年轻气盛的,心里觉得你们太太阻了你们的青云路。”
“我们并不敢。”探春正扶着王夫人,赶紧摇头。
探春心里权衡着,虽然‘稳稳当当的一辈子’,想着是很好,可是一旦出嫁,那就是‘百年苦乐由他人’,水坑火坑的,跳了就出不来了。就看迎春那样,还不如不能八抬大轿风光大嫁,直接选进宫去呢,好歹有个万分之一的指望。
但见王夫人哭的悲切,她也知道,此刻不是分辩的时候。
“让珍哥儿再去打听去,让琏儿也去,各处都问问,究竟是怎么个章程,一则定了主意,去或者不去,二则要是去,也该准备起来,要说不去,都知道咱们家女孩儿什么样,不去也得有个不去的理由才是,开科举试,是天子鸿恩,可不敢冒犯了天子的好意。”贾母吩咐周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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