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居怀恩将要去京兆府跟蒋?P朔讨个说法的学子们,围起来堵回了国子监。
然后就打算把国子监一围了事。
监生们一看,干脆在国子监的各个教室内外席地而坐,静默不语。
总之就是表示,这事儿没完!
居怀恩一看,行吧。
那大家就耗着吧。
反正秋天夜里也该凉了。
居怀恩干脆跟着一起偷懒。
让人将四书五经和国子监自己编的前科三鼎甲的卷子汇编拿来,往那儿一坐,翻着看。
本来静默的学子们,心里那憋得气就大了去了。
看他没事儿人一样,一脸无所谓,仿佛正好儿消磨光阴,偷得浮生半日闲。
众人顿时觉得,更气了!
他们读了这么多年书,正正经经、兢兢业业、通宵达旦、三更灯火五更鸡、十年寒窗无人问!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们图的是什么?
一朝跃龙门!
平步青云!
他们的进身之阶,攀爬了十几载光阴!
就这么被天子一句‘扩大范围,科|举|改|制’给轻飘飘的毁了!
天子一念之间,毁他们半生辛苦!
眼前这个懒洋洋的,一看就是富贵公子出身的将军,还一脸觉得他们在无事生非的样子。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居怀恩顶着众人仇视的目光,按照年份翻了翻。
翻出了某年某科的居姓探花郎的那一份殿试策论。
从他有记忆起,就没见居驸马写过任何文书类的东西。
只要是需要动笔。
一律幕僚代笔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他爹当年是靠脸点的探花来着——
这八股写的,就,也还,凑合?
所以其实是当年考试后遗症太强烈?
写这鸟策论写完再也不想写了?
可能是子肖父。
他看着他爹这‘满纸圣人言’,也觉得有些消化不良。
居怀恩将那份策论扯下来卷好,递给身边的侍卫,悄声嘱咐替他送家去。
给他娘亲拿去回忆一下什么的。
居怀恩端坐在上边,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在是太气人。
众学子们终于义愤填膺、有志一同!
削他!
必须削他!
众学子彼此眼神交流了一番,其中一个,调整姿势,端正的跪坐,扬声道。
“我这里有一问,这位将军若能解出来,我等必然心存三分敬畏,敢问将军,知不知道——”
“不知。”
居怀恩一脸被人打扰的不耐烦。
趁着禁卫往大明宫去请旨如何处理此事,他在这里偷个懒而已。
真当他那么好性子,有那个闲工夫儿,耐着性子跟他们斗嘴,哄他们呢?
“都闭嘴。”
居怀恩冷冷的一眼扫过去,凛然如刀锋过境。
等和靖公主拿着圣旨过来接手国子监,居怀恩已经撑着头睡了许久。
居怀恩去门口迎公主,和靖一下轿,就着急的问道,“你看我这身儿还成?”
和靖公主换上了金冠、紫袍、玉带。
居怀恩看着公主一身亲王装束——
就说怎么这么久呢。
闹半天还带换衣服的。
“略有些不合身是吧,我跟婕妤那儿现借的。”
“我也没想到陛下让我主持国子监是当真的呀,只当挂个名儿呢。”
“他们这么一闹,我倒不得不走马上任了。”
“这会儿闹得怎么着了?”
“你没乱发脾气吧?”
“人家都是文弱书生,可禁不住你祸祸。”
“鸦没鹊静儿的,你吓唬他们了?”
和靖公主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连连抱怨着。
居怀恩一脸——你没事儿吧。
不吓唬怎么办?!
任凭他们作出事儿来,真处置吗?
“这会儿我是进去怀柔一番,展示一下本宫的宽和气度,还是怎么着?”
“趁着都被你吓住了,我接着吓唬去?”
和靖公主浑身不自在的在门口踟蹰道。
“要么臣让人回家给公主要两身替换的去?”
居怀恩看着公主换了男装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建议道。
其实他是没看出哪里不合适了。
不过貌似他娘跟和靖公主身量更相似些?
“不必了,我跟婕妤那儿拿了好几身呢,拿回家改去了,明儿就得了,再凑合一下,一两日家里自然就有新的做好。”
和靖公主摆手。
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真以为他娘跟她,姑侄之间,没仇没怨的呢?!
借衣服?
拉倒吧。
“每日给他们将朝中时事抄来,省得回头殿试策论时,‘议|论|时|事’,不知道写什么,抄了挂在那儿就好,长安市井的时事热闹,也抄一抄,爱看不看。”
“里边儿正让人重新核查规整课堂校舍还有书籍、纸笔、被褥各种应用之物,另规整水源和防走水的蓄水处,查食堂那边儿粮食菜蔬。”
“回头列出需要添置的东西来,公主过目之后,没问题的话,直接递给内府开库添置就是。”
“另查列在读人数时,发现有病的,病在校舍的,还有病了挪出去的,都先去请太医诊断,而后就是听太医分派,易传人的,隔离医治,不易的,送去集中照料。”
“至于添置冬衣被褥,他们自己买不起的话,学里给补贴,公主记着有这回事儿就成,别的没了。”
“他们再闹,别搭理就好,反正这里留了人守卫,都出不去。”
“实在不行,谁挑头儿闹,多抄两遍书。”
居怀恩道。
“就憋着——一直不让出去?”
和靖看了看门内院子里席地而坐的学子们,担心道。
“快考试了,正好让他们安心复习,这科考不中,以后更够呛。”
趁着天子这一回恩科,没能腾出空儿来改考试范围。
“陛下说了,谁要实在放不下李守中,谁就跟着去,不拦着。”
和靖公主悄声道。
“那不正好,谁再跳起来闹‘还|我|恩|师’,就送他去李守中家备考去。”
居怀恩无所谓道。
考试范围还是四书五经。
考试形式还是殿试策论。
但是,考试题目可是天子出。
他们离他们的老师越远,离如今的各种变化越近,答卷考中的几率就越大。
当然如果实在坚持到底,那也没什么好强迫的。
“病的都安置到哪里去?”
和靖公主问道。
“我问了问鹏恺,城外为隔离瘴疠设置的病区营地,陆续有空出来的。”
居怀恩道。
“行,那你去忙你的,本宫——进去了。”
和靖公主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扶着宫女往里走。
天子让她主持国子监,说是一时过度。
毕竟那边儿腾出空来,国|考就不止考四书五经考进士了,也许以后就没国子监了。
但是,她既然管了,那就不能是一时的事儿。
从试办女学。
到暂时接管国子监。
再到以后。
她做得好。
自然会有以后。
居怀恩这边走了。
有那聪明的,缓过劲儿来,掐指算了算他撕走的那份策论,想了想这个人是谁,顿时卧槽!
装的一脸‘本将军读书少脾气不好耐不住你们那些文绉绉东西’。
某科探花,也是姓居的,不就是他爹!
他爹科|举,他瞧不上科|举。
嘿嘿,这里边儿可是能做大文章的!
给他罩上个万人唾弃的骂名!
少说是个不孝!
污了名声,他以后还能干什么去?
和靖公主本想着还是要安抚一二,省得把人都吓坏了。
结果进来一看,许多都是一付错失机会、扼腕叹息、踌躇满志、再搏一次……
她刚把国子监从此日起闭门读书不许外出的话说了,就惹得群|情|激|愤。
刚刚那人,这是要把他们关起来,好不让他们去揭|发那人的恶形恶状?!
想得美!
公主再一说乐意去跟李守中读‘私塾’的,可以去。
就有人报名了。
……
公主默然。
行吧就。
和靖摆摆手,示意挨个送去就是了。
取消其在国子监的学籍。
给开国子监肄业的凭证。
给开今冬恩科的准考凭证。
收拾东西。
打包上车。
一路平平安安送到李家。
一个一个的问清楚、说清楚,让他当众承诺,纯属自愿,绝不反悔,然后就挨个走一遍。
打包到第十八个。
第十九个,没有了。
“都安心备考,先各自准备今冬这一场,若有事儿,跟各个教授教员说,或者直接来找本宫,也成,我日日都来。”
公主慈爱的笑着,温声细语的嘱咐着,转而无奈的叹息。
“本宫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别跟他们学那不成器的招数。”
“人生在世,别的都好说,只唯独一样——莫要坏了品性。”
“坏了品性,这人就再没用处了。”
她待了这半晌,已经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
撺掇着去告居怀恩不孝。
昨儿刚有人指责天子不孝呢。
因为天子最近忙的,不去长乐宫太上皇、皇太后那儿晨昏定省了。
以前天子是风雨无阻日日去的。
天子连父母与子女,夫与妻,妻与妾,所有良民之间刑罚标准都改成一样的,取消减等了。
他们是不满这个吧。
所以又闹起来。
等初一大朝,大概又有的热闹了。
其实都没等到大朝,就又有热闹了。
是这样的。
有人声称自己跟居怀恩私定终身,且有居怀恩‘亲笔情书’为证。
知名不具某居将军无奈的表示,怎么就没人敢声称跟陶梧私定终身呢?
欺负他新来的啊?!
知名不具某狄将军幸灾乐祸的表示,可能是因为‘跟天子抢男人’的风险太大?
知名不具某林编修听了顿时表示控制不住寄几的手了。
伪|证|罪懂不懂?!
会模仿别人的字迹了不起啊?!
她也会啊。
这世道是没王法了还是怎么滴?
那要这么着,她明儿模仿个欠条儿好不好?
看谁不顺眼,就让他‘欠’她一百万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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