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定格,这不过是她的错觉,打开网络才知道自己待在家中已有五天了。这五天里她不知昼夜,没有出过门,凭借冰箱里的几筒挂面充饥,迫使自己习惯外婆——她自小身边唯一的亲人的离去,现在她终于能平静地向他人提起外婆,不再流泪,不再不语。
她叫顾安若,一个二十四岁的都市女性。
梳洗之后,她凝视镜中的自己,发觉原本健康红润的脸庞已显现憔悴。其实,她依然很美,是明艳动人的美。她皮肤白皙,柔顺的长发如同墨色瀑布,垂落双肩;长而浓密的睫毛装点的是一双绝美的眼眸,深邃而妩媚,仿佛能看进任何人的心底,这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完美的伪装;高而挺的鼻子下是一张饱满的小嘴,唇色好似院子里盛开的蔷薇。她在少女时期曾有一种迷人的气质,来源于她周身的活力,可惜不知何时已荡然无存。她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院里的那排香樟是外婆种下的,而那个慈祥的老人已经永远离开了,念及此处,不免伤感。
她是外婆一手带大,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外出打工的母亲将还是婴儿的她交给外婆,就回到了市里,一年后,便有警员带回了母亲的死讯——她投湖自杀了。由于生父不详,加之母亲在世时的言行穿着颇有些前卫,她自小没少受邻里的冷言冷语,而外婆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弥补了她的不幸,所以她的童年半是阴雨半是晴日。
秋日清晨,凉风习习,天空一片湛蓝,一只橘色花猫从陈旧楼房的二层楼道窗口跃下,这可爱的生灵悠然自得地晃了晃尾巴,眨眼功夫又窜入一旁的灌木丛中没了踪影。楼里住着的老人是她男友李博远的母亲,博远的父亲外出打工因工地事故遇难,只剩下一位寡居的母亲。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安若在老人的吩咐下煲汤为博远送去。博远没找到合心意的工作,大学毕业后用家里的存款在县里租房开了一家照相馆,盈利除去房租勉强可以补贴家用。
安若推开玻璃门,瞧见窗边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女人,她料定是店里的客人,决定悉心接待,上前问道:“要喝些茶吗?”
女子回过头,没有答话,只盯着她看,这也给了她仔细凝视那女子的机会。女子约是二十出头,模样精致,体态纤和,身着一件浅粉色紧身长袖连衣裙,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肢,双肩散落浓密的黑色波浪卷发,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透露出慵懒随性的气息。此刻女子的眼神凌厉而专注,仿佛在研究着复杂事物,可这目光却是投向她的。
她心里生出疑惑,不及她细想,只听见那女子开口说:“我在照片上见过你。”
女子凝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忽地起身行向只有几步之遥的沙发前。
女子弯下腰拿起了什么,转过身,只见其手中捻着一张照片,一脸玩味地望着她,说:“是博远昨晚拿给我看的。说实话,可真是般配的一对呢。”
那是一张情侣照,男生搂着女生的肩,眼里满是宠溺,女生柔情似水,略带娇羞。安若看着这定格了自己青涩年华的相片,心里一阵抽痛,多久没看过它了,不敢看了吗?是啊,自己和他已从最初的起点走得太远,一切都变了,变到忆不起当初的模样,讽刺的是再看见它却是面对他的又一次背叛,她知道此刻不该哭,但想着想着泪水还是流过脸颊。
“你什么意思?”她还是问了,心中期望这只是一个误会,尽管几率如此渺茫。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女子语带嘲讽。这话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让她不得不清醒面对心碎的痛楚。
“现在这照片已经没有价值了。”女子眼含得意的撕碎手里的相片,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安若静静看着女子的动作,没有伸手制止。是啊,他不在意彼此间的的情感,才会把照片给别人,情感都不在了,要照片又有什么用?
女子有一瞬诧异,但随即恢复之前的神情,走近她耳语道:“因为你男朋友他不要你了。”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字的扎在她的心上。
“你说完了吗?”安若坚持坦然注视着女子,眼中含着泪珠,却不显懦弱。“要和要分都是我和博远之间的事,不关你这个外人的事。如果你不拍照,请你离开。”
女子不但没走,反而在沙发上翘起腿坐下。“博远可是说我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你还不是他的妻子,恐怕你做不了这里的主吧。”
一个不速之客推门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是一个安若不认识的年轻男子。女子立即由之前的盛气凌人变为娇媚温柔,不是因为这个男子,而是为了下一个进来的人——李博远。
“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说不定就被你女人给弄死了。”女子话语里有几分怒意,却像撒娇一般。
博远拍拍女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男子打趣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刚巧撞上你家后院失火。”
听见男子的戏言,安若不由对他产生深深厌恶,甚至超过她对李博远和这女子的厌恶。她的不幸全落入了这个人眼中,他没有为她表示不平,没有给予她同情,甚至没有走开,反而对她的伤痛加以调侃。她怀着恨意瞥向那个男人,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他也在看她。很多女生在花样的年华里都会梦想能和一位男生骑着单车行在校园的小道上,自己从后座拥着他,靠在他宽广的背上。而那个梦中的男生大概就是眼前的男子这样吧,面容俊美,周身散发温暖而阳光的气息。此刻他正残忍地欣赏他人的伤口,俊美的脸庞上不见一丝异色,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谁让你来的?”博远冷厉地问她。
“我为什么不能来?如果我不来你打算瞒我多久?”安若哭着质问他,可并没让眼前的男人有一丝愧疚。
“那你现在知道了想怎样我没空在这看着你发疯。”他没想到会让安若撞见,一时恼羞成怒。
“不想怎样,我们分手吧。”她冷冷答道。她在这场爱情里败得太惨,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尊严。她夺门而逃,在关上门的一刻,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了。
她回到家,回想从前种种,心中五味杂陈。
张爱玲说过爱一个人可以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然而她爱博远早已低到尘埃里,换来的只是他的变本加厉和不屑一顾。她是在大二那年认识他的,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认定这就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此后的几个月里,她心中甜蜜而担忧,既为爱情的来临而高兴,又担心他会为他人所拥有。他当着众人的面向她告白,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终于肯定他是爱她的了,就如同她爱他。然而愉快的时光转瞬即逝,他开始不再关心她,有时还会对她发脾气,可只要想到那一刻的幸福,她便都能原谅。直到有一天,她替他接了一个电话,知道他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他最终选择了她,赢得了她的原谅。她心里明白他不爱她,就算有,也十分微薄。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不复最初的纯粹,除了爱,还有深深的不甘——不甘心自己的付出毫无回报。现在,她才发觉自己只是浪费了更多的情感与时间。她什么也没做,只静坐着,回忆着,不知不觉已至傍晚。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一家餐馆的包厢里,一男一女正在交谈。今天上午,他们曾共同待在一家照相馆里,却不是为了照相。
“你看起来很开心。”男子对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说。
“我当然开心,我赢了。”女子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男子皱了皱眉:“我本来以为会很有趣的。”
“怎么会没有趣!对手那么漂亮,可她还是输给了我。”女子得意地说。
“她确实很漂亮。”男子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
“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可惜她心里只有她那个贪得无厌的男友。”
男子没有回答。
“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会。你难道不该祝贺我吗?”
“这顿饭我请,但不是为了祝贺你。没有你,她也早就输给了她自己。你只是作为一根引线让他们分开罢了。”
女子笑道;“哦?看来我倒是无意间做了件好事——帮一个女人脱离了苦海。其实当初在酒吧里遇见那个蠢货,看见他钱包里他们的合影,就想试试,权当打发时间,却没想到那么容易。话说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错在把爱情想的太好。不过是一场场利益交换罢了,却要用爱情这种美丽的字眼来掩饰,人可真是一种虚伪的生物。”男子摇了摇头,唇边含着冷笑。
女子没有反驳,因为她邹红早已对爱情不抱希望。她更清楚的是,眼前的这个叫做陈昊的男子只会比她更不相信爱情。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虽然每一个人的理由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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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不好,但保证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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