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源不负众望地昏倒了。
他是被强行拍晕的。
连接天地的巨浪在眨眼间形成, 而后, 以泰山压顶之势,朝他倾泻而来……
龙行于海。
在如斯伟力前, 个人的存在未免太过单薄与渺小了。
元婴期。
仅仅是海浪的话, 还有挣扎的余地, 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大七——惹不起。
放弃抵抗.jpg
敖惊帆自然能看出这点。
安以源这番顺从被他理解成“死猪不怕开水烫”, 敖惊帆冷笑一声,将佛系青年扔进了海里。
自己随后也游了过去, 带着人一路深潜。
潜入越深,压强越大, 即使昏迷着, 安以源的脸也皱了起来, 似乎颇感不适。通过呼吸和心跳确认对方的确昏迷, 敖惊帆给他加上一层防护……心里有两个小人, 一个说才给他这么点难受就怂了,这样不行;一个人说我这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他,不能让他现在就受到损伤。
哪个小人赢了显而易见。
光线逐渐消失不见,深海的生物不需要视力, 它们的双眼早已退化, 便看不到面前穿梭而过的奇异景象——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 耳似牛, 项似蛇, 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
一条神话中的生物——龙正在海水中遨游。
远远望去,它的身姿纤细而修长,无论哪个角度都那么完美,每一个鳞片似乎都诠释着力与美的结合,在幽蓝的海水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泽,比起海蚌孕育的珍珠更吸引人的目光、令人迷恋和赞叹;它的整体呈现白色,随着流畅的动作又有时会带出淡金色的辉光,仔细看去,又无法分辨那颜色了——在龙的周身,有薄薄的如雾气般的波纹围绕,那是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将不慎撞到它身体的鱼儿吞入又吐出,卸去力道以保持高速。
如果凑近了,便会发现龙的口中叼着个水球,而水球之中,有个失去意识、双眼紧闭的青年。
这景象犹如龙吐珠,在修真界的概念里,龙珠即为龙的内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但谁又能说,它现在衔着的这颗不重要呢?
敖惊帆化为原形,在海水中寻找着方向。
它在某一块地方打了两个转,终于确定了什么,朝着一片看似毫无突出之处的黑暗游了过去,整条龙没入其中。
是结界。
穿过黑暗,来到光明。
这儿原本是座废弃的宫殿,许是上古甚至更早的龙族兴建的,随着天地大变已然荒废,敖惊帆出生后,在海底探险时发现了它,将其归为自己的所有物好好修整过一番,又将收集到的宝贝堆放,多少也复原了几分其原本的面貌。
巨大的、形如同荷叶的灯笼草发出暖黄色的微光,照亮了宫殿前的道路,宫殿之中更有有珍珠和珊瑚照明,亮如白昼。
白龙长驱而入,进入适合人类的生存的建筑之内,一直到了卧室,才化为人形,将含着的“龙珠”放下。
噗。
小小的水泡破裂声后,青年陷入了宽敞的大床里。
真的是十分宽敞了。
多数妖族更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保持原形,龙也不例外,再加上龙族自古以来就是不差钱的代表,因此给龙用的床……都是能睡下一整条龙的。两相对比,安以源就显得很小只了。
敖惊帆默默看了会儿,把青年扒拉到床沿,静静看着他的脸庞。
身上沾的水已经被自己弄干,宫殿里也没有水,这样看起来,除了头发和衣服乱点,根本看不出青年曾经遭受了什么。不对,明明也没有遭受什么!
被当成笑话围观了不知道多久,不能仅仅只有这么点报复。
敖惊帆心下思忖,摸了摸此时乖巧躺着的青年的脸,把人整理一下送回床中央,起身往宫殿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记得他曾经收集过很多书?
这么多年没有维护,但有阵法保护,书都还在。
……然而是竹简。
享受现代便利后,看惯了纸质书、电子书的某龙:“…………”
更坑的是当初是一股脑儿堆放的,根本没有分类,现在更不能检索。
先找找吧。
20分钟后。
发现自己当年收集的基本都是食谱的敖惊帆,悻悻放下了伸向下一部竹简的手。
他决定回岸上寻找。
这里面,或许夹杂着那么点不知如何面对醒来的安以源的心虚?
反正当事人是不会承认的。
在敖惊帆暂离宫殿时,安以源醒了。
迷糊不到一秒,佛系青年立即想起睡过去前——不对昏倒前的情况,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接着被入眼所见的景象惊住。
四周是极具海洋风格的装潢,墙壁上镶嵌着人脑袋那么大的珍珠,表面氤氲着淡淡雾气的同时还散发出精纯的灵气,修士一看就知道是真货而且相当难得;旁边的摆设极尽奢华,拿到人类社会任何一种都能够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头条……
另外,这些东西都离他很远。
这个“远”纯粹指距离。
安以源看向自己躺着的大床,沉默了,“…………”
真特么大啊。
这样的面积大概能登入吉尼斯记录吧,简直就是玛丽苏文的写实再现:我睡在八百平大床的中央。
灵力没有被禁锢,估计自己这样的萌新元婴也入不了积年修士大七的眼,安以源弄出面水镜,对着整理好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裤子和乱成鸡窝的头发,放开灵识感受了鞋子所在的方位,这才施施然过去穿鞋。
“道友?”
没有回音。
感知范围内没有人在。
这里是哪?难道大七要扔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猜想有点恐怖。
在“到处走走看看这是哪”和“乖巧待在原地不动”之间摇摆了会儿,安以源选择……回到床上。
先前为什么要穿鞋呢,唉。
手机果然报废了,之前渡劫的时候情况紧急忘了把它放进储物戒指,而即使放了,现在肯定也是没电的状态。
安以源不知道自己渡劫后入定用了多久,但能感到那绝不是一两日的时间,他现在迫切需要搞清楚很多事情,比如突然失踪老爸有没有去报警什么的……然并卵,现在人身自由都没了。
多想无益。
看着眼前光明正大敞开的门,安以源在发现灵识无法探出后,就放弃了。
在一些小说中,我们常常看到这样一个情节:在不知道附近有什么,但知道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有的人就大着胆子到处摸摸碰碰,而依照他们的收获和损失,这些人可被分为主角、配角、龙套、炮灰……
如果现在的情况是身陷敌营等BOSS回来自己就要挂了,安以源无疑也会这么做来最后一搏,就算会挂也不让对方好过,可现在并不是这样,于是青年做出了佛系应对:明哲保身。
时间突然空了出来。
在这个很明显是卧室,除了床和一些家具没有别的东西的房间里,要做什么来打发闲暇的时光呢?
闭关?
天知道要多久。
那么……
安以源看向手指浮现出来的银色戒指。
敖惊帆回来的时候,安以源正在看留影玉简。
内容当然是小七的黑历史。
红衣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身侧,语调悠然含笑:“好看吗?”
安以源心脏骤停,默默背了几句《出师表》稳定心情,这才抬头看向对方。
至于为什么是《出师表》?
突然想到而已,谁知道呢。
唇角挑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尽管内心暗暗觉得大七的本质和小七没有区别,但换个卖相威慑力呈几何倍数增长,让人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造物主:……关我啥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安以源毫不拖泥带水,把存有小七黑历史的留影玉简全都交了出去,意为请求宽大处理。
敖惊帆慢悠悠的、详细的、一个个看过去,视线停留在按照时间线推算拍摄最早的玉简——即是在童装店换衣间里聚集试穿裤子的小七的某部位的那个,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空气突然安静。
安以源觉得他可能会死很惨。
享年20吗……不,才20叫什么享年。
自知毫无还手之力,除非出现彗星撞地球那么大的奇迹才能打得过大七,安以源老老实实坐在原地,没有搞任何小动作。
“从那时候——不,从更早开始,你就发现我的问题了啊。”敖惊帆幽幽道,“该感谢你当时没有通知修士联盟的人吗?离火道长……或者说,阿爸?”不知何时转为金色竖瞳的眼里透出属于兽类的冷酷,怒火在其中燃烧,好似流淌的黄金那般美丽,又比那更为动人心魄……
敖惊帆怒极反笑,“听到我这么称呼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这是一道送命题。
不会答。
明明这个称呼是小七主动叫的,可现在大七正在气头上,即使说出事实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委屈巴巴·安以源简直心疼自己,中规中矩答道:“意外。”
“是吗?”
场景瞬间变换。
安以源无法分辨出这是空间的转换还是幻境的构筑,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身的境况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被禁锢的模样。
四周的情景看起来很有监牢的风格,而且是古早的那种,和古装剧里的大狱有些相似,而他自己,则扮演了囚犯的角色,以耶稣受难的姿势被绑缚在简陋的木制十字架上,体验着铁链加身的触感。
安以源:“…………”
脚触不到地面。
四肢被拉扯的疼痛。
眼前是红衣男人傲慢的神情。
安以源似乎才意识到,大七和小七的不同。
也许体型的变化的确会影响到性格吧,反正,这时候的大七,和软萌这个词丝毫不沾边,或者说,这才是真实的他?
敖惊帆道:“再回答一遍。”
安以源心急电转,放弃辩解,淡定道:“意外,还有心疼。”
“……心疼?”
“在意识到你的真身的时候。”安以源微微一笑,“身为高贵的龙族,却以孩童的面貌出现,甚至为了待在故人的转世身边收敛起锋芒,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幼崽……难道不值得心疼吗?”
“你!”
两人沉默对视。
敖惊帆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像是仇人……又像是情人。他慢慢冷静下来,“你在激怒我,为什么?”
安以源镇定道:“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红衣男子的脸庞贴得很近。
近到呼吸相闻。
人类的眼眸和那双金黄的竖瞳对视,双方都是一样的坚定、一样的不为外物所扰……假象。安以源分明在那双金瞳中,看到了涟漪,看到了情感的波动。
元婴劫后,他又看到了前世的景象。
省略了睡觉的过程。
似乎连冥冥中的天意或者别的什么都知道外面有条龙在蹲守,再像以往那样优哉游哉是不行的了。
如同连续剧般,这次他见到的,是离火由四品元婴到五品出窍时期的经历。
当然不是全部。
仍然用连续剧作比方,在一部剧里,故事所呈现出来的部分是有限的,总有细节没有拍出来,而被播出的,无疑是最为紧要、对主线有推动作用的那一部分。全神贯注地吸收着修炼相关的知识,安以源不是没有找寻过大七的存在痕迹,但仍和先前一样,只能判断离火通过龙形玉佩联系大七,而大七本人,则从未在离火的身边出现过。
这么神秘的吗?!
用现代的话来说,认识这么多年的网友,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的,真的不考虑面个基?!
然并卵。
无论离火还是大七都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安以源多少判断出一些东西,比如离火似乎认为大七属于玉佩精灵类的随身老……美男子?
剧本无非是自称残魂或者物灵之类。
到安以源将这个段落观看完毕,离火和大七的关系也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几十年如一日,君子之交淡如水,充满了寿命悠长的修士所特有的洒脱。
让看着的人,心情也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有另一个人的呼吸缭绕鼻间,同一片空气交换着流转,安以源不知道大七在自己眼底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对方缓缓退开,而后又伸出手来,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安以源:“…………”
可能是习惯吐槽吧,这个动作非但没有给佛系青年带来心理压力,反而让他出戏一波。
“你为什么不担心呢?”敖惊帆似乎很迷惑,迷惑于安以源的态度,“你的前世是死于我手,你就这么肯定,这次不会是同样的轮回?”
安以源:“……!!!”
卧槽?!
前世被夺舍了吗?!
不对,夺舍成功的话不存在转世的情况才对,所以前世到底是什么情况?!
估计是震惊和疑惑的表情过于明显,敖惊帆意识到哪里不对,眯起眼睛道:“你没有恢复记忆?不对,”他紧接着又自我否定,视线紧紧地盯着青年,“应该说……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
安以源给他一个“答对了,但没有加分”的眼神。
敖惊帆内心问候三清。
他很快整理好心情,问道:“那你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这句话里包含很多东西。
起初敖惊帆以为安以源已想起了前世作为离火的一切,那时他和离火几乎无话不谈,自然说过关于斩三尸的构想,因此在看到那个阵法之时,以为安以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小七和景樊都是自己这件事……
现在发现是个乌龙。
可……
覆水难收。
安以源实在不想打击对方,怕狂暴,于是诚恳道:“其实我们的演技差不多。”
敖惊帆:“…………”
自己的演技差到那个地步了吗?蜜汁自信·敖惊帆有点不能接受,明明千百年前的人都看不出来的。
其实这个道理也很简单:那时候的平民百姓非常淳朴,多的是一辈子没走出一座城的人,又怎么能和现在的地球村相比。现代的一个成年人,平均看过的影视剧集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相对于古代,都可算得上是阅戏无数。
敖惊帆没趣地撤掉自己搁在青年下巴上的手。
他的气不顺。
明明是处于阶下囚的位置,可安以源看起来还是那样从容,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那张和前世多少有些相像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连一点害怕和惶恐的影子都看不到。
为什么呢?
实力如此悬殊。
难道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考虑到这个可能,敖惊帆详细地给安以源介绍了一番两人如今所处的地点。
凡人所无法抵达的深海。
“人类常常说天涯海角,这里就是海之角,昔日龙族的水晶宫有着专属于此的结界,即使残破,但到底来自上古甚至洪荒,无人可以察觉……”敖惊帆仔细观察着安以源的神色,“无人能来救你。”
“……哦。”
安以源面瘫脸。
这时候还能想到某个叫天涯海角的景点的他,还有救吗?
紧张感这种东西是退化了吗……
可能是始终不认为大七有威胁吧。
至少生命危险是不存在的。
但老让对方下不了台也不行啊,安以源很想配合表演满足一下对方的欲望,可他的演技真的很废,对此严重信心不足肿么破?在线等急!
心不在焉。
发现这点的敖惊帆很不愉快,如电视上很多反派一样,他说出了那句台词,“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在红衣男人不解的神情中,安以源笑了起来,“因为——你很‘孤独’啊。”
敖惊帆龙躯一震。
“我记得很清楚,暑假第一次见到景樊,具体时间是8月15日,地点是灵韵市九室山。”安以源的声音平静,“同时出现在那里的颜弈告诉我,他在找一个到处破坏山川河流的修士。”
“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景樊和你是什么关系,但只看长相,也能猜出你们关系匪浅,他的行动很大可能是受了你的影响。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和你认知中的不一样了——你在试着找那些可能被封印的,曾经熟识的面孔。”
牡丹花妖和地龙道人便是这个行动的附加产物。
当然,安以源还不知道这之间的关联。
青年的视线仿佛穿透这个牢房,看向整个龙宫,又仿佛沿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看到了往昔的风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和结界一样,这个宫殿也是废弃的吧?卧室被收拾得很好,想必其他房间也是一样,鱼精和蚌精是不是在其中出了力?”
上古时期,深海还是能找到这两些妖类的。
“但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你的仆从、你的朋友、你一面之缘的故人、乃至所熟悉的整个世界……”安以源的口气逐渐变得柔和,这柔和之中,又孕育着透彻的冷意,不是狂风暴雪,却足以冻结骨髓,“都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没有族群,你是唯一的龙;没有故旧,你找不准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就是为什么,在和我接触,流失了力量和记忆的你,恢复之后,仍然留在我身边的原因。”
所以,我不担心你对我不利。
因为比起我自己,你更承受不起失去我的代价。
如同风筝的线,航船的锚,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必不可少,绝不能失去。
敖惊帆没有反驳。
红衣的男子只是静静立着,如同亘古的塑像。
良久,敖惊帆叹息着道:“你说得对。”他甚至自我剖析,“我讨厌你冷静的态度,希望你露出恐惧的神情,也许只是在找寻你和离火的不同之处,说服自己你不是那个人,以前我是不会这么想的——人类的理论到底影响到了我,不是吗?”
“魂魄代表的只是先天,而后天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格……”敖惊帆抬手抚上安以源的面庞,轻轻摩挲着,“即使修炼到七品境界,我似乎还是找不准我的道,但我知道,你很重要。”
“离火……”
未尽的话语突兀消失。
唇瓣相合。
这是个很轻柔的吻,犹如蜻蜓点水,安以源在此之前从没想到大七会如此纯情——说好的龙性本淫呢?!
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都在看着你啊!
好吧,其实是他有点不淡定了。
大七是不是初吻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初吻没跑了= =
做出如此举动的敖惊帆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神色和先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我的确不会杀了你,但你也别想离开我。”大概是笃定安以源逃不了,敖惊帆没有做多余的警告,而是从容地又换了个场景。
这次是浴池。
可能大七在龙宫内有转移到任何位置的权限吧。
这么推测的话,先前的也不是幻境。
安以源看着眼前比先前的大床还要大的、相当于N个游泳池的浴池,开始思考大七原形的大小。
几十米?几百米?几千米?
Emmmm。
这好像是长度单位来着。
敖惊帆看着眼前的长度宽度和深度都远远超过人类承受极限的浴池,沉思两秒,用水系法术……弄了个淋浴。
安以源有种微妙的感觉,对比一下自己和大七原形的体型,大概相当于芭比娃娃之于小女孩?
淋浴间做好。
和朝云小区里的一样,四壁透明。
敖惊帆拉着他走进去,二话不说开始脱他衣服。
安以源:“……!!!”
安以源必须不能答应,按住对方的手,“我自己洗。”
作为一个阅文无数的、理论上的老司机,安以源认为这时候是万万不能说“干什么”“做什么”“你想干嘛”的,虽然大七不一定知道这些梗,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被接上了,自己可不知道怎么才能委婉地拒绝。
可不说不代表能逃过。
比如现在,敖惊帆就没有搭理,而是自顾自地从储物戒指——样式和送给安以源的很像——里取出毛巾肥皂等一系列洗浴用品,神色坦然道:“我帮你擦背。”
“我不需要……”
“你需要。”
“不是,你伺候过人吗?”安以源表示强烈的怀疑,“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份吧。”
“…………”敖惊帆沉默两秒,“我可以学。”
安以源表示,“你先学会了再来。”
敖惊帆提问:“我还能在谁身上学?”
安以源:“…………”
竟然无法反驳。
Sad.
至于擦背转变成洗全身的详细过程,就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既然是享受的一方,那就放心多余的担心享受吧。
调整到合适的力道后,大七的手法还是可以的,生活在南方的安以源都是在家洗澡,没去过澡堂更没找到搓澡师傅,无从对比,不过即使真的能对比……主体不一样,其实也没有可比性吧。
这可是龙爪伺候。
好吧,隔着毛巾。
大功告成。
敖惊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视线落在某处:“你起反应了。”
“嗯。”
安以源态度坦荡,一听就知道不管身如何,反正心是如止水的,“我又不是不行。”
换上储物戒指里的家居服,佛系青年问道:“卧室怎么走?”
敖惊帆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你确定要用走的?”
半途换成御剑。
龙宫真特么大啊,这种走在巨人国的错觉。
欣赏着沿途仙侠剧无法比拟的风景,安以源重新来到那床大到没边的卧室,刚刚踏入一步,便被突然出现的绳索捆住。
是谁做的十分明显。
佛系青年不太理解这个思路:“你知道的,我逃不掉。”
敖惊帆挑了挑眉:“个人兴趣。”
安以源:“…………”
你高兴就好。
回想到自己也曾这样对待过对方,安以源颇为认命,其实他一向是个乐于接受命运随波逐流的人,只要这命运没有超过底线。
既然一时半会没法回到岸上,有些事情就要先搞清楚,安以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道:“离我渡劫多少天了?”
敖惊帆:“半个月。”
安以源不知是震惊还是庆幸,“我爸是不是报警了?”
“这倒没有。”敖惊帆解释,“你渡劫的异像被修士联盟监控到,在发现你随后就开始闭关时他们做了善后,跟你父亲说的版本大概是‘您的儿子是稀有人才,被国家征兆,如今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之类的。”
当时在场的自己隐藏了身影,并没有被发现。
安以源温和道:“谢谢你打听这些。”
敖惊帆下意识地否认:“我没……”
他的声音在青年的注视下小了下去,终至于无。
是的,说什么上岸找书,只不过是借口,敖惊帆真正的目的,同样是善后。
修士联盟既然搞定了安以源的父亲,自然也会搞定安以源的学校,即使他们发现闭关完毕的新出炉四品修士突兀消失……
可那又怎么样?
修士这种生物,几月甚至几年不见踪影无法联系,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当然,在通讯便利修行氛围不似古时浓郁的现代,这个时限有所缩短,但十天半月不见,倒是没什么奇怪的,至于之后,等过了这个时间再说吧。
敖惊帆重整旗鼓,找回气场,抛下一句“你乖乖待在这儿”就要离开,却被安以源叫住——
“等等!”
以为自己要占上风的某七矜持道:“怎么?”
安以源表示:“我待会把自己放到床上去,你没意见吧?站着脚累……”
没错,佛系青年是站着被绑的。
特别不人道。
敖惊帆忍了又忍:“……滚!”
安以源跳到床边,滚到床上。
红衣消失在转角,摆好姿势的佛系青年望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
没有网络。
没有可供阅读的东西。
果然还是睡觉吧。
和大七的谈话,解释了一些东西,但仍有不少疑团,比如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挂的。
挂……科?
突然想起,高数补考就在后天= =
浮云吧。
连人身自由都没了,还考什么考,九处那边应该会搞定的。
安以源闭上眼睛。
睡意在迷蒙中酝酿,迟迟不能入眠,意识来到灵台深处,内视元婴。
元婴的外表,是个可爱的、白胖的、四肢藕节似的小婴儿,长得比本人婴儿时期的照片要好看得多。
这么说来……
之前在水镜里看过,自身的颜值也跟着修为提高了。
帮布布查资料的时候,明流那边给的回复是升四品可尝试补足残缺,可见四品天劫的确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美颜。
安以源感兴趣地看着打盹的元婴,元婴即使打盹也保持着打坐姿势,如果不是对自己的了解,安以源可能还真发现不了它睡着了。
他的视线投向元婴怀中。
在那里,有团不断变化的光影,形状、形态、颜色都不固定,一眼看去,有时能透过光影看到元婴的腹部,又有时不能。
这是天赋神通。
比妖族更难觉醒,一千人族修士里大概能出一个,初期就能有不错的威力,却也极难提升。
安以源的天赋神通,表现为空间。
许是和前世离火掌握的空间奥秘有关。
具体来说,安以源可以将一个不超过特定大小的空间分割出去,让处在其中的人暂时独立于现实世界……
这么表达吧。
在一些动漫和影视作品里,我们见到一种神奇的结界:巫师/魔术师/天龙等张开一个结界,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们在结界里打得热火朝天,毁坏建筑无数,一副世界末日的盛景,然而等到战斗结束,收起结界又是一派和平。
现实世界完好无损。
建筑还好好地在那里。
更神奇的还有:进入结界的只有超凡人物,普通人不受影响,如同区分了二维和三维,即使结界内外有两个人在同一个位置重合,也互相干涉不到彼此。
理解了吗?
安以源的天赋神通能做到前者,后者……如果需要清场的话,疏散普通人这件事得交给政府。
放在上古和古时,地广人稀,这个能力如同鸡肋;但到了人口密集土地资源昂贵的现代,这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能力,而且,应该还能开发出其他用处才是,比如用来消除自身的存在感?
相当于躲入次元壁之内什么的。
待开发。
心中记下这件事,安以源思考着,眼皮逐渐沉重,如愿以偿地陷入梦乡。
熟悉到可以记下每颗星辰位置的星海,现于眼前。
修炼的速度又加快了。
里面有等级提升的原因,另外还有所在地点的原因……无人抵达的深海,有着更为纯净和浓郁的灵气,何况这里是龙族的宫殿,内里的藏宝乃至小小的摆设,也会散发出灵气。
但他不想修炼。
清朗的男声没有响起,也就是说,这节是自习课。
安以源在星辰之中找到构成龙形的那部分,在星辰的辉光下躺平入睡。
他睡得很沉。
点点的星光从每一颗星辰之上溢出,在安以源身前组成个模糊的身影,辨不清种族和性别,那“人”坐下来,看了星辉下沉睡的青年许久,直到他将要醒来,才消散了身形,重新汇入星辰的海洋。
时间,快要到了。
流光仙子托着腮,坐在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身旁,“你到底算出来没有?”
颜弈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要打扰师父。”
是的,这位就是德高望重老爷爷,仅凭道号就让初入修真界的安以源感慨不已的人物。
这是安以源失踪的第十天。
卫星失去了青年的踪迹时,流光仙子便觉得不对,她耐心等了三天,没等到任何消息,便找了卦师符师双担的颜弈测算。
结果显而易见。
颜弈用各种姿势都没能算出安以源所在的方位,是属于一点提示也没出来的那种,这样的结果让两人都感觉有些不妙,于是找了更为高明的卦师——颜弈他师父。光找到人就花了六天。
“难办啊。”德高望重老爷爷摸了摸打理整齐的长长胡子,沉吟道,“有一种古老的力量在阻止我的窥探……”
流光仙子在无人可见处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测算的这位可是大土豪,先前买你徒弟符箓的那位道友就是他。”
“你们怎么不早说!”德高望重老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流光仙子,又看了看徒弟,为其迟钝摇了摇头,卷起袖子道,“既然如此也是有缘,老道就用压箱底的法宝来测算一次!”
他收起龟甲,态度慎重地取出星盘。
这次的卜算有了结果。
颜弈皱眉读着卦象:“正西三百里再往下……五千米?”
流光仙子迅速反应过来,“海底?”
两人面面相觑。
德高望重老爷爷道:“安道友刚刚到达元婴期,世俗还有羁绊,应该不会自行前往海底,或许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并非出于本身的意愿……”
这个观点得到一致同意。
那么问题来了——
去救人吗?
被囚禁在龙宫的安·公主·以源:谢谢,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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