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锦绣之路

7.抵达

    
    奉诏觐见的三人来得很快,不过七天,就抵达洛阳五十里之外。
    怀帝兴致勃勃地说,待接见过三位爱卿以后,他将于德阳殿设宴,为爱卿们庆功。
    只是他并没有向晏蓉透露,他选中的是哪一位。
    晏蓉问不出来,只好回头吩咐加紧准备,以应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晏一几人并没有探听到什么重要消息,晏蓉也不觉得意外,只吩咐待三行人入城后,继续监视。
    这会比沿途尾随容易得多。
    原因无他,觐见皇帝,五千骑兵肯定不能带进城的,三人最多只能随身带一二百亲卫。对方人手少了,洛阳还是已方地盘,难度自然降低不少。
    翌日,怀帝于南宫崇德殿召见霍珩三人,大为表彰三人功勋,并封三人为列候,等级是最高的县候,食邑万户。
    虽然三人的封地都在本来的势力范围内,就实际好处而言只算锦上添花,但不得不说,面子上非常好看。
    这是一次非常隆重的犒封,怀帝将三人抬得高高的,虽没有当场下诏留下哪位,但铺垫已经到位了。
    大将军晏庆脸色很难看,太尉田崇病重没能上朝,不过他的子侄及党羽在,诸人同样面沉如水。
    整个大朝会,最高兴的只有上首的怀帝,他哈哈大笑:“爱卿们修整二日,朕于三日后设宴德阳殿,为三位爱卿庆功。”
    “臣等谢主隆恩!”
    *
    “君臣和乐,喜闻乐见啊。”
    晏蓉似笑非笑,她随即吩咐:“不必搭理此事,这二日严密监视那三人,重点放在霍珩与郭禾身上。”
    怀帝非要留人,晏蓉推荐的是徐州何兴,也不知这个多疑的天子是否采纳。
    晏蓉琢磨了两天,索性不想了,希望这个目光短浅的天子不会选择凉州郭禾吧。
    否则和与虎谋皮并无区别。
    凉州军常年抵御羌氐,异常勇悍,骑兵又多,偏野性难驯。是把异常尖锐的利刃不假,但用好了直插敌人心脏,用不好反伤己身。
    鉴于凉州军的危险性,晏蓉不得不关注他。
    至于霍珩,霍家和田家是世仇,曾经作为霍珩的未婚妻,祖父还是霍家前任家主的好友,晏蓉对两家的仇怨了解得更深一些。
    她认为,霍珩要么没动静,要么就能给她一个惊喜。
    “晏一,事无巨细一一记录,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都呈上来,让我亲自察看。”
    三位都不是普通人,恐怕没那么轻易露破绽,只能耐心些,看能否抽丝剥茧了。
    晏一单膝下跪,利落应道:“诺!”
    “去吧。”
    当天与翌日傍晚,晏蓉都收到晏一呈上的密保,很厚的一叠,万幸如今纸张还算普及,不然哪怕用布帛,也是无法一次带进来的。
    “主公,凉州郭侯昨日开始宴客,行事一如既往,赴宴者众。”
    郭禾延续以往西北时的豪客作风,洛阳虽非他地盘,但他好歹是个新封的万户侯,朝中不少人赴宴,名为庆贺,实则是田晏二党试探虚实的。
    晏蓉皱了皱眉:“若陛下欲传信,恐怕正好趁乱得手。”
    连日宴席,上至朝廷官员,下至乡绅客商都能登门,形形色色,人多且混乱。要是怀帝看好郭禾,派人乔装打扮混进去,根本无从监视。
    晏一面露愧色:“是的,我们的人未能发现异常。”个中困难,他从未表述,只惦记着未完成主公交托的任务。
    “尽人事,听天命罢。”
    晏蓉也知道手下人尽力了,她不再关注此人,转而翻起后面两叠密报。
    晏一见状:“霍侯与何候并未设宴,也不与洛阳诸公来往。”
    何兴闭门不出,门房除了补给食材时匆匆开门以外,其余时候无法叫开,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看来何兴也猜测洛阳大乱在即,他似乎拒绝趟浑水,任你东南西北风,他自岿然不动。
    晏蓉搁下徐州何兴的密报,翻过最后一叠,冀州霍珩的。
    霍珩这边就比较中庸了。他既没有宴请宾客,也不联络朝臣,偶尔有人登门拜访,他也表示正在歇息休整,不便见客。
    他态度和何兴一样,不过吧,他没有像何兴那般讳莫如深。有客登门,门房也开门,不过只好声好气婉拒了对方;手底下的亲卫将领们只要不当值,想出门逛逛洛阳,他也不禁止。
    这么民主吗?
    晏蓉饶有兴致挑唇,仔细数了数,这两日出过门的足有二十来个人,去的地方也各异,酒坊茶馆高谈阔论的有,逛坊市参观的有,甚至连打铁铺子修补兵器的也有一个。
    总而言之,多种多样,无迹可寻,似乎就是将士们随心所欲乱逛。
    “晏一,阿媪,你们给我把这些人去的地方整理一下,单独抄出来。”
    这些人满洛阳乱窜,一人就能去好多个地方,记录的密报有好大一叠,晏蓉一时半会翻不过来。
    她揉揉眉心,干脆删繁去简,懒得翻了。
    “诺。”
    申媪以前伺候主子读书,在一边也认了不少字,日常写读没问题。天色渐渐昏暗,她挑了灯来,与晏一一人分一叠,仔细分辨摘抄。
    半个时辰后,摘抄完成,递到晏蓉手里,她细细看过:“咦?这二十来人中,竟有十余曾在内城东南徘徊。”
    太尉田崇的府邸,恰巧在内城东南。
    不摘抄真看不出来,因为这些人去的地方太多了,有的甚至把整个洛阳城都走了一圈。按照时下是书写方式,实在混杂难辨。
    好在晏蓉是有明确目的性,她特意让晏一和申媪摘抄时,把接近太尉府的地方圈出来,一目了然。
    这是,想打探地形吧?
    霍珩果然有惊喜,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他想趁乱动作已能肯定。
    晏蓉露出满意的笑意,有所求的就好,有所求就有机会合作。
    她终于松了口气。
    洛阳暗流汹涌,现在还有可能搅进了一个郭禾,凉州军极悍勇,必将局面带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翎卫固然忠心善战,但到底也只有两千余人,敌众我寡,变数太大。偏偏晏蓉不希望太原军搅合进去,她甚至直到现在还捂住部分消息,没有让父亲弟弟获悉洛阳已危急如斯。
    毕竟一个不小心,大齐的就彻底覆灭了。时人重忠义,重君权,是以天下诸侯虽蠢蠢欲动,但明面上还是天子之臣,服从中央调遣。
    太原军远不及凉州军有底气,一旦沾上关系,众矢之的,立即会让太原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
    这并不是晏蓉想看见的。
    所以,她打算自己突围而出,返回太原,最多让弟弟领兵在半途接自己而已。
    “太尉府情况如何了?”
    “禀主公,田崇病危,田家各房互相防备,势同水火。”
    田崇是怀帝外祖父,年事已高,这回重病真快死了。诸子争位,连带侄儿外甥也掺一脚,激烈程度堪比皇家夺嫡,难怪被田太尉钳制了二十年的怀帝都心思浮动,想一举干掉田党。
    她吩咐:“让太尉府所有探子都动起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错过。”
    晏蓉在太尉府有探子,原来只有一个,乃祖父早年安插的,那时候田崇还不是外戚,还不是太尉,也算无心插柳了。
    几十年下来,这人混成了权力不小的管事,并润物细无声地安插了好些自己人。
    四年前,这些人一并交到晏蓉手里了。那管事她轻易不敢动用,只让其继续蛰伏,日常传消息也只动用一两个钉子,唯恐折损。
    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刻了,不用以后恐怕用不上了,晏蓉下令,不拘大小深浅,所有钉子都动起来。
    她必须知道霍珩意欲何为,才能走好下一步。
    “诺!”晏一领命而去。
    目送晏一离开后,申媪连忙催促主子休息:“女郎,夜色已深,婢子侍候您早些歇息罢,明日还得到南宫赴宴呢。”
    大齐的皇宫名南北宫,顾名思义是由南北两个大型宫殿群组成的。南宫主要作天子理政及大宴群臣等用途,前朝功能。北宫则是天子及妃嫔等的寝宫,后宫功能。
    南北宫之间颇有距离,由长达六七里的复道相连,按照宫中规矩,后宫诸女应先在北宫门集合,再跟随皇帝前往南宫。
    很麻烦很耗时间,偏偏这等级的大宴很隆重,晏蓉光梳妆更衣就的花费不少功夫,她明早天不亮就得起来了。
    “先沐浴吧。”
    晏蓉也累了,她上辈子是南方人,每天不洗澡不舒坦,酷寒尚且如此,更何况夏季?
    申媪早就让人准备了,忙让人传香汤,伺候主子入浴。
    浸泡在撒了花瓣的在微温的水中,晏蓉绷紧了大半天的神经得到舒缓,她满足地叹慰一声。
    “女郎,要添些热水不?”
    “不要了,水有点热了。”乳母最熟知她的生活习惯,温度恰好能接受。
    “女儿家不能洗太凉的水,免得染了寒气。”
    申媪细细用巾子揩着主子的手臂,掌下肌肤莹润光泽,细腻柔滑,她不禁红了眼圈:“女郎受委屈了。”
    她家女郎这般美,却无人捧在手心呵护,还要孤身赴洛阳,身陷重危。
    “阿媪,我并非孤身前来,不是有你和白翎卫吗?”
    她这乳母什么都好,就是唠叨愁肠了些,观念也古旧。晏蓉并不认为,长得美就得有人捧着。君不见,多少流芳千古的美人下场凄惨?她只希望自己不是其中一员就不错了。
    “唉,若是寻常人家的贵女,怕是小郎君也有了。”申媪心心念念的小郎君。
    晏蓉没好气:“阿媪,大齐快亡了。”
    她总不能和怀帝生吧?
    申媪悻悻闭嘴,半晌忍不住压低声音又说:“女郎,婢子听说,那霍侯年轻英伟,相貌堂堂。”
    前日霍珩进宫觐见,见过真人的宫娥议论纷纷,申媪无意中听见了,她就往心里搁了。
    霍侯未婚,也不知有无再定亲,唉,这她家女郎的前未婚夫呢!
    多好的夫婿人选,可惜了。
    申媪怕主子“伤心”,小心翼翼地说了两句,就不敢再多提。
    晏蓉知她甚深,登时啼笑皆非。
    “阿媪,水有点凉了呢?”她调子拖长,如从前一般慵懒又俏皮。
    “哦哦,……”
    *
    不得不说,申媪这种反复唠叨还是起了效果的。本来在晏蓉心目中,霍珩已经是过去式的了,不需要再关注。
    现在仍然是过去式,但她却多了点好奇心。
    有机会的话,瞅瞅也无妨。
    翌日寅时,晏蓉即起,盛装打扮,一身深黑色缀大红边缘的皇后朝服,云鬓高挽,环佩叮当。
    威严与庄重,如牡丹国色,绝艳绽放。
    她睡不足两个时辰,实在有违平日养生之道,好在年轻,精神奕奕不见半点疲态。
    略略端详,发现并无不妥,她不再多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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