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井终于见到朝思暮念的阿钰,她和阿钰二人在溪边讲了一夜的话,井井一个人讲,阿钰仔仔细细听着,眼里除了溪水,就只容得下她的影子。他也给她讲新州,这半年多,北走行商遇到的稀奇事,井井爱听他讲这些,听的亦是入神。直到天蒙蒙亮,二人才各自回草房歇下。
除了他二人,另一人,一夜无眠。
把井井送回草房,阿钰穿过地潭,刚刚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门。
“白大夫?”阿钰惊讶。
现下还早,他怎起的这样早。
白药站在那边,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移步向阿钰走来,停步在他一米开外的距离。
阿钰露出温和的笑“白大夫找在下,有何事?”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行商的人,哪有一分精明狡诈,这却刺的白药心中越加有恨。
阿钰心中疑惑,不知他找自己所谓何事。
“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还拉着让她说了一夜的话,你想她死是吗”白药眼神有几分凌洌,不太和善,仿佛对面的人与他有仇。
阿钰未太在意他的不友善,倒是那话提醒了他。阿井身子不好,这般不休不眠,最是熬人。
“她如今这个样子,虽比从前好了太多,也经不住这样糟蹋,你们好自为之。”提醒完他,白药转身即走。他自己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大夫”阿钰唤住白药。白药停住身子,没有转过身来。阿钰犹豫了一会儿才讲心头话讲出来。
“阿井,可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白药一声冷笑“是有些麻烦”语气十分冷淡。望着他的背影,阿钰不解其惑。
阿钰自觉,自己不守信诺,提前来了白药隐,他生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却不晓得,他们之前的恩怨,绝非如此偶然及简单。
在白药隐的这几日,井井领着阿钰到处转悠,上山,下河,挖野菜,知道的地方都被她领着走了遍,她这哪里是养病来的,倒是反客为主,做起了白药隐的主人,看着她欢愉的笑容,阿钰觉得心头甜甜的,有泉水涌出来。
“本以为,留你一人在这偏僻之地,你会有所不适,你如此开心,我便放下一大半的心了。”他感叹。
“才没有”井井反驳。
“嗯?没有什么?”阿钰不解。
她晃了晃手中的野白昙“我开心是因为你来了,阿钰,你来看我,你不晓得,我有多开心,又有多想念你”
日思夜想,总是在牵挂他,终于盼得他来看望她,时日虽不长,他便又要离去。失落总是有的。只如今眼前能伴着他,眼睛忘得到他,她便是心满意足的。
瞧出她的惆怅,阿钰的心疼起来。他如何会不晓得她的牵挂,自己牵挂她,也一分不减的。
“傻瓜”他将她揽在怀中,不愿意放开手来。
“你若是想我,我便常来看望你,你也争气些,早些将身子将养好,我便也能早些将你接回去了,你说好不好?”
“骗人”井井埋在他的怀里,有些难过和埋怨。
阿钰一声轻笑,有些宠溺,
他确实不能常来看望于她的。一来,他要经营慕容家的营生,慕容府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养活。二来,此番前来,已是破了与白药的约定。再者……
回想起前几日白药临走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身子不大好,多些清净的时日将养,于她的病情会好些,你若真心疼她,就不应总是让她牵肠挂肚,你这是在磨她的生命。”
他在磨她的生命。牵挂久了,也会成疾。人能受得人世间顶级的病痛,却受不得牵挂。思及此,阿钰思绪便有些起伏。他只愿带给她的都是最好的,痛苦不有一分,他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井井。
“阿井”他唤她。
“嗯?”井井偎在他的胸前,绵绵应了一声。他问她“你可喜欢这不染尘俗的避世生活?”他望着远处,状似心血来潮不经意的一问,搂着他的手臂却是有些僵硬。
“不染尘俗?”井井嚼着这个词,眉头微皱,像是有些抗拒他的这般形容,事实上,的确抗拒。“不喜欢”她干脆。
“嗯?”这回倒是阿钰不解了。“为何?”
他记得以前她总提及,将来要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谁也找不到他二人一起生活,直到老去,死去,这是她想要的结局。奈何慕容家家大业大,他有他的担当,她也只是说说,并不是真的要他放下一切,随她隐入山林。她虽愿他与自己归去,反之,为了他,她也是愿意留在闹市的,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
他们其实都可以为成全彼此而放下自己,一切都刚刚好,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井井温柔轻笑道“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呀,我们,是不能分开的。”她说的坦白,直言无讳。
他们虽未连理,这缘分,上辈子就注定了的,两人都这样坚定。
阿钰笑,露出皓齿,两人相视,心有灵犀,已不必多言。
我答应你,若有朝一日,我能卸下所有的重担,便一身轻装,随你入了这青山绿林。若我不能,你也能在俗世里陪我到老,有卿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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