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绾在家呆了几日才让眼角的淤青消下去。
这期间她认真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可能是送的东西出了错,或许林逸根本就不喜欢什么蜜饯,买它也只是一时兴起,所以他不肯收下那半车东西绝不是因为送礼的人是她。
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萧绾那颗自尊心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想既然林逸不喜欢她先前送的东西,那她便送些别的,于是每天夜里她都要想想林逸会喜欢什么,然后咬着笔头将它写下来,等到第二日时便差遣小厮去采买,然后再命人悄悄放在林逸门前。
这种行为持续了一段时间,然而在这期间内,每日小厮回来后告诉她的都是同样的结果:林逸又将门口的东西扔给乞丐了。
萧绾灰心丧气。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夜里的时候她也不想去思考了,只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第二日小厮来领命令时,萧绾拿不出主意,便随口让她买上几包蜜饯送过去。
反正送什么都是一样,送吃的还能让那些乞丐填饱肚子。
然而那日小厮回来时,一开口却是兴高采烈的。
“今日小的像往常一样将东西放在了那公子门前,本以为他仍不会收,却没承想那公子打开门后看了地上几眼,然后便将蜜饯捡回去了!”
萧绾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
“少主,”那小厮弯了眼,“这是不是说明……”
说明后面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是萧绾不敢去想。
她一颗心因这一席话七上八下的,差点将杯中的茶给洒了出来。
纵然萧绾拼命暗示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她还是没忍住偷偷去了七里巷。
到达巷口的时候她犹豫了起来,就像是第一次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一样,紧张得有些奇妙。她一步步地朝林逸家走去,路上不时摸一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发烫得紧。
最后萧绾在离林逸家一丈的地方停下了,倒不是因为她出现了退缩心理,而是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林逸门前与他争执。
萧绾听了几句便明白了,原来是林逸交不出租金,于是那房东便来赶人了。
萧绾有些失笑,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此,却不承想遇到这种场面。
那中年男子很有些泼夫风范,站在门口大声嚷嚷着,一向波澜不惊的林逸在此时也还是窘迫的红了脸。
萧绾没再多看,抬起脚便走了过去。
她的突然出现让门前两人皆有些吃惊,林逸见到她后便将嘴唇抿得更紧了。
那中年男子见萧绾一副大家风范,也不知她来做什么,犹豫之际便看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银票,于是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
“不知这些可抵得了这位公子的租金?”萧绾淡淡的,将银票递了过去。
“可以!可以!”中年男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伸手接过来后便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哈着腰离开了。
“你不必替我交租金。”男子走后,站在门前的林逸开了口。
萧绾咧嘴笑了,“我要是不交,你今晚恐怕就没处睡了!”
林逸被堵得哑口无言,于是便“哼”了一声,侧过脸不打算再理会她,然而不过一会儿,他便开了口,说道:“谢谢。”
声音有些小,但落在萧绾耳里却无比清晰。
“钱我会还你的。”他又开口。
萧绾从没这样跟他说过话,一时竟忘了该怎么应答,待到终于反应过来时便连连摆手,嘴里忙道:“不用不用!我不缺这些钱的!”
林逸听后便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冷道:“萧少主自然不缺钱,不过你放心,该还的我会一子不差的还给你。”
萧绾看他变了脸色,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便顺着他道:“你说的对!咳咳!那什么时候还啊?”
林逸:“……”
萧绾觉得,男人心可真难猜。
“要不也不用还了,”萧绾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林逸突然沉默是为何,于是便干脆提议道:“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这钱咱们便一笔勾销,好不好?”
林逸看了看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到头来还是萧绾沉不住气,率先说道:“你没回答我就当你应了,我只想问你,”萧绾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鼓起了勇气,“你以前都不收我送的东西的……为什么今早……”
她一句话没问完,便看到林逸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
萧绾不解,问道:“你脸怎么红了?”
林逸抿紧唇,一言不发,似乎不愿再面对萧绾,抬起脚便往前走。
萧绾慌张起来,她也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于是便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出了巷子来到街上,林逸见甩不掉萧绾便大步往前迈,他怀里抱着把剑,再加上那急匆匆的步伐,简直就像是去杀人。
直至最后,两人来到了河边。
萧绾跟着林逸走了挺长一段路,现在虽是春季,但也感觉出了不少汗,她想叫住林逸让他歇一歇,有什么话好好说,可由于喘得太厉害也发不出声,于是便只好去拽他的袖子。
这一拽,林逸当萧绾是要纠缠自己,于是条件发射的大力一挥。然而他不挥不要紧,这一挥使得毫无防备的萧绾没站稳,脚下一空,“扑通”一声落入了河中。
萧绾不习水性,再加上事发突然,一时间在河里沉沉浮浮数下,喝进去不少水。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彻底沉下去时,一双手拖起了她的身子,拼命地将她往岸边带。萧绾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救她的那个人,然后便看到了林逸的侧脸。
此时岸边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林逸不想让别人看笑话,便抱着萧绾向另一处草木茂盛的岸边游去。
等到达时,他将萧绾拖上岸,萧绾狼狈地趴在地上咳嗽着,林逸便拍着她的背好让她把水都吐出来。
萧绾咳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直起了腰。眼前的林逸浑身湿透,他额前有着一缕湿发,水从发梢处滴落下来,像是滴在了萧绾的心上。
萧绾突然有些不敢看了,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似是为了掩饰,开口说道:“你不想回答我也没关系,可也不至于将我推下水吧?”
林易听她说这种话,冷笑了一声,而后站起了身。
萧绾看他似乎有离开的打算,于是立刻捂着腿在他身后大喊:“哎!林逸!别走!我腿抽筋了!”
林逸转过身来,狐疑的看着她。
其实萧绾真没说谎,现如今虽已是春季,可河水仍是冰凉的,萧绾又不识水性,落水后便胡乱挣扎着,一不小心左腿便抽了筋,刚才被拖上岸时整条腿都是动不了的。
林逸看萧绾这副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便蹲下来帮她按住了腿。
“别动,”他淡淡开口,声音里有种萧绾不熟悉的情绪,“过会儿就会好的。”
萧绾看着他低垂下的眼帘,那一颗心不知怎么的,“扑通扑通”的跳的极欢。
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的心跳声,萧绾开始没话找话,“林逸,你为什么老是板着脸啊?”
“我对你就是如此。”
“那你为什么成天抱着把剑?”
“不用你管。”
“那……”萧绾一句话刚开头,林逸便松开了手,而后道:“再休息一下便能动了。”
说着他又站起了身,似乎打算再次离开。
“哎哎哎!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我腿可是抽筋了!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儿?”
林逸停下了脚步,然而他并没有转头,只是背对着萧绾说道:“我会去萧府叫人来将你接回去的。”
萧绾:“……”
这么多天了,她也多多少少清楚一点林逸的个性,知道他是不想跟她待在一起,于是便沮丧地摆了摆手,而后说道:“那,你快点啊……”
林逸难得的“嗯”了一声。
远处河面上有只锦鲤跳出水面,不过很快又落了回去,只留下一圈小小的涟漪。
就像正转身离开的林逸的内心。
他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回过了身。
“诶?你怎么回来了?”
“我推你下的水,自然得负起责任来。”
“太好了,”听到这话,萧绾眼角眉梢都沾了喜色,“那你会陪我坐到腿好起来的时候吧?”
“嗯。”
“唔,那得挺长一段时间的,要不然咱们先聊聊之前那个你不肯回答的问题?”
“没门。”
阳光轻柔的照射下来,落在眼前是一片暖洋洋的金黄,让人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萧绾看着眼前的林逸,不知从哪儿来的底气,突然开口问他道:“林逸,你……喜不喜欢我啊?”
话刚出口,萧绾便感觉眼前一黑,她又被林逸给揍了一拳。
待眼前的那些星星消失不见时,她便看到林逸背对着她坐到了一边。
“你下手也太狠了,”萧绾揉着伤处,有些委屈,“不喜欢我也无所谓,不过你老是打我,要是把我打傻了该怎么办?”
萧绾在原地愤愤不平地抱怨着,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林逸果断的挥出拳时,他那张一直板着的脸就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般,温度高的吓人。
林逸突然想起初见萧绾的那个日子,她一袭淡粉衣衫,面上因为奔跑而染了些许的红,呆呆看着他的样子竟显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若她真的喜欢他,那他……
身后的萧绾还在发着牢骚,林逸听着听着,便偷偷翘起了嘴角。
那他自然,也是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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