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彬蔚抱着昏迷不醒的公主侍女从树林里走出来时,丞相宋杰正在和赤舰的将领宋涉丘吹胡子瞪眼,姓宋本是一家人,丞相却觉得和这宋涉丘沟通不了,他实在是被宋涉丘气到,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够不带侍卫就让她往偏僻的地方去了呢?出了事情谁负责?还说去看小鸟,什么小鸟抱来不就好了,值得大动干戈亲自跑去看?
丞相和将军两人争吵不休,旁边的众人也着急得如热锅蚂蚁,公主丢了谁都逃不脱责任,那么多的大臣士兵会看不住一个公主?说出去莫不是让天下之人笑话?
听到脚步声从树林处的草丛边传来,大家的眼睛一下子点亮了,期待地看着往这边移动的身影,莫不是公主回来了?
等赵彬蔚靛青的长衫露出一角,刚刚看起来俊美如画的少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哎,不是公主啊。忽而再定睛一看,那活神仙莫不是好像还抱了一个女子,再走进一些,众人看清楚了昏迷的绿浇,眉间不由得爬上了担忧。一人试探着开口问道:“活神仙啊,你是去找公主了吗?怎么公主没有回来?”
赵彬蔚叫来几人把绿浇放进马车中休息,从无底袋中拿出葫芦瓶喂了她丹药。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转过身,一改之前的天真神色,面容正经而严肃:“公主应该是被大能的修士所掳走了,不知为何原因,请诸位给皇后报个信吧,我现在就去找公主。”说完他抱了一拳,还未待大臣将士们有所反应,便乘竹笛而飞起,消失在天际之处。
听完公主失踪的消息,丞相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出门是没有看黄历吗?得了确定的消息,丞相反而没有跟将领再吵吵嚷嚷了,他整理衣袖,挺直了那年迈的身躯,声音苍老却洪亮地吩咐着应对的事情,只能选择一小队人马回京云报信,而一干重臣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这里等公主消息寻找公主,另外一半随他继续行往规努山:“公主失踪的消息不容外传,此次出巡关乎天下苍生,公主是来祈福的,但凡出现任何差池,都会造成民间混乱,违令者格杀勿论!”他拿出人皇赐他的[金笔],金色的笔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丞相双手呈笔身高高举过头顶,“金笔为证!”
众人遂三拜大礼,齐呼万岁。
看着骑上快马迅速离开的报信小队,丞相心事重重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这天下,要变啊!”他叹了口气,转身迈着步子悠悠地往回走。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刚刚丞相离开的地方,还有一片未被燃尽的传讯符。
——
安禾被石玉紧紧搂腰抱着从无底袋中出来。
老邪六的洞府里有雪白的光芒照耀着,环顾四周,墙壁上镶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这东西在凡间价值连城,在修真者的世界里却只是用来装饰照明的蜡烛代替品。
温热的掌心还停留在腰间,安禾的耳尖悄悄泛红,然而面上眸光仍然平静,她看着面前抬手间就能结果一位元婴的“金丹”,轻轻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挪掌开,那手指在她去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马上放开了。
“望公主赎罪。”石玉低下头,僵直了身体站在安禾面前,好像察觉到自己行为失礼而感到惶恐。
安禾看他的动作,微微抬起头靠近石玉,他的漂亮眼睛就倒影在安禾眼中了。
发现公主刻意的对视,特别是那宛转蛾眉间的波光潋滟的笑意,石玉白皙的肤色就浮现出可疑的红。
“你觉得,”安禾的脚尖踮起,鼻尖离石玉只有半个指头的距离停下,她音色本来就好听,平时端着身份收着嗓子却也字正腔圆,如铃音清脆缥缈。此时却柔弱暧昧,嗓音压得细腻又低哑,平白添了几分诱惑,“我美吗?”最后三个字轻轻扔出,石玉的耳朵却直接通红了,他看着她飞扬的眼梢,往日冰清玉洁如神祗仙女不可侵犯的容颜此刻只为他一人落下凡尘,也仿佛沾染了几分烟火,轻轻一个举动,却撩人心魄,噬人骨髓。
脑袋中的一根弦好像突然断了,他想也不想便呆呆回答:“美,”嗓子暗哑,音色温柔,“宛若天仙,绝代佳人。”
看着对方开始变得迷离的眼神,安禾满意微笑,她的手指抚上石玉的面庞,轻轻笑了:“你心动了。”
这四字好像有魔力,石玉听完那眼中的迷离散尽,他摇头也轻笑,却仔细回望安禾:“是公主入戏了。”
安禾重新退回脚步,手脚好像因为此话变得有些慌乱,嘴巴张了张,想问的话看着那似笑非笑的人却不忍心说出口了。
“扯平了。”过了半晌,她突然冒出三个字,她不管石玉有没有懂她的意思,或者有没有看清楚她的试探,这都不重要,他不愿意说,她就装作不知道罢。
“是你问我美不美之事和我不小心碰了你身体之事吗?”石玉疑惑看她,安禾揪着宽大的袖子一角,不知对方是开玩笑还是她真的猜错了,只是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他要真这样想,那就这样吧,她无奈点点头。
——
记得老邪六飞过来那一秒,她就落入了石玉的怀抱里。整个脸都凑到陌生男人的胸膛上时,安禾的脸已经红得滴血,夭寿了,她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老阿姨,竟然被别人强行抱住了,强行抱住也就算了,她还不能反抗挣扎,因为石玉的声音落在耳边:“别动,抱紧我别丢了。”那笃定的语气,的确是会让人有信任的安全感,可是对于她安禾一个二十五年都母胎solo的人来说,和男性如此亲密贴身的拥抱这还是第二次,嗯,没错,第一次就是那晚被段渊男神从后面抱住的那一次。
安禾尽量放松身体,说来二十五岁的老阿姨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被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然而放松之后她的鼻子贴着石玉的内衫,突然之间一个清冽的香味便传入鼻息,安禾的手脚一下子僵硬了,脑袋里的一个惊天猜想炸开锅。
不敢相信是真的,她又仔细嗅了嗅那味道,清冽的像是竹子一样的味道,还混合着一丝安神的松香味,没错,那天晚上段渊靠近她时,她在段渊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安禾的嗅觉很灵敏,从小就能够根据嗅觉分辨出菜香的种类,食品的种类,还有不同物品身上自带的气味。穿越到福乐公主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公主的基因太好,这种灵敏的嗅觉又被放大了无数倍。其实那晚段渊身上的味道只能算是正常清淡的一个味道,但是对方一靠近,在安禾的嗅觉中便是浓郁的清冽干净的香,因为这个味道很舒服,所以她便记住了。石玉身上是没有这个香味的,若不是她靠得这样近,若不是她的嗅觉超出常人的灵敏,真的很容易忽略这个细节。
难道石玉是段渊?
安禾有些不敢这样设想,她在心里默默对比着两个人的差别:第一次见段渊惊为天人,第一次见石玉毛骨悚然;段渊很高,而且长得太俊美,那种美不是类似女性的美,而是具有男人气息荷尔蒙挥发到极致的帅气。而石玉看起来就身高一般,正常男性的普通水平。长相很清秀,清秀得有些中性男女莫辨的感觉了,不具有攻击性的长相,而且很难让人记住他的脸。这样从外形气质上完全不同风格的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尽管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嗅觉带来的女性第六感又告诉她:是的,气息其实是人最不能掩盖的东西。
若说两个人有什么相似的,怕就是那双眼睛了,一样漂亮得让人沉醉,但也有不同,石玉的神采更为收敛,段渊却更为夺目。不过安禾现在仔细回忆两双眼睛,却发现有那么七八分是相同的,想到这里她蓦然抬头。
刚好,石玉能够感觉得到怀中那娇软的身体由紧张到放松,低头一瞥,那眼神怔怔发呆,也不知她在想个什么,忽而又见她猛然抬头,两双探究的眼睛便互相对视了。
虽然他们现在好像进到了一个未知陌生的空间里,但是安禾无暇顾及其他。她仔细看着那双眼,心底真正地沉了下去,她一见钟情的眼睛这次不会再认错了,段渊,他为何要扮作石玉呢?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何段渊能够在海城出现,他一直就跟随着赤舰行动啊。
只是......
安禾想起了那双背后虎视眈眈的冰冷狠厉的眼睛,那种动物本能的警觉让她身体继续又紧张起来,她装作无事低下头,仿佛刚刚的对视只是巧合。
段渊对福乐公主的感情和原著有点不一样呀,两个身份,两种不同的态度,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安禾感觉自己身处在一团迷雾之中,竟对段渊和福乐公主的感情也怀疑起来。
“你在这儿好好待着。”石玉松开了抱着安禾的手臂,将她放在一座房间里,金碧辉煌,雕栏玉砌也不为过。安禾环顾四周,疑惑地开口:“我们这是?”
“老邪六将你我困入了他的无底袋中。”那个声音冷淡,好像很难有感情起伏。
“哦。”安禾点点头,这个时候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或许是知道了眼前之人就是段渊,对石玉的态度也自在随意了一些。
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原来还对自身处境担忧的她莫名多了安全感,在可能涉及到生命安全的危险之中竟然还在想着其他事情。
安禾走到房间里的一张美人榻上坐下,揪着衣角,有几分放心又还是担忧:“那你小心一点哦,一定要回来。”
石玉刚走出几步的脚步突然顿住,“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也许我是四处转一转呢?”
书里的将军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弱者,离开之前都会说一声:“好好待着。”听起来像是给对方找了一个居所,事实上每次都是要准备自己去解决问题了。
身为书迷,这些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清楚?
安禾没想到段渊会这么问她,更没有想到自己顺口就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她抬眼,眉梢微蹙,想来想去没什么办法又不想撒谎:“我就是知道啊。”
她肯定地看着面前装作石玉的段渊,“我才不会给你添麻烦,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她知道,每一次将军的决定,都是有了把握才会去做的。
那小小的脸庞上挺秀的琼鼻好像皱了一下,眼睛看着他却充满了信任和倔强,“石玉”的嘴角悄悄泛起一个弧度,空洞的心脏好像重新找回一些填补的东西,“无事,你先管好自己不乱跑。”
这个对话,不知发生过多少遍,只是和他曾经这样对话的人却忘记了。
他走出了房间,外面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建筑,从宫殿的院里起飞,远处是森林和湖泊,他瞅着森林上方天空正在浮动的白云,面色沉了下来。
一把碧色古朴的剑自识海中祭出,淡淡的光华在剑鞘上流动,段渊的气势一下子变了,平淡内敛的气质被锋芒毕露的锐利狠厉取代,人剑合一,浓烈的战意从剑身溢出,段渊缓缓拔出剑,光滑如玉的剑身上倒影着他沉静的双眸,一声低沉的龙吟好像自剑传出,下一刻,那古剑好像有意识一样,穿过云层直接往天上飞速疾驰而去。
下面的森林里,一只黄色的小鸟还在叽叽喳喳,旁边黑色的小鸟好像察觉到什么,它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远方悬空的人影,眸色转动了一下,又继续冥神闭眼挂在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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