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弑神的凛冽的剑意消失,原来悬空的浮影就消失不见了。
听到“石玉”的脚步声重新出现,原本坐立难安的安禾一下子从美人榻上起身赶至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紧张的心情才得以平复。
迫不及待和庆幸放松的心情转变当然也被“石玉”全都看到了眼里,虽然对付邪老六于他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看到安禾眼睛里已经迸发出来的担忧,那一刻的心情说不温暖是假的。他的眼神也因此变得柔和了几分,步伐不自觉间都加快了,状似轻松寻常走到安禾面前,他下意识就开口问道:“怎么不再屋里好好待着?不是答应我不乱跑的吗?”
而安禾看到段渊走进,脸上也是不自觉溢满微笑,连眉眼都自带七分笑意:“你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的话语奇妙地重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和巧合。说出口才发现话语打架了,两个人的目光猛然接触到一起,四目相对那一刻,久久没有说话。
安禾不知道段渊此时在想些什么,但自从知道石玉是他,好像自带粉丝滤镜一样,无论他是哪个身份,一举一动之间都仿佛变得格外吸引人,一言一行间也有了悄悄暗自开怀的特殊意义。
天下的粉丝的心情都是这样的吗?喜欢上了这个偶像,好像他说的话都格外勾人,他做的事都格外有魅力。
骨子里是二十五岁老阿姨灵魂的安禾觉得好像青春的少女心又重新回来了。那种偷偷担心一个人,会偷偷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产生悲欢离合的少女情怀。
安禾的眼神很纯真,眸光里好像藏了辨别真假的镜子,段渊沉默站着,看到了对方瞳影中自己投入太深的模样。
他收回自己的眼光,又重新问了刚刚那句话:“不是答应我不乱跑的吗?”
“我没有。”小公主的鼻尖又皱了皱,段渊特别想摸摸她的鼻尖,告诉她下次别做这个动作了,怪招人喜欢的。看到那皱鼻的模样,总是让他不自觉想到幼齿的动物。
“我是听见你的脚步声,我才出来的。”小公主的眼睛本身就清澈透亮,加上认真的辩解一下睁得很大,段渊看那眼神里好像还带了几分委屈和怨怼,仿佛这是件天大的事情,他错怪她了。
“而且,”她又怕没有说服力继续强调,“在你回来之前我都是乖乖守在屋子里,哪儿都没去呢。”
虽然小公主的话语一如既往地用词奇怪,但是段渊大概了解那“乖乖”二字指的应该是听话。
乖乖?倒是有趣。
手掌习惯性想伸出揉揉那个小脑袋,伸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段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了。
安禾是有些抱怨偶像误会自己不听话的,但是自以为成熟已经是老人的她安慰自己,不能像青春小女孩追星那样容易激动。尽管有几分被误会的委屈,却也变成了努力证明自己的解释。
她明明看着段渊的表情由担心变成莫名的喜悦了,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够做到一秒钟之内又继续变脸呢?安禾发现自己这个粉丝对偶像的理解还不算全面了。正想着问上一句,对方就板着那张清秀寻常的脸,手臂再次不由分说死死搂住自己的腰。
“闭眼。”强制的不允许拒绝的语气。
安禾颤颤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时已是老邪六的洞府内。
想起段渊刚刚莫名变了的脸色,又想起第一次段渊见她时的故意调戏,心里就隐隐起了坏心思,反正现在段渊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掉了,将计就计,哼,粉丝也要争取一下自己的福利,不能只是她一个人傻傻被调戏。
只是内心还隐藏了个小心思,安禾的确也想试一试,段渊到底对福乐是个什么态度。
——
慈安宫内。
佳意皇后正懒懒侧卧在榻深思,细腻雪白的手腕上枕着下颚,忽然她的贴身玉佩闪了一下白光,一则讯息传入佳意脑海:石头随公主被大能修士带走,赵彬蔚已孤身前去营救。
见此情形,佳意从榻上缓缓起身,转而眼神轻轻掠过在身旁伺候的两个贴身侍女:“虹泉碧波,你俩先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想清净自在休息下。”
虹泉碧波听话施礼,服侍佳意皇后歇下,轻轻退出房内。
待只剩自己一人,佳意皇后掀开锦被,起身行至书房,她打开笔墨纸砚,面色谨慎提笔写下一封信,写完之后待墨水干了,将信纸塞进信封滴蜡封好,遂又迈着小心的步伐走到偏房里的窗前,将窗户打开。然后她从袖中拿出一只口哨吹响,响声似窗外树上蝉鸣,没过一会儿,一个带银色罗刹面具,体型纤细苗条,身手敏捷矫健的身影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在窗边。
雪白纤细的手指将素黄色的信封认真递到这面具人手中,担忧紧急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切记,务必把信私下亲自交至公主手中,不能让他人知晓。”
“噶......”一个枯哑的音节声从面具人口中回应道,好似说:“知道了。”
听到这个声音佳意皇后摆摆手,好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疲惫地扶着窗边的一把椅背,“去吧。”
一阵急促风声响过,窗前的面具人消失无影。
佳意皇后回到床上重新躺好,眼睛却有神地怔怔看着床顶:“单单,你死去时可曾想过玄儿如今这般魔鬼心肠?”
好似像对着一个老友呢喃,平时温柔如水,冷静自持变得忧虑重重,她又低语道:“能改变提醒的我都做了,只是苦了禾儿这孩子。”
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像藏不尽对命运的无奈。
——
对着扮作段渊的石玉问出:“我美吗?”三个字,其实安禾内心是忐忑的,她自己在心里都要吐槽自己无数遍了好吗?
按照安禾的猜想,就算是以石玉的身份,段渊应该也会不理会,至少她的举动只是测试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刻对方真的沉沦了。
看着那双撩人心神的眼中满是自己,想也不想就回答美时,安禾的心也跟着撩动了,系在心底的红绳轻轻摇晃了铃铛,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警铃大作,再也停不下来了。安禾慌了,身为女性得到满足之余的慌张,她不知道这种慌张是因为“段渊果然喜欢福乐公主”的猜想还是因为“我竟然真的心动了”的猜想,前者有那么一丝的失落和嫉妒,后者有那么一丝的尘埃落地和恐慌。
对一个原来属于二次元的偶像真的产生出爱情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像“石玉”口中说的,她入戏了那般简单吗?
是什么时候把段渊当做一个真正真实的人呢?
长久以来的精神依赖以至于产生出强大的不可摧毁的信念感,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怦然心动和脸红?又或者是系统说出这是真实的平行世界时对那个孤独身影的共情和怜惜,还是知道石玉是他之后那份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欣喜和接触之后的越陷越深?
安禾不敢想了。
她像是一个在悬崖边上跳舞的人,在不知道下一刻是否危险的情况下,竟然还在追寻着遥不可及的梦幻,就在这一刻,安禾对自己的福乐公主身份第一次产生了排斥,第一次对自己内心的想法产生了诋毁和厌恶。
排斥来源于原著的情节像是刺深深扎在肉里,无论是段渊对福乐公主有过的爱还是福乐公主的出轨,她都不能接受。
诋毁来源于对偶像痴想的自我鞭笞,就好像亵渎九天之上的神一样,段渊对她而言,只能是偶像呀,她连现在的世界的情况都没有摸清楚,怎么帮助段渊,竟然妄想去占有。
所以面对后来“石玉”的发问,她只能无奈点点头,对于超出原著的个人情感,这一刻安禾选择了无视和压抑。
“你是个有思想的成年人,”安禾对自己又强调了一遍,这句话在十八岁以后每次遇到情感困惑时她都会拿出来说服自己,“不能再因为简单的情爱,就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现在,你的任务是帮助将军。
安禾在心底清晰地自我对话。
——
就算段渊无数次欺骗自己的内心,但他发现在面对安禾时,尤其是对于安禾表现出的对其他男性的哪怕一丁点儿的在意,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比如,他刚刚在无底袋中只要想到,小公主无比信赖和娇憨的一面竟然是给一个普通的士兵,心情就会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自己对自己产生敌意和嫉妒,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不能再动心了,要抑制住情感,才能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守住最后那份微小的温暖。
理智让他认清自己的责任,也让他无时不刻绷紧神经去算计和警醒自己。
看到了小公主无奈的点头,他又重新把自己装进一个囚禁感情的笼子里,恢复之前不悲不喜的表情,段渊走到被钉死在墙上的老邪六面前,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住剑柄,轻轻把剑身从老邪六的身体里抽出来。
弑神一出,原先僵直的身体顺着墙软软倒下,淤血也从剑痕出汩汩流了一地。
段渊扫了一眼,看着弑神剑身上的血迹,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为了节省时间,杀鸡用了牛刀。
再看拔出的弑神,剑身拔出时沾染的血迹慢慢被渗入剑刃的两面,好像吞噬食物般,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那剑刃的光芒似乎更亮,欲与夜明珠争夺光辉。
两个心事重重的人都在试图用行动去掩饰着自己别样的心思。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