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亮的早,县衙的人去请了大夫来,薛庄灵本想随大夫进去看看陈逸清的脚伤得怎么样,但是碍在男女有别,人家又是未出阁的清白公子,要是让人传出去了有损名节。
耐着性子等了半柱香后,大夫方才出来。
“如何?”陈逸清下意识的问大夫。
“公子的伤不碍事,昨夜又休息了一夜,已经好了许多,我开了些药,外敷几日便可大好。”
薛庄灵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点点头给老孙使了个眼色,把人送了下去。随后,她干咳一声进了屋。
陈逸清闻声抬头,眼神有些闪躲,人家好心救了自己,现在又请了大夫,撇开别的,他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谢谢县令大人出手相救,今日又请了大夫过来。”
薛庄灵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情不禁好了些,她命人去查的消息今早便得了报,得知他是陈家人,且是私生子,想到之前看见他的小侍出门卖手绢儿,这事情倒还真是说的过去,虽然没有确切查到他离家的原因,但是大概也能猜出陈家待他不好,他又心有所属,所以跑了出去,昨夜说是追他的那些人,来报的人已经查到就是陈家的人。
她就这么把人给接了过来,陈家人自然是知道了他上了她的轿子,所以才没有追来,这下子还真是捅出来个乌龙。
可是见着这个胡闹的人,现在面色有些苍白,估计是昨晚吓着了又给累着了,她也没法子跟他撒气,最后一番纠结,她问出了一句:
“脚还疼吗?”
陈逸清瞧着年轻的县令大人面色不好看,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却是………他更不敢看她了,淡淡道:“好多了。”
薛庄灵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喝了口茶,尽量放低声线和委婉道:“别跟家里置气,有事儿就跟家里商量商量,别那么冲动,你年纪尚小且……咳,在外头多危险。”
她本是想说他年纪小又生的好看,但总觉得这般说出来有些轻浮,便把话憋了回去。
陈逸清闻言,有些惊愕的看着薛庄灵,必定是派人去查他是哪家的人了,想必陈家早已经编排好说自己孩子气跟家里吵了架赌气跑了出来……
有苦说不出,他不禁有些难受,就算昔日在家中自己有不顺也不可能跑出去的,自己的学识和修养怎生容得了他做这般事情,哪怕自己有些小任性也绝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红,不过好在薛庄灵坐的远,她瞧不见:“我知道了,谢大人开导。”
薛庄灵虽然没有看见他红了的眼眶,但还是听见那客气的回答语气都变了,怕是心里还在委屈的很,她忍不住叹气,自己又没法管别人的家务事,况且还是陈家的事儿:“用过早饭后,本官便差人送你回去,别让家里人着急了。”
陈逸清心头咯噔一下,心中苦涩不已,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家里人,若是送自己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还是没有跑掉,到头来还和阿芜走散了,现在他该如何呢?
他心里着急的紧,竟然脱口而出:“我不要回去。”
薛庄灵愣了一下,脾气还有点倔,也恐怕是在陈家吃了不少苦头,她软声道:“不回去总不能一直待在县衙吧,让人知道了怕还以为本官强抢民男。”
陈逸清自知失态,可又不知如何补救,毕竟这也确实是自己内心最真实和强烈的想法,但县令说得也没错,自己待在这里确实失礼。
他低着头,目光灰暗。
薛庄灵撇了一眼不说话的人,像一汪没有波澜的清水,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罢了,本官待会儿便随你一同去一趟陈家,到时候和你娘谈谈。”
陈逸清微微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听到她要和自己回去,六神无主的心竟然安稳了些,只好默然的点点头。
薛庄灵见他似乎受了开导,她便有些不自然的站了起来,里面坐着的人虽然知礼规规矩矩的坐着,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就全然不是那么个样儿了,若有似无的飘到她的鼻子跟前,刺激着她的感官,她有些沉醉又有些气恼,复杂的情绪促使她没法子再待下去了。
“你用些早膳,本官差人去准备一下,待会儿送你回去。”
“嗯……”
早膳后,两辆轿子从县衙里出去,来时那般突发情况薛庄灵才让人和自己同乘一轿,现在自然要用两辆轿子。
陈家人打听到消息,县令大人要亲自送陈逸清回来,陈家家主脸都快笑烂了,一干人在大门口等着两人来。
陈家管家也随着自家家主在门口,不似家主的翘首观望,管家脸色似乎颇为复杂。
“到了,大人。”轿子停下,薛庄灵从上头下来,陈家家主连忙笑脸迎了上去。
“大人大驾光临,实属荣幸啊!”
薛庄灵皮笑肉不笑,碍在被人扶着从轿子上下来的人的面子上没有冷着一张脸:“陈姨客气了,不必多礼。”
陈逸清见两人在说话,陈家家主巴结的丑态毕现,而且他还见着了管家,脚步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走不过去。
薛庄灵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禁蹙起眉毛:“怎么了,脚还很疼?”
陈家家主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却是要硬生生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朝着身旁的侍从道:“还不去扶着公子。”
“是。”
前些时候还愁找不到理由将人送过去,今朝完全有理由了,心头自然是乐呵呵的。
陈逸清面无血色,如同傀儡娃娃一样任由侍从把他扶着,陈家家主见状,略有不满道:“逸清,瞧你这番胡闹还惊动到大人了,还不快跟大人道谢。”
见此嘴脸,他当如何:“多谢大人。”
“好了,你也谢的够多了,回去好好养伤吧。”
陈家家主给侍从杨了下下巴,侍从便扶着人进去了,当着薛庄灵的面,自然把人送进了上好的房间,是预先准备好的。
“陈姨方便和本官谈谈吗?”薛庄灵道。
“自然自然,还不快请大人和师爷去厅里。”
今非昔比,陈家家主泡着上好的茶水,献着上好的殷勤,和前几月到薛家的模样判若两人,薛庄灵自动无视这些,也懒得跟她扯些东西。
她开门见山道:“陈姨,本官本不该管你的家务事,可是昨夜贵公子摔倒在本官的轿子下,本官也不得不牵扯进来。再怎么说他是你的儿子,就算有些小脾气你也该担待一下,如何能让他深夜跑出去,若是遇见些坏人该如何!”
“大人教训的是,每每和逸清谈到其父亲,他都要和我闹一场,昨日是我疏忽了,好在大人出手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陈家家主说得有模有样,薛庄灵不明真相,听其言辞也只得可惜陈逸清命苦。
“嗯,陈姨往后好好待他便是,多给些关心吧。”
陈家管家连连点头,摩挲着茶杯,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是刻意又做作,薛庄灵想假装看见也不行,她便问:“陈姨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家管家似是有些难为情,缓缓道:“我一直觉得亏欠于逸清,寻思着给他找门好亲事儿,可是又不能单凭自己做主,得看他的心意,今朝忽见………额……”
薛庄灵不耐道:“你有话直说!”
“我见逸清看大人的目光同见别人的不同,恐怕其心思……若是大人不介意,可否让逸清到府上伺候,也当是全了他的心意。”陈家家主忽然站起来向薛庄灵拱手。
薛庄灵冷漠的扫了陈家家主一眼,茶杯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杯子里的水溅了一地,心里的火气滕然燃起。她是哪只眼睛看出来陈逸清对自己有意思了,为了巴结人还真是什么话都编排得出来,人家不恨自己打断了和自己的心上人私奔就是好的了,还对她有心意。
而她明白自己确实对陈逸清另眼相看,是有一些不同的情愫,可是陈家家主的话没有让她有一丝的高兴,反倒是让她觉得恼羞成怒。
陈家家主身子跟着茶杯发出的声响抖了一下,她不明白薛庄灵生的是哪门子的气,管家明明就说她对陈逸清有些意思,她原本不太相信,可今日见其关切的话语,确实是坐实了消息,这怎么?
她还没有想出其中的缘由来,薛庄灵便甩袖出去了,到门口还冷生生的丢了句话:“我劝陈姨还是不要乱替公子做主的好!”
“大人,大人!”陈家管家想追出去,被蒋秋拦了下来。
“陈家主还是不要去触大人的霉头,省的火上浇油啊!”
“师爷,您瞧瞧我可是哪里说得不对,让大人此般气恼啊!”陈家管家脸皱成了朵菊花。
蒋秋摇摇头,她也还觉着奇怪呢,明明就有心思的,如今好事儿直接砸来,怎么还这般模样,真是不按套路出牌,让他们这些下人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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