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夏天的日子竟然已经到了大暑。
下午的时候天淅淅沥沥便开始下雨,到了晚上时已经大的扯直了屋檐上的雨幕,房顶被拍打的发出极大的声响。
薛庄灵收拾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外头的雨声太大,吵得她没有心情看书。每年夏日栀子县最怕的暴雨还是来了,但是她却并不慌张,老天爷给面子,前段时间都没有下雨,所以她已经派人把堤坝的的问题差不多处理好了。
她前些日子忙着监工,都没有和陈逸清怎么待在一起,这忽然闲下来,该去看看夫郎了,可别让他以为自己还在生气。
将才起身出了书房,外头便来了人。
她心里一喜,莫非是陈逸清来了?急匆匆出去,却见一明晃晃的身影一下子跃到了身前。
“大人,凌儿来没有打扰到您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她有些狐疑的看着周凌,外头大雨,天色也已经暗了,难道又是来蹭饭的不成。
“下午一直在下雨,凌儿在姨夫房间里都闷死了,原本是去找正夫哥哥的,可是阿芜说正夫哥哥在休息,我便没有进去打扰,想到您这儿隔正夫哥哥院子近,顺便就过来了。”
薛庄灵双手背在身后,心里一乐,上次让陈逸清少跟这小子来往,没想到还挺听话,顺带着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对着眼前的人多了两分耐心。
她叫来蒋秋:“去给周公子准备点儿点心。”
周凌闻言美滋滋的:“谢谢大人,麻烦师爷了。”
话毕,他坐到了桌子前的板凳上,一副要品尝点心,没有要急着要走的意思。薛庄灵见状就有些不满了,这要是一直赖在这儿他如何去看陈逸清,怕再晚些他真的休息了。
“时候也不早了,待会儿三爹久不见你怕是该担心了,等一下师爷点心拿来,你也带一些回去给三爹尝尝。”
“啊?”周凌嘟着嘴,眼睛里满满不想离开,可见薛庄灵视若无睹的样子,又只好识趣的答应。
于是薛庄灵便静静等着师爷回来。
周凌见屋里静悄悄的,便主动找话来说,也把他此行的目的给完成:“大人,谢谢您之前的手帕。那帕子我用过了,不好意思再还给您,所以绣了一张新的送给你。”
薛庄灵有些迷糊他在说什么,蹙起了眉毛。
周凌见势僵了一下,连忙又道:“就是那次再花园的时候!”
“哦,哦,想起来了。”
周凌脸上又浮起了笑意,将袖子里的新手帕递到她的身前,而那张帕子正是在陈逸清那儿讨来的。
薛庄灵自然是不会收他的东西:“不用客气………”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瞧见那手帕上绣的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针脚细密,帕子看起来十分的精致,只是,帕子是白色丝巾的,女子一般如何会用这种样子的帕子。
除非……除非周凌别有用心,这样的帕子一般就是男子送给女子的定情信物,因为女子一旦拿出来就会被别人看出是男子送的。
他有那心思不奇怪,只是这帕子所绣出来的感觉还真是别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是你绣的?”
周凌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薛庄灵为什么要这么问,少年脸上藏不住神色,虽然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落尽了薛庄灵眼睛里。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觉得绣的十分好,也很喜欢。”
“是,是我绣的,我只是怕大人不喜欢,听见大人说喜欢凌儿很高兴。”周凌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
薛庄灵拿过他手里的帕子,入手间有股丝滑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把帕子收起,扭头间目光竟然对上了门外的一道幽冷目光。
“逸清………”
薛庄灵慌张走过去,陈逸清连忙低下头扭身冲进了大雨里。
“公子!”阿芜大呼了一声,拿着伞追了上去。
陈逸清一边跑,雨水一边往衣服里滑,他握紧手里的香袋,心里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难受。
那条手帕明明是他绣的,她说好看,喜欢,却是别人送到手上的,不知道是他绣的。他攥着手里绣了几天的香袋,觉得要把他的手烫穿,他本来是要送香袋给她,让她不要再生气了,他想以后和她好好生活的。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那么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让别人先自己一步呢………要是以后周凌真的嫁了过来,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好吗?
泪水夹杂着雨水净了一次面。
薛庄灵见人跑了,心里比什么还着急,冲进雨里喊他的名字,人却跑的更快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城外的河水大涨,现在百姓们都聚集在河岸边准备修高堤坝,让您赶紧去看看,主持大局。”
薛庄灵站在雨里,看了一眼陈逸清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蒋秋:“我去看看逸清,一会儿就去。”
言罢,立马跑向了陈逸清的院子。
“大人!”留下蒋秋干着急。
周凌从屋里出来,站在房檐下,见着跑走的人,气恼的直跺脚。
薛庄灵跑到陈逸清的院子里,见屋门口一摊水,知道人已经回屋了,她抬手想敲门,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逸清!你……睡了吗?”
陈逸清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凳子上,眼睛红了一圈,听见外头的声音,抬眸看见灯光印着的人影,泪水更加止不住。
“公子,要奴去开门吗?”
他嗫嚅着唇,摇了摇头,怎么能让她见自己这样子。
阿芜踟蹰的到门前,隔着门对薛庄灵道:“大人,公子没事,已经歇息下了,您不用担心,早些回去休息吧。”
薛庄灵还想再说点什么,老孙撑着伞走了过来。
“主子,您先去看看堤坝吧,百姓在外头急,老奴会看着正夫。”老孙低声劝道。
薛庄灵又看了一眼没有声息的屋子,点了点头:“好吧,你去熬碗姜汤给逸清送去,我去去就回。”
老孙要送她出去,她却一把拿过伞,同等着自己的师爷以及衙门里的几个捕头,匆匆忙忙往城外去。
城外的河堤边聚集了许多的百姓,见薛庄灵来了以后,连忙都围了上去。
“大人,水马上就要涨到堤坝高了,您赶紧安排大家把堤坝修高加牢吧!”
薛庄灵安抚众人:“大家别着急,这堤坝筑造不得,若是再筑高,到时候水蓄积的更多,会淹没县城。”
“那您让我们怎么办,就看着水涨起来把庄稼给淹没了?”百姓心急如焚,也不管薛庄灵是县官了,直接开口酸道。
“是啊,是啊,您要是不主持咱们修,咱们自己就去修了。”
“大雨说来就来,前些时候明明好生生的,我看就是今年没有好好祭祀,老天爷发怒了。”
大家等了她那么久,却等来了这么个结果,不禁就议论纷纷,拿着锄头铲子的青壮女子说着就要去修堤坝,薛庄灵冷着脸大喝了一声:“都别吵了,大家心急本官知道,听我的,去把堤坝挖一道口子。”
一声下去,大家安静了一会儿,顿时又沸腾起来:“您不让咱们修堤坝也就算了,这还让我们去挖口子,存心是不想我们老百姓活吗?”
“庄稼要是淹没了,咱这日子咋过啊!”
“大家别听她的,咱们直接去修筑堤坝。”
“走!”手里有家伙的百姓举着家伙齐声呼喊,对薛庄灵失望之极,自己组织着去挖泥搬石头往堤坝上渠。
蒋秋面色为难,脸上又有雨水,小眼睛也不大睁得开:“大人,这怎么办啊?”
“现在跟他们也解释不清楚,捕头,拦住他们,直接上去凿洞。”薛庄灵把蒋秋打着的伞撇开,省的碍手碍脚。
之前她就安排衙门的人在堤坝半米处挖了条深沟,沟渠一路延伸下去与县城的方向背道而驰,只要河里的水位上升,冲击力达到标准,在堤坝中上的地方凿个口,水便会冲进沟渠里,被送到山外,既不会淹没庄稼,也不会冲到县城。
可沟渠的工程完工以后,还没有来得及在堤坝上凿个排水口,没想到暴雨就来了,水也涨的迅猛,还没有和百姓宣传相关的知识,情况急迫,所以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百姓们的思想保旧,只知道水涨了就修堤坝,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他们不知道要疏通河流,分散河流,以及种树防洪。但这也不全怪他们,怪只怪昔日的领导人就给了他们这样的教导,只晓得祭天求福。
过去她不管,现在她必须改变局势。
“还愣着干什么,大人让去就去啊!”
捕头们应声,通通都把伞抛在了一边,一些拿着家伙去凿出水口,一些去拦着百姓。
“薛庄灵这是不想让咱们活啊!”
“水已经要漫出来了。大家甭管她们,咱们必须要修堤坝,快。”
百姓和捕头竟然纷纷扭打了起来,捕头虽然个个高大强壮,但是终究寡不敌众,又有三个去凿水口,人就是更不够用了,对百姓又不敢真正的下死手,于是全程只得挨打。
场面十分混乱,大雨声和嘈杂声交织一片,薛庄灵眉头已经拧成一块,只盼着捕头能赶紧把出水口凿好。
过了一会儿,忽然噗通一声,大部分人扭打着没注意,却还是有人看见了大声呼喊:“不好了,刘母掉河里去了。”
“全都别打了!”
众人愣了一下,停住手,赶紧围着河边看,河水被雨击打着大波纹,全然看不出人究竟落到哪里了。
薛庄灵急忙拨开人群进去,厉声道:“可有人看见是从哪个方向掉下去的!”
有人连忙指了个地儿,不等众人问该怎么办,薛庄灵竟然脱了外衣一个跃身跳了进去,人们又只听见一个噗通声。
“薛,薛大人也跳进去了!”半响才有人反应过来结巴着道。
蒋秋一拍大腿,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大人怎么也跟着胡闹呢:“快,快啊,找网捞人。”
百姓也忘了之前是如何吵,如何骂的,赶紧去拿网准备救人,可还没有跑几步便听见轰噗通的声响,堤坝中上方一道水柱喷泄而出,直冲庄稼,然而却在离庄稼地半米多的地方,稳稳坠入了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条足有一米宽的沟渠里,水不断喷入沟渠,沿着沟渠一路避绕着庄稼地流远了。
河里的水找到了出口,大雨就算一直还在下,那也没法子再让堤坝里的水位上升了,百姓们突然意识到什么。
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捕头忽然站出来道:“大人之前和我们一起在这边挖沟渠,大家却在背地里说大人娶了貌美如花的新夫郎整日无所作为,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大人正在为栀子县做事儿呢。”
众人忽然噤若寒蝉,想起之前的无礼,着实像一群刁民,而且还殴打捕头,良心实在是被狠狠的抽着打。
“好了,好了,现在还是说这些的时候嘛,大人为了救人已经跳河里了,快救人!”蒋秋急的跺脚:“要是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想道谢的没得道谢,想认错的也没得认错。”
“是!”这下子大家的呼声可比方才要修堤坝时还要整齐大声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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