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按照薛庄灵走前的吩咐,让厨房熬了一碗姜汤给陈逸清送去。
她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里头的陈逸清原知道薛庄灵离开了,这又有人敲门,心头一跳,莫非她又回来了?
门又响了响:“陈正夫,是老奴啊。”
陈逸清自是识得那声音是管家老孙的,于是问道:“孙管家有事吗?”
“大人让老奴给您送碗姜汤来,免得寒了身子,老奴能进来吗?”
陈逸清揉了揉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先是自己闹脾气,本也就不怪薛庄灵什么事,女子三夫四侍是常事,她能追来已经是好脾气了,他还将她拒之门外。
冷静了以后只怪自己臭脾气多,怎么也不能让孙管家再冷在外头。
他示意让阿芜去开门,自己则在桌前坐好。
老孙见人把门打开了,心里松了口气,端着姜汤进屋。
她扫了一眼微低着头的陈逸清,虽然在掩饰,却还是能瞥见那红彤彤的眼睛,她不禁叹了口气,轻声道:“正夫趁热喝了吧。”
陈逸清点点头,用勺子喝了两口后便不想再动了。
老孙见两人闹成这样心里堵得慌,本以为看着薛庄灵娶了夫郎,不久后再有个孩子,日子便和和美美过下去,哪曾想到会妻夫不和。
陈逸清生得好看,性子傲她明白,而且私奔之事她也知晓,可是薛庄灵各方面也不差啊,到底有什么比不过一个穷年轻,人也嫁过来了,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她看了一眼目光有些飘忽的陈逸清,想劝劝他,让他能够早日想开。
“正夫,大人是真心爱慕你的,当初大人知道你有心上人,原本不想夺人所爱,可是见您在陈家日子不好过,又别无他法,所以才不顾您的意愿娶了你。她旧时确实爱些风流,可是自从遇见你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过花街柳巷了。”
“至于周凌,那是三房曾在你之前就和大人提过的,大人就算没有心思纳周凌,可你这般冷淡,大人会以为您心里有人忘不了,周凌又巧言令色,大人也就会有些动容的。”
陈逸清闻言有些错愕,自己何时有心上人了?现在……确实是有了,可是孙管家的话中之意明明是指以前啊!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从一开始就有,如果薛庄灵一直以为自己有心上人,那她还肯对自己那么好!
他现在更是追悔莫及,恨不得马上和她解释清楚,只是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怕是已经让她深信不疑他们之间的误会了。
但若不说清楚,那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不管她相不相信,他都得说。
“她休息了吗?我想见她。”他忽然站起,十分坚定道。
老孙没想到这样便说通了陈逸清,心中激动不已,可是……可是现在薛庄灵又不在府上,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
“大人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已经歇息了,有什么话明日说也来得及。”
老孙笑起来很慈祥,稍稍安抚了一下陈逸清无法平复的心,但是话没有说,堵在胸口难受,他怕是今天晚上会无眠了。
“好吧,我明日再去。”他呐呐道。
“好,你也早些休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老孙说完,转身出门去,却和急急忙忙跑进来的下人撞了个满怀。
“怎么走路的,这么急作甚!”老孙厉声训斥道。
“不好了!”下人没有来得及辩解,直接哭丧慌着一张脸。
陈逸清闻声过来,蹙起长眉毛道:“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下人看了陈逸清一眼,又看了老孙一眼,根本来不及想什么,直接道:“城外有人传来消息说大人为了救落水的人掉河里了,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呢,让咱们赶紧再派人去找!”
老孙抖着手指:“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现在城外闹哄哄的。”
陈逸清闻言,径直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外,往城外的方向跑去。
“哎呀!正夫!”
“公子!”
老孙和阿芜异口同声喊道。
“快,快,带上人跟着去。”
“是!”
陈逸清踩着一指厚的积水,疯了般往城外跑去,若是薛庄灵没了,那他就再也没有和她解释的机会了,也再不可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了。
泪水又再次夺眶而出。
“公子,您慢些!这样会摔着的!”阿芜提着衣摆,在后头急喊道。
他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恨不得自己能生出对翅膀来,直接飞到城外去。
与此同时,往城外去的不只陈逸清和县衙的人,还有去看热闹的徐家。
“家主,这么大的雨您还去啊?”
一顶小轿子外打着伞的人朝着轿子里的人道。
“出了这等好事儿,我能不去瞧瞧嘛!”
外头的人闻声一笑:“这么大的雨,河水涨得那么高,想必是骨头都捞不到咯。”
“哼,薛庄灵之前让我颜面扫地,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活该报应!”
“您说的是。” 几方人到达城外时,除了乘轿子来的徐家家主外,其他人浑身都已经湿透。
陈逸清累的粗喘气,却没有心思休息,他上前去抓住个捕头:“有大人的消息了吗?”
捕头摇了摇头,其余的人还在撒网捞人。
蒋秋扭着圆滚滚的身体过来:“正夫,你怎么来了?”
陈逸清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要去找她。”
“你别着急,要是你再有个好歹,大人回来会担心的。”
听说回来,陈逸清眼眶又忍不住泛热,雨没有停下的趋势,河水汹涌流动,河里黑黢黢一片,她还能回来吗?
他不顾蒋秋的阻拦,沿着河一边走一边喊:“薛庄灵!”
在场的人看见心里一阵揪痛,纷纷上前去劝阻。
“陈正夫,河边危险,您别这样。”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是啊,是啊,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百姓连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陈逸清,又有人上来撑伞,一番坚定的劝说,陈逸清在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没有继续慌乱的往下去。
“河水都涨成这样了,况且水又湍急,黑灯瞎火的,会不会有事可真难说啊。”
一道似是忧虑的声音在众多的安慰声中显得格格不入,陈逸清抬头看着说话的人,微微垂下眼皮,这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的印象很深,是那日在陈家和自己夫侍厮打的女子,也是薛庄灵说想要娶他的人。
“徐老板,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蒋秋上前冷声道。
“哎呀师爷,我这不也是担心大人嘛,要是大人有个好歹,陈正夫可该怎么办哟,年纪轻轻的就得守寡。”
“你给我闭嘴!”赶到的老孙当即吼了一声。
徐老板不以为然,轻蔑道:“孙管家一个下人还真是有架子啊!薛府的人都是这般模样嘛?”
“你!”
“师爷,孙管家,徐老板,先别吵了,找大人要紧呐。”
老孙和师爷冷瞪了徐老板一眼,同着捕头一起沿河撒网捞人,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家的希望也一点点的被磨灭殆尽。
“娘,我娘呢!”
忽然奔忙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绷着的弦和宁静,百姓很快便认出赶来的人是刘母的女儿,是个秀才。
刘秀本是在家里读书,之前大家的慌着找人和去通知县衙,刘秀才家比较远,所以消息传到,刘秀才赶来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谁人不明白现在刘秀才的心情,可人没有找到,大家也只得出言安慰几句,无从告诉她答案。
天灾人祸,刘秀才没有哭天喊地,跟着大家一起寻人,不一会儿两方遇难家属碰在了一块儿。
蒋秋和老孙见到刘秀才皆是一愣,不由自主将目光飘向了陈逸清,两人有此举动也不奇怪,因为刘秀才正是那日夜晚在街头碰见的人,也就是陈逸清所谓的“心上人”。然而两人奇怪的是,陈逸清见到刘秀才目光中毫无波澜,满脸间流露的全是对薛庄灵的担忧和害怕。
更奇怪的是阿芜和刘秀才对视了一眼,反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时候不适合深究此事,两人也只是闷在心头没有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人怕是捞不到了!我看大家也别忙活了,人要没早该没了。”徐家家主的话如一记棒槌,直接敲在所有人的心头。
“不会的,不会………”陈逸清双目空洞涣散,嗓子有些沙哑的出不来声音。
“陈正夫,你要振作些,若是大人不幸走了,你还年轻,守上三年寡便………”
“便如何,便可跟着你吗?”
徐家家主振振有词的推论声被人生硬打断,大家愣了愣,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那从下游上来,肩上靠着个人的女子不正是薛庄灵嘛!
“大……大人?”
“大人回来了!大人没事!”
大家一阵欢呼,脸上洋溢着雨后彩虹般的笑意。
薛庄灵把搀着的人送到上来接的人身上。
“娘,娘,您没事吧!”刘秀才看着昏迷的刘母心里仍旧有些担心。
薛庄灵安慰道:“她只是呛水了,回去好好休息便没事了。”
“谢谢大人。”刘秀才连声给她道谢。
薛庄灵摆摆手,待看清刘秀才的面貌时,手上动作一顿。
心里的千万思绪还没有涌上心头时,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慢慢走了过来,抿着嘴唇,强硬撑着眼眶里的泪珠子不流出来。
她忽然惊道:“你怎么来了?”
陈逸清没有说话,径直大胆跑过去扑到了她的怀里,头埋在她的肩头,浑身都在颤抖。
她抬起手搂住了怀里的人,心里五味杂陈,肩头传来热意,她把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温柔道:“别担心,我没事儿。”
“嗯,你别有事,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薛庄灵觉得很心疼,她不知道在这期间陈逸清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他浑身湿透,头发丝也没有干的,便知道在外头已经淋了很久的雨了。
“傻瓜,我喜欢你惹我生气,我们回家好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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