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姑娘眼睛一亮,站起身,用手抿了抿鬓发,理了理衣裙,激动地跟着王嬷嬷快步离开。
那激动的情绪感染了长桌上所有的人,大家都目送她出去,一双双彼此对视的眼睛里都盛满了疑惑与好奇,都猜着是贵人来了,又一时想不到县里还有哪个贵人。
有人就说,“莫不是周姑娘?”
立刻有人嗤笑反驳:“异想天开,周姑娘怎么可能来!”
方樱沉默地听着,心中惊讶非常,听这些人说话她们像是都知道怎么回事,而听那话的意思竟然是梁大姑娘还得罪了周姑娘似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这番挽回和梁大姑娘的友情反倒不妙了。正心里乱纷纷的。忽然看见梁大姑娘引着一位华衣少女从远处走来。
在座的几个女孩子中有认识周绫的,便看之前嗤笑的那个女孩,“你看是谁!”
那女孩儿不可思议地道:“不可能呀!”跟着其他人站起来,迎了出去。
这宜芳县里,再没有哪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有这份体面了。方樱悄悄理了理衣裳,走在最后。
早有丫鬟送上簇新干净的碗筷,又换好了新席面。
宾主一番谦让寒暄,重新入座。周绫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也就是方樱之前坐的地方,若是别人方樱必不让的,此刻也笑容满面地顺次坐到一旁。
所幸她们之前吃的半饱,新席面换上,有流水似的美味菜肴端上来,一个个便矜持起来,低声交谈着。所有人就算没有看周绫,也耳朵里听着她和梁大姑娘说话,都想着要捧周姑娘的场。
周绫向梁大姑娘道喜,添妆早在下车时候就让丫鬟送上了的,便又扯几句闲话,目光从围坐长桌的几张面孔上一一扫过,却没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从织锦嘴里无意中听到那件事的时候,她就起了探究之心。待到看了长公主给她的那封情真意切的长信之后,她更坚定了这个念头。
在她心里,寿阳长公主具备了所有女子应有的美德,美丽明朗温柔亲和。表哥连这样的女子都要拒绝,却在一个连仰望长公主都未必有资格的女孩儿面前失了礼仪乱了方寸。
她曾见过那个女孩,并不觉得如何出众。但许是她看错了呢?
今日一早她便命人守在梁府门口,只要看到阮家的马车便立刻回报。
于是,她来了。
周绫狡黠一笑,道,“出门前遇上一件事,便来晚了。刚我来看,还空着一个位子呢,不会姐姐特意留着等我呢吧?那我可担待不起了。”
她如此说,梁大姑娘便是之前真有这样的打算也不能说了。更何况那还真不是,方樱也就在旁边坐着呢。梁大姑娘道,“我们哪有那么讲究,都是谁来了,就加把椅子。你刚看的那把是方姑娘表妹坐的。”
说着,就向周绫引荐方樱。
“……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方家姑娘,单名一个樱字。方家伯伯当年也是要科举入仕的,因为被亲人临终托孤才不得不弃笔经商,是咱们宜芳县数得上的人物!”
周绫眼睛一亮,“……是经营着阮氏花圃那一位?”
“正是!”
周绫便多了几分兴趣,和方樱说起话来。问她何时来的?跟谁来的?平时在家姐妹们都玩什么?读书不?都读什么这一类的话。
方樱心内既兴奋又惊喜,表面上却表现得很是平静,既满足了周姑娘的好奇心,回答的也不刻板,言谈举止样样分明,一丝不乱,还很有趣味,颇有大家之风。
梁大姑娘在一旁见了,不由想起以前。那会儿她和周绫也是这样的朋友,凑在一起说个不停。但现在却已经再不能了。她的脸面没了,周姑娘能来看她已经是给她最后的抬举。然而,她也不是太糟糕,毕竟她还有方樱这样的朋友,就算是在知州大人的千金面前也一样不卑不亢,气质不凡,谈吐有物。
梁大姑娘正满心酸涩又自豪地听着周绫和方樱说话,忽然旁边走来两名丫鬟,其中一个低着头苦着脸,另一个则附在梁大姑娘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梁大姑娘的脸色倏地一下变了。看了一眼苦着脸的丫鬟,“真的?!”
她这句话声音其实不大,但此刻大家都小声说话生怕惊扰着周姑娘,就只她这一声没有压着,花厅里的人都循声看了过来。
梁大姑娘暗暗叫苦,向大家告声罪,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去。想了想,又回身把方樱也叫上。
到了外面,就对苦脸丫鬟说,“把刚才的事跟方姑娘说一遍。”又对方樱道,“她叫香片,刚刚陪着明怡出去的就是她。”
方樱不愿意出来。她和周姑娘相谈正欢,对别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她不明白梁大姑娘这么个识趣的人为什么要把她叫出来。
等到听说和阮明怡有关,更是皱了眉头。
及至香片絮絮叨叨地说起她带着阮明怡去解手,她因为一时内急,只指出了茅房的方向,解完手后苦等阮明怡不出来,以为阮明怡回来了却根本没有的时候,方樱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她一挥手,说道,“这有什么,府上有没有什么地方花多草多的,去那找找,说不定就在那儿呢!”
说着就要回去。
谁知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周绫。更有五个脑袋从她身后冒出来,笑嘻嘻的。
周绫歪着头瞧着方樱和梁大姑娘,“你们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方樱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刚刚她那副神情也不晓得周姑娘看到了多少。
梁大姑娘倒是三言两语地把这件事说了。她是当个趣事说的,“我这个丫鬟说她把阮家姑娘弄丢了,吓了个半死。方妹妹却知道她表妹的个性,让去有花有草的地方找。正要让人去找呢!我这丫鬟也是,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倒把我吓得不行。”
发现周姑娘也会听壁脚的五个姑娘这会儿也放开了。
一个说,“你以为小花痴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忘了吗,那次花朝节踏青,大家都一起的,转眼就不见了。回头一看是看到一棵草倒了,正心疼地在那挖呢!”
“那可不是普通的草,那是兰草!”
“所以呀,小花痴对这花草就像狗碰上了肉骨头似的,”说着话的女孩回头还安慰苦脸丫鬟香片,“你也不用愁,都不用你全找,但只找你家里有奇花怪草的地方,准在那呢!”
经这几位七嘴八舌一说,香片的眼睛忽然亮了,脸也不苦着了,道:“我知道在哪了!”
香片想起了跟阮明怡说过的那棵谁也不认得的树,她刚说起,立刻就有坐在门口的姑娘点头确认,“嗯,我也听到了的。她应该就在那!”
不久,一行八位姑娘便跟着丫鬟香片穿过花园来到了梁府后宅的角落。
香片指着一丛探出一角红墙的花树树枝道,“就是那里了!转弯便是。”抬腿正要走,忽然一个才总角的小丫鬟从转角冲出来,一头撞在香片身上。
香片被撞翻在地,茉儿也捂着脑袋坐在地上。
香片站起来,训斥:“毛手毛脚的!没看见姑娘在这儿么?!”
茉儿一抬头,看见方樱,忽然扑上来,大叫,“表姑娘,姑娘让她们关起来了!还拿锁锁上了,您快救救她!”说着就拉着方樱往前走。
方樱愣了,她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香片一把拽开小丫鬟,“你胡说什么!你们姑娘是谁呀?!哦,你是阮家的丫鬟。我们正找你家姑娘呢!你可别含血喷人!”
在梁家说姑娘让她们关起来了,可不就是指的梁家人做的?
梁大姑娘脸色不太好看,“都别说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双方的目的一致,目的地也不远,转弯就是了。果真是个带花树的院子,却没看见什么婆子,走到跟前大门门栓根本没挂,更别提什么锁了。
香片就瞪着眼睛看茉儿。
“锁呢?你不是说有锁吗?”
茉儿的寒毛忽然立了起来。
海棠姐姐让她一直跟着姑娘的。她也这么做了。
先前她明明看到有锁的,也确实有两个婆子拦着她不让进。怎的就这会儿就全没了呢?
香片要去推门,茉儿一下反应过来,一头撞开她。撑着手臂堵在门口。
梁大姑娘有些不耐烦:“阿樱,你家这个小丫鬟是怎么回事?刚刚领着咱们过来,怎么这会儿又不让进了?”
方樱觉得很丢脸。阮明怡主仆二人,一个个都让她感到丢脸。板着脸道,“还不让开!”
茉儿却摇头:“表姑娘,有人要害姑娘!不能进去!”
有人在后面偷偷笑,梁方二女平时多要强,这会儿竟然让个小丫鬟难住了。还不是因为周姑娘在场,不好发挥么。
梁太太闻讯赶了过来。
一看挡住门口的茉儿,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婆子立刻上前扯开小丫鬟。猛地一推,院门吱扭扭洞开。
里面倒是有一棵高愈围墙的花树,却没有看到阮明怡。院内一明两暗三间房,那明间门窗紧闭,却有男人的□□声传来。
所有的人脸色均是一变,吃了一惊,彼此看了看,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没人敢踏进院子。
梁太太就看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大步走进,行到门口抬手一推,那明间的门就开了。屋子很深,午后的阳光只照在门口方寸之地,再往里就照不进了,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像一张吃人的怪兽的口,男子不耐烦的喝骂声骤然传出!
站在大太阳地里的几位姑娘全都后退了几步。
茉儿被婆子拉到人群最后面,也听到了里边的声音,婆子放开她,她也不动,就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一片。
海棠姐姐把姑娘交给她,她却这么蠢,中了算计。如今可怎么办,姑娘她……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不是让你去吃饭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茉儿摇摇头,还吃什么饭,姑娘她……
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了,一点一点地将脑袋转了过去。
阮明怡正背着双手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你不饿呀?”
茉儿心里一松,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在阮明怡身上。姑娘姑娘地叫着。
这一哭就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阮明怡拍拍茉儿的头,让她站在一边,“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么?”
几个姑娘惊讶地看着她。都以为她彻底毁了呢,却没想到……
梁太太的神情震惊无比,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阮明怡,声音异常尖利:“你你怎么在这儿?!”
阮明怡一扫往日的怯懦,毫不避让地和她对视,大大方方地说道,“婶婶,我去解手,刚出来。我想知道,如果我不在这儿,您觉得我应该在哪?”
王嬷嬷已快步走出屋子,扶过梁太太,抬头对阮明怡道,“阮姑娘,我们太太本来就身体不适,是丫鬟说你不见了,她连药都没顾上喝,就出来找你了。你说这话可就伤人了。”
阮明怡看了王嬷嬷一眼,又看了看倒在王嬷嬷身上的梁太太,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激梁婶婶。梁婶婶为我做的事情,我记着。”
**
梁家的这场闹剧于次日就传开了。更有牙婆频繁进出梁府,带走了不少人,一时也成为各家茶余饭后的猜测和谈资。
梁太太称病不出,就连梁大姑娘出嫁那日都没有露面。梁大姑娘倒是哭成了泪人儿,也只能向母亲养病的屋子叩了三个响头,拜别父亲,含着泪登上了去往夫家的马车。
那日,方樱也去了的,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看到周绫。
方樱很有些遗憾,又跟柳氏说起梁家,“我总觉得梁太太这病来得太突然些。娘,你说是不是梁太太算计小花痴没成,反把自己气病了?她那日正是太明显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她不对劲!就是不知道里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小花痴又是怎么跑出来的呢?”
柳氏正指挥着于嬷嬷将阮明怡做的鞋面拆下来,闻言道,“回来的时候,明怡说什么了么?”
方樱瘪瘪嘴,摇头,“上了车她就睡着了,什么都没说。”
柳氏沉默片刻,正要说话,忽然门上来报,说门口来了辆马车,自称周府。
方樱欢快地叫一声,像只小鸟一样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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