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侯夫人

21.无眠

    
    回家的时候,阮明怡仍旧同海棠同坐一辆马车。廖陶陶趴在车窗外头,拉着阮明怡的手,依依不舍。
    “跟你舅母说一声嘛,今儿就别回去了。我还有好些话没跟你说呢!”
    说完,还没等阮明怡说什么呢,她自己想起了一件事,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哎呀不行,祖母说不定要问二表姐的事……”声音就有些低落下来。
    林念琼到底是她表姐,自己的新朋友被表姐设计陷害,她夹在当中着实尴尬。
    阮明怡捏捏她的手,想让她高兴点,“你明儿去找我不就好了?上次不是说要一起去逛茶楼,我也没去过呢!”
    廖陶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林家老太爷的寿辰,热闹喜庆可也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不过就算是烦恼添火那也是林家大房的事了,无论什么火也烧不到廖太太林氏这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身上。
    林氏走出林老太太住的正房,回到了她和一双儿女住的院子,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身边的大丫鬟把廖惟荪和廖陶陶兄妹都喊到跟前。她喝了一口茶,身上的疲惫才算是彻底地发出来。
    廖惟荪和廖陶陶到了,林氏让他们都坐下,缓缓开口。
    “白天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念琼一时糊涂做错事,可是大舅舅和大舅母对你们可是真的好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更是疼你们,知道我们要回来,立刻就开始打扫房屋准备家什。”
    林氏没有说完,廖惟荪就立刻站起来,“娘,我明白的。绝不会因为表妹,就不敬重舅舅和舅母。”
    儿子聪颖,话不用说尽,他就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氏欣慰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廖陶陶。
    “今儿个弄坏了墨兰的就是你之前提的阮家姑娘吗?”
    就算是对着自己的娘亲,廖陶陶也皱起了眉头,“墨兰不是阮姐姐弄坏的,娘,您不是刚从前边回来吗?是二表姐她……”
    林氏抬了抬手,看一眼贴身大丫鬟,待那丫鬟退了出去带上房门,方道,“墨兰是你二表姐弄掉的不假,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听说是之前花朝节扑蝶会的时候,那阮家姑娘利用跟知州大人家的千金交好,仗势欺人,抢占了本该是你二表姐的名额。这样的人,以后你也不要交往太多,远着点吧。”
    廖陶陶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林氏又道,“我知道你想交朋友,阮姑娘这样的就算了。倒是她表姐那位方家姑娘不错,你知道吗,那位方姑娘的母亲和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呢!”
    廖陶陶噘着嘴,“方家姑娘方家姑娘!娘你是没看见今天她看见阮姐姐被人冤枉是什么样子。二表姐都诬陷阮姐姐为了花圃做坏事了,方姑娘还跟没听见似的!那可是她亲表妹!整天在一起的!我讨厌这样的人!”
    林氏脸色沉下来。
    “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女孩子就得那样,什么事都往前冲那叫什么?那是泼妇!”
    娘亲居然说自己保护朋友的行为是泼妇所为!
    廖陶陶的眼圈顿时就红了。梗着脖子,别过头去。
    林氏听热闹戏听了一天,送走客人,又在老母那听了侄女和嫂子的一顿哭诉,很是头痛。看女儿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也有点不耐烦。按着太阳穴道,“你二表姐被你外公禁足三个月,这段日子你也不要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出去玩。”
    廖陶陶噌地就站起来。
    不出去怎么行?!她已经跟阮姐姐约好了的!
    林氏一看就明白了。
    “不论你约了谁都推了。回去准备衣裳,后日跟我去庙里,给你哥哥秋天的府试祈福进香。”
    廖陶陶垂着头吸着鼻子拖着脚,走出林氏居住的正房。母亲误解朋友,还逼她对朋友爽约,真是闷死个人了。转头看看黑乎乎的屋子,觉得更闷,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
    一声门响,廖陶陶回头看,是哥哥廖惟荪出来了。
    他也是慢慢地走出来,脸色有些发白。
    廖陶陶问,“哥,你怎么了?”
    廖惟荪半晌才反应过来,向廖陶陶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回去歇着吧。”说完自己就先转身回了房间。
    丫鬟服侍廖陶陶洗漱上床,吹了灯了,廖陶陶隔着帐子和窗扇一瞧,对面哥哥的房间里还隐隐有烛光透出来。她心里不踏实,一晚上都没睡好。
    这一夜没睡好的还有阮明怡。
    傍晚时候,她们到了家。马车停好,阮明怡下了车,本想跟舅母请安后就回去了的。不想舅母开口叫住了她。
    “明怡,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阮明怡往旁边看,表姐方樱瞥她一眼,抿嘴一笑转身走了。心里就有点明白,说不定之前在花圃的事情,表姐向舅母告状了。
    告呗!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日,可现在想起来还有气呢!
    表姐明明就知道那童莲花的来历,也知道那对她意味着什么,有多重要,还故意拿出来。就算拿出来也都还好,看一看也就罢了,可她却给廖陶陶讲那花的有趣之处。否则的话,廖陶陶初次见到又怎么会知道呢!
    表姐先说倒也好,就算她不说,自己也要对舅母说了。
    舅母虽然疼爱表姐,可舅母饱读诗书,通情达理,只要知晓事情的原委,就绝不会偏私的!小的时候便是如此,现在也不会两样。
    阮明怡不慌也不怕。她跟着柳氏走进屋,从善如流让坐便坐,紧紧抿着嘴,攥着小拳头,把腰挺得直直的,专等着柳氏开口提花圃那件事。
    柳氏坐下,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抿一口润了润嗓子,瞥一眼阮明怡,开口道,“你也别这么紧张,找你来没旁的事。只是你跟你姐姐都大了,别人家的女孩子早就开始学习料理中馈,就想也给你们几件事练练手。”
    “啊?”阮明怡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表姐她……”她没告状吗?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柳氏就给她挡回去了。
    柳氏道,“这段时间事情不算多,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娘的忌辰。我已经把对牌交给你姐姐了。你们姐俩商量着办吧,就算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有往年的定例可循。全都准备好了,记得拿来给我看看。你娘去了有十年了,也可以好好办一办。”
    回到自己房间,阮明怡一边洗脸一边犯愁,心里闷闷的,非得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这种闷才解了些。可也只是一时,过一会儿又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又沉又闷。
    对牌在表姐手里,舅母让她和方樱商量着办,难道自己只能上赶着去找表姐了吗?
    她不想去。
    “舅太太跟您说什么了?是很难办的事情吗?”
    海棠正给阮明怡通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这张小脸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叹气的,忍不住问道。
    好几次了,每次从舅太太那回来,就像被霜打了的树叶,蔫蔫的。
    阮明怡却不想说。
    小时候,表姐嫌她脏从后面把她推倒了。她摔在石阶上磕破了胳膊和膝盖大哭不止。
    海棠那时也才十一二岁,一见表姐有于嬷嬷护着,立刻就去找舅母主持公道。
    舅母是不知情的。了解原委之后,训于嬷嬷罚表姐,也惩罚了海棠。
    罚海棠不懂规矩,任性冲撞。
    上次花圃的事情阮明仪就没告诉海棠,接下来的这件事倒是可以说,却不能全说。
    头发通好,见海棠还在镜子里等她回答,阮明仪便轻声道,“没什么。不过就是说让我也学学怎么料理中馈。”
    说着她站起身,披着乌黑的细软长发,穿着绢白中衣爬上床。盖着被子等海棠帮她放床帘。
    海棠快步走过来,拉着阮明怡的手,“姑娘,您没骗我吧,舅太太真这么说的?”
    阮明怡懵懂地点头。“是啊,我骗你干嘛。”
    海棠很兴奋地望着阮明怡,忽然就红了眼眶,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猛地转过身,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阮明怡吓得立刻坐起来。
    “你怎么了?!”
    海棠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没没什么。我就是高兴。以前我错怪舅太太了。还以为她……不说了不说了。”后悔不迭很是惭愧的样子。
    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阮明怡垂下眼帘,躺了下去。耳边响着舅母的话,眼睛就看着床幔,心跳咚咚的,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瞧着那床幔黑漆漆,又瞧着它褪了黑色,渐渐漂白,不知道过了多久,鸡叫了。这才涌上一丝困意,阖眼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脑袋也好像灌了铅似的,特别沉。海棠正服侍她穿衣裳呢,头就点了起来。
    海棠劝她,“再睡会吧,也没什么事。”
    阮明怡却一个激灵醒过来,怎么没事,她和廖陶陶有约,睡了就失约了!不过,刚刚这个盹儿,倒是让她想出一个办法来。
    她拿冷布巾擦脸,觉得清醒了些,便收拾好,一边坐着看书一边等廖陶陶来。
    然而,她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日上三竿了,茉儿跑进来。
    “姑娘,林家送来一封信。”
    是陶陶?
    阮明怡连忙接过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放在一边,静坐半晌。转头吩咐海棠道,“把我所有的体己全都带上。我们出去。”
    片刻后,一辆马车驶出阮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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