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纵识好说歹说,甚至连哄带骗把江浸月哄回家,联合父母,一家三口齐上阵,说了三天,在江浸月并不十分走心的推拒下,这桩亲事终于成了。
成亲的前天晚上,江浸月去附近坟地挖了个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女尸,在成亲那天,代替自己拜了堂。
女尸的原魂魄全程嘤嘤嘤的站在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尸体,做哭泣抹眼泪状,敢怒不敢言。
拜堂结束,入洞房。
新郎官还在外面喝酒,大红色的洞房里只有江浸月、穿着喜服红盖头的女尸,外加女尸惨白惨白的原魂。
原魂蹲在地上,从盖头地上往上觑,看见自己的脸的时候,伤心极了,生前被逼着嫁人,死后还要被逼着嫁人,真是太侮辱鬼了!更过分的是那人现在还不让她走,难道是准备让她洞房?不,不要啊,太可怕了QAQ
江浸月坐在桌边,看着满目的菜肴,端起瓷杯抿了口酒,发现味道还不错,她这次回过头,对那边被遗忘了很久的小鬼露出个和善的笑:“辛苦你了,你回去吧。”
原魂呆了呆,立即不哭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江浸月看她不走,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想吃独食?!”
“什么?”江浸月放下杯子,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原魂眉目间都是浓黑的戾气,她不哭了,面容狰狞,眼睛里流出血来,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恶狠狠地道:“你利用完我,想把我打发了一走了之,谁不知道那个林家少爷命里带阴,是百年难遇的大补之品,多少鬼虎视眈眈的盯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想独吞?告诉你,痴心妄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唔......”
话音刚落,原魂的尸体突然飞了过来,原魂本能地想躲,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固定住了一样,周围的空气都是粘稠的,置身其中,寸步难行,一瞬间的停滞,足以使她被砸个正着,下一个瞬间,她便跟尸体一起重重跌飞出去,落在墙根,屋内有什么东西的一闪而过,红烛诡异的晃着,冒出浓浓的黑烟,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影子疯狂摇动,乱七八糟的扭着,像个吃人的怪物。
江浸月脚踩在原魂的胸口,抓着她的头发,胳膊一拧,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咔”,原魂的头被她生生拧了下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肿胀糜烂的脸,左眼眼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掉,啮齿类动物的牙印清晰可见,眼球还是幸存的,只是油乎乎的,像个透明的薄膜里面包裹着黄脓状的液体,随时会撑破薄膜,流淌下来似的,江浸月也不觉得恶心,将她的头提起来,与自己视线齐平,在原魂惊恐的目光中,开心地笑了。
“你知道上一个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原魂张了张嘴,比死亡高出好几倍的疼痛使她面容都扭曲起来,对方一击毙命,她甚至没有余力维持形态,一截颈骨掉下来,砸到尸体上,又骨碌碌滚到一边,沾了一地糊糊状的烂肉浆。
江浸月厌恶的皱皱眉,担心腐臭的味道会被人发现,便不再拖沓,鬼气缠动上来,凝聚成犹如实体的黑绳,连尸体带魂魄一起缠住,而后慢慢收紧,黑气蠕动着,像条大蛇,不过一会儿,那具女尸便被绞成了肉泥,尸体没了,女鬼法力大大消减,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不甘地哀嚎一声,猛然发力,从江浸月脚底下滚出来,连头也顾不上要,往墙上一撞,穿墙而过,跌了出去。
江浸月看着踉跄逃窜的无头背影,提醒道:“你的头——!”手上也没闲着,以黑气包裹头颅,对准方向,远远的扔了过去。一滴烂肉糊糊也没甩出来。
这个女鬼是养尸鬼,主魂养在尸体上,尸体才不腐不烂,在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江浸月看中的就是她这点,才把她找过来,借个空壳子来假装自己拜个堂。
壳子不是灵体,成个亲,就是小娃娃们玩的过家家,在判官和月老那里都做不得数。
江浸月自己是灵魂体质,至于肉身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也懒得去管,估计早就化为尘土了,如果拜堂,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结阴亲,阴亲后续麻烦太多,只要一想到要跟别人绑到一起,同生共死不说,还要处理对方惹下的各种麻烦,脑仁就突突的疼。她一项自诩是个随心性的鬼,除了不能投胎,她现在过的很好,完全不需要给自己施加束缚。
至于那个鬼,江浸月原本打算等事情了解,给那个鬼一些好处,但是这个仗鬼着肉身在身边,法力有加持,居然肆无忌惮的打起了歪心思,除了看不清自己之外,还有些异想天开,既贪婪又愚蠢。
这次毁了她的肉身,也算是给她的教训,念在好歹帮过自己一场的份儿上,放她这一回。
操纵着鬼气把尸体溶解吸收掉,大红的新房又恢复了原本喜气洋洋的模样。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嫁衣,江浸月想了想,还是一丝不苟穿在了身上。
大红底缎绣金纹,定手银臂缠,繁坠的凤冠,不管放在哪个时间段,都是挑不出毛病的正统嫁服。
林家是真的感激她的出现,救了他们宝贝儿子的。
林纵识一身酒气推门进来,就看到端坐在床边的江浸月,大红盖头蒙过头,听见动静,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林纵识突然笑了,想,他的新娘子这是在害羞吧。毕竟从相识到成亲,总共算下来也没多长时间。
其实自己原本没打算这么着急的,可是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一天差的一天,尤其是最近,每每做梦,都会梦到自己被数不过来的恶鬼争相分食啃咬,撕成碎片,尸骨无存,只剩下一滩血迹。
他从刚开始凌晨被吓醒,到现在被吓醒还能满头冷汗接着睡,看似已经适应,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与梦里刚开始如出一辙的疼痛。
一旦有了这种发现,梦里的种种,简直就是个预兆,预示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以同样的方式,被撕成碎片,甚至于头盖骨被嚼碎,脑浆被舔舐地一干二净,死无全尸,坟头都留不下。
看着父母为他东奔西走,愁的整夜睡不着觉,日渐苍老的面容和消瘦的身影,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坦白出来。
直到又一次,他在房间里疼的发狂,惊动到父母,这才瞒不下去。
就在一家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清河道长出现了,林父派人寻觅许久未果,在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反而自己出现了,清河的出现,简直就是林家的一道光。
林纵识暂时放下了给自己定棺材的想法,出门迎接他的救命药去了。
这几天林纵识过的晕乎乎的,活下去的幸福感使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看着江浸月,他又想,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这么短的时间,要说有什么情啊爱啊的牵扯,那就显得可笑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这个新娘子脾气还算满意,只要不太过泼辣,没事儿作妖,他也可以跟她白头到老。
林纵识关上门,也不着急过去,过多酒精的摄入使他两颊驼红,看东西也朦胧起来,他的轮椅靠在门上,整个人瘫在轮椅上,只觉得脑袋晕的很,浑身上下都用不上来劲儿。
酒太烈。他本来就不是能喝酒的人,但是因为太过高兴,在外面的时候被人敬酒,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闹闹哄哄的还感觉不出来,等一闲下来,酒劲儿开始往上涌,眼皮睁不开,马上就要睡过去似的。
林纵识迷迷糊糊的想,就算睡,也得去床上睡吧,这么想着,手去转轮椅,扒拉两下没找着扳手,干脆不找了,恍惚中自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脑子里浆糊成一团,实在思考不起来,他觉得似乎是摔倒了,但是地板软软的,也不疼,最后的最后,是视线中,他刚娶进门的新娘子,自己掀了红盖头,匆匆忙忙朝他跑过来的身影。
还看不清脸。
......
林纵识获得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早晨。
新婚第一天,难得不做噩梦浑身不疼的林纵识,是在宿醉的头痛中被丫鬟喊醒的。
“少爷不好啦!少奶奶去找老妇人,哭着喊着说是要给您纳个妾呢!”
林纵识:“.....”什么玩意儿?
林纵识扣子都来不及系,匆匆赶过去,走到门口,就听他妈跟她媳妇在屋里抱着哭的撕心裂肺。
“好孩子,不怨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娘,您真好,能遇到您就是我最大的福气,我不苦!”
“好孩子!!”
“娘!!!”
林纵识看了一眼同样站在门口的他爹,父子俩对脸懵逼。
他爹看不下去了,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佯作咳嗽,迈步走了进去:“怎么回事儿啊?”
林纵识转着轮椅,跟在后面。
何清一看自己丈夫来了,忙用手绢揩去眼泪,小跑到林之廷身边,把着自己丈夫的胳膊,红通通的眼睛看了一眼江浸月,道:“这孩子身体不好,怕给咱家续不了弦,非要纵识再娶一位太太。”
林之廷有些尴尬,这是自己儿子的房帷之事,他来处理,多少有些不便,他看了儿子一眼,儿子无动无衷的坐在那里,明显一副‘我等着你处理的样子’,于是只好将目光转向江浸月,江浸月正绞着手绢,低垂着头,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单薄的肩膀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林之廷难得的沉默了:“......”这让我说什么?
林纵识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痛,他不想纳妾:“身子怎么不好了,养养不就行了?”
闻言,江浸月哭的更难过了,还打起了哭嗝,一抽一抽的,呼吸困难的样子,让人担心她似乎随时会哭晕过去。
怀着不知道是担心自己生命安全,还是担心对方生命安全的担忧,林纵识转着轮椅过去,轻轻拍着江浸月的背,帮她顺气。
“哎,”何清叹了口气,大眼睛里重新氤氲了水汽,眼看又要哭了:“说来话长,这孩子也是可怜......”
在何清的娓娓叙述中,大家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江浸月之所以会只身远走投靠亲戚,又匆匆嫁给林纵识,完全是被逼无奈,她姿色不俗,运气不好,被恶霸看上了,要娶回去做十二房姨太太,恶霸长的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个碗口大的疤,不笑的时候凶神恶煞,笑起来简直要吃人,而且风评极差,是个姑娘都不愿意嫁,江浸月自然也不愿意,江浸月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有几分小聪明,心知硬的来不过,便耍小心眼与恶霸周旋,恶霸被耍了几个回合后,恼了,一看情势不对,江浸月的父母护女心切,张罗着江浸月逃走,自己却落入了虎狼之口,恶霸把江父江母吊在寨子门口,并放话:你江浸月若是不回来,我便父母在这里活活吊死。
江浸月回来是回来了,只不过自己留了一手,在成亲当天,拜堂的时候,盖头一掀,当着恶霸与一众恶霸小弟的面,纤纤玉手一扬,下巴一抬,一包毒/药就被她喝了下去,速度之快,愣是谁也没拦住,恶霸看着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的江浸月,只觉得被扫了面子,脸上火辣辣的疼,盛怒之下命人把江浸月丢到后山乱坟岗,再带人去捉江浸月父母。
其实江浸月事先是安排了父母逃跑的,也没能想到自己没死,因此在冷冰冰的墓碑上醒过来,看到旁边尸首分家的父母时,她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恶霸的地盘上,哭声太大,以至于被人发现,假装自己是鬼才逃了出来,也不敢回家,卖了镯子,依稀记得自己还有个亲戚,便马不停蹄奔了过来,但是恶霸虽然笨了点,却也不是个傻子,反应过来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万一被抓到,就不只是做姨太太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至于身体,大概是那个毒/药导致的,没死,却是不能生养了。
林纵识沉吟道:“去哪里弄的毒/药?”
江浸月呆了呆,小声哭唧唧道:“是耗子药...”
林之廷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当即怒道:“那恶霸是你老家的?姓甚名谁?”
江浸月抬眼,小心翼翼的嗫嚅道:“我...不求报仇,只要公子别一封休书,将我赶出门去,我这里就谢过公子大恩大德了,若是出去,我一定会被他们找到的...”说完,又哭了起来。
林纵识揽过她的肩膀,疼痛瞬间消失的感觉让他长舒一了口气,他安慰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赶你,仇也是一定要报的。”
江浸月泪眼朦胧的问:“那...纳妾不?”
林纵识微微一笑:“不。”
江浸月:“....”
不!判官说的是保你平安一世,儿孙满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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