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絮依然没有找到除了林纵识之外能合胃口的东西,好在她抗饿,在林纵识不在她面前晃荡的前提下,忍一忍还是能过下去的,但是她不去主动觅食,偏偏食物还总爱往她面前凑。
这天,段翎絮依旧不出门,在床上安详地躺尸,那个不知死活的‘食物’就推门进来了。
生魂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勾引着她的食欲,有一种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尖叫,贯彻她的耳膜,引诱着她释放自己的本能,长久以来滴水未进的恶鬼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用尽了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没有把靠近的人杀死。
林纵识以前就听别人说过,老婆是一个十分让人头疼却又舍不得放下的神奇存在,先前不是很懂,现在却是深有体会,娶了江浸月后,他略懂了些皮毛,后来又娶了段翎絮,这才算是真心实意地感悟到了真谛。
说句不好听的,段翎絮在他家活的简直像个死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饭也不去吃,窗户帘子就没见打开过,就算硬拉着出门了,也畏畏缩缩怕的要命,看人都不敢睁眼,问她什么,要不就不回答,要不就吓一跳再用软软糯糯,细如蚊蝇的哼哼,弄的林纵识都以为自己要家暴她。若不是亲眼见到了,他是打死都不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林纵识都忍不住好奇,他的这位夫人,究竟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
脑仁疼。
这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位的身份,是明媒正娶来的,他林纵识的姨太太,光是‘林纵识的’这一点,就不能放在那不管。
为此林纵识还特地找请教过大夫,西洋医生也咨询了好几个,得出来的结论都差不多——自我封闭,简称自闭。
据说这种病症的话,有只猫啊狗啊的,活泼一点的小动物在身边,会有好转。
林纵识看着手里提着的笼子里面,从他踏进这个门就开始狂躁不安的小东西,又看了看大被蒙过头,一动不动,疑似睡死来了的段翎絮,不禁充满怀疑。
......真的有用?
“起床——”
林纵识喊着,准备拍拍被子叫人起床,手还没碰到,被子突然被从地下掀了开来,段翎絮仰面躺在床上,衣衫厚实完整,面无表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清明的眼神没有一丝睡意。
“......”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段翎絮不想跟一只食物说话——反正她又吃不着,而林纵识,纯粹是被她的看上去旁人勿近的态度弄的一下子卡壳了。
原来对方不是睡着了,只是单纯的不想理自己而已。
林纵识突然有些尴尬,他讪讪地收回手,在彼此寥寥几个的眼神交流中。再一次确定段翎絮真的是很难相处的人。
林纵识突然有些好奇,所以江浸月到底是怎么跟她玩熟的?
见对方久久不说话,段翎絮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上,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林纵识准备按程序来:“听说你一直没有出过门。”
段翎絮:“我不喜欢太阳。”
林纵识:“窗帘也一直放着,屋里黑洞洞的,好歹拉开透透气,这样长时间下去对身体也不好。”
段翎絮:“拉开阳光会进来,我不喜欢太阳,而且这样方便休息。”
林纵识:“那总得有人帮你打理吧,怎么一个丫鬟也不要,平日自己待着岂不会很无聊。”
“不会,”段翎絮摇摇头:“我在老家就是这样,习惯了。”
是了,没有人天生自闭,段翎絮在段家的地位又不好,会养成现在的性格,恐怕与环境脱不开干系。
林纵识叹了口气,哄道:“这可不行,你又不是老鼠,干嘛要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把笼子提起来,里面白白的小长毛狮儿狗崽子,原本在刨笼子的铁杆,迫不及待要出去,此时与段翎絮对了个眼,一瞬间像是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似的,呲溜一下蹿到笼子对角距离段翎絮最远的地方,张开嘴巴‘呵嗤呵嗤’地呲牙示威,而后大概意识到没有用,眼神变为惊恐,“嗷呜——嗷呜——”乱嚎。
就跟临死之前的遗言似的。
林纵识看着狗:“......”不是说好这是最活泼最不怕人的一只吗?
段翎絮看向林纵识:“......”
“怎么回事,生病了?”林纵识皱眉道。
段翎絮平静地道:“应该是吓坏了,小狗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纵识看向段翎絮的目光多了几丝怜悯,叹气道:“那好吧,但是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呆着,过两天我给你找个丫鬟,不准说不要,这只狗我拿给月月好了,方才她还夸这狗好看来着。”
听到江浸月的名字,段翎絮立刻叫住林纵识:“江浸月她...说狗好看?”
林纵识心道:果然关系好!也没多想,点头道:“对啊,说也想养来着。”
“可是...”段翎絮有些迟疑:“这不是给我的吗?”
“是呀,想养吗?想就给你。”
段翎絮伸出双手,像个讨要抱抱的小孩,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铿锵有力:“要!”
当头晚上,段翎絮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穿着堪堪蔽体的粗布衣裳,在人群熙攘的大街,正因为偷跑,被人当街捉住按在地上打,四五个男人围着她,碗口大的棍棒无差别落在身体的各个部位,身体已经痛到麻木,粘稠的血浆不知道从哪里淌出来,糊到眼皮上 ,睁不开眼睛。
当意识渐渐抽离,钝器打在身上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晰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大概要死了吧,终于能死了吧。
那个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段翎絮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她能把那人当时的模样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即使是做梦,也如此的念念不忘。
那时,她感觉到周围的吵闹声小了很多,也不再有东西打在自己身上,新的疼痛迟迟未到,她便半睁开肿胀的眼睛,隔着层红通通的血雾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自大白帷幔的轿撵款款走来的女子,女子身姿绰约,步履缓缓,一身月牙白的衫裙恍若下凡的仙人。
段翎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近,任由血珠子滴落进眼睛里也毫无所觉。
她看到那人在她面前蹲下,下巴被对方温热的指尖抬起。
她看着她,她也在看她,这时才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如想象中一般精致,比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张脸都好看无数倍,然而,对方的眉头却是深深皱起来的。
“怎地伤成这样。”声音也很好听,比前院朱姐姐的琵琶都好听:“我带你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后来,那个救了她,让她得意活命的,漂亮的彷如神仙般的女子,亲口告诉她,她的名字叫江浸月。
再后来,华清宫里,那个本应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面对着她时的温柔疼惜全部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冰冷、刺入骨髓的恨意,那人一字一顿,用仿佛是狱传来的声音将她千刀万剐:“李叙,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
她恨不得自己立即聋了,可是并没有,这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耳里,声声泣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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